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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晨光下的清算

那縷刺破厚重云層的晨光,終究沒能帶來一絲暖意。它像一柄冰冷的手術刀,無情地剖開了黑夜的偽裝,將這片淪為水上墳場的廢墟,以一種無可辯駁的清晰與殘酷,呈現在幸存者的眼前。

阿汐是在一陣細微的饑餓的啜泣聲中驚醒的。她猛地睜開眼,那份在極度疲憊中尋得的短暫安寧,如同退潮后的海市蜃樓,瞬間消散。她幾乎是立刻就將手覆上了林星的額頭,那份深入骨髓的恐懼,讓她指尖的觸感變得異常敏銳。

涼的。

那灼人到幾乎要將她指尖都燙傷的滾燙,終于退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帶著虛弱汗意的微涼。他的呼吸依舊微弱,卻比昨夜平穩了許多,那緊鎖了一整夜的眉頭,也終于舒展開來帶著一種劫后余生的沉靜。

他還活著。他扛過來了。

這個認知,像一股最溫暖的泉流,瞬間流遍阿汐冰冷僵硬的四肢百骸。巨大的后怕與慶幸讓她眼眶一熱,但她強忍住了淚水。她知道,現在不是軟弱的時候。

嬰兒床里,小景曦的啜泣聲漸漸變成了響亮的啼哭。他餓了。這充滿生命力的理直氣壯的哭聲,像一道軍令,瞬間驅散了阿汐心中所有的迷茫和悲傷,給了她最清晰、最直接的行動指令。

她小心翼翼地抽出被林星握了一夜的手,用厚實的被子將他裹好。然后她抱起啼哭的兒子,用臉頰蹭了蹭他柔軟的小臉蛋,聲音沙啞卻溫柔地安撫:“寶寶乖媽媽在我們馬上就吃飯。”

喂飽了兒子,將他重新安置在安全的嬰兒床里,阿汐才終于有了一絲喘息的空隙。她走到窗邊,看著遠處那幾縷同樣在晨光中裊裊升起的青煙,和那面倔強飄揚的旗幟,那顆因重逢而激蕩的心,在短暫的亢奮后,被一種更深沉、更嚴峻的現實感所取代。

希望的火種已經點燃,可維系這火種燃燒的卻是最冰冷、最殘酷的現實。

她走進那間被當成臨時廚房的客房,點燃了卡斯爐那簇倔強的藍色火焰。她沒有再熬粥,而是從物資堆里翻出最后半袋燕麥片,用珍貴的純凈水,煮了一鍋濃稠的燕麥糊。她需要更快速、更直接地補充體力,也需要為林星準備一些能讓他恢復元氣的食物。

當她端著兩碗熱氣騰騰的燕麥糊回到臥室時,林星已經醒了。他靠在床頭,目光越過她的肩膀,正一瞬不瞬地望著窗外那面由她親手升起的紅色旗幟。他的臉色依舊蒼白得像紙,但那雙深邃的眼睛,卻已恢復了往日的清明與銳利。

“阿汐。”他開口,聲音嘶啞得如同被砂紙打磨過,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清醒。

“你先吃點東西。”阿汐將一碗燕麥糊遞到他面前,語氣里是無法掩飾的關切。

林星沒有拒絕,他知道自己現在必須盡快恢復。他接過碗,用那只沒有受傷的手,一勺一勺地極其緩慢地,將那溫熱的食物送進嘴里。那不僅僅是食物,那是維系他這顆“大腦”繼續運轉的燃料。

“三天,”他一邊吃,一邊開口,目光卻沒有離開窗外那幾點遙遠的希望,“李叔說他需要三天造出大船。這個時間,太長了。”

阿汐的心一緊她知道他又開始思考了。

“我們不知道他們那邊具體的情況,”林星的聲音很低,像一個經驗豐富的指揮官在復盤一場戰役“食物干凈的水、傷員……任何一個問題,都可能讓他們撐不過三天。希望是良藥,但它不能填飽肚子。”

他轉過頭,迎上阿汐的目光,那眼神銳利如刀,仿佛能剖開這殘酷現實的表象,直抵最核心的本質。“我們不能只在這里干等著。在他們造船的這三天里,我們也必須行動起來。”

“可我們……”阿汐想說我們已經沒有船了。

林-星卻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搖了搖頭:“行動,不一定非要出航。有時候,清算我們擁有什么,比盲目地去尋找我們沒有什么,更重要。”

他放下手中的空碗,目光在他們這個臨時的避難所里,緩緩掃過。“阿汐,我需要你,現在就去做一件事。一件最重要、最緊急的事。”

“你說。”阿汐立刻應道,她的身體,已經下意識地進入了“備戰”狀態。

“清算。”林星的指尖,輕輕敲了敲床沿,聲音里充滿了不容置疑的鄭重“我要你,把我們所有的物資,進行一次最精確的清算。每一瓶水,每一袋食物,每一卷繃帶,每一罐卡斯爐的燃氣……我需要知道,我們這座‘燈塔’,還能燃燒多久。”

阿汐的心,猛地一凜。她立刻就明白了林星的意圖。

這不是悲觀,這是生存的第一法則——知己知彼。而“知己”,永遠排在第一位。

她沒有絲毫猶豫,立刻從書房里找來了紙和筆。她沒有先去休息,也沒有先處理自己身上的傷口,而是像一個最嚴謹的倉庫管理員,開始對他們這個家,進行一場最徹底的清算。

她打開那個堆滿了物資的儲物柜,將里面的東西一件一件地搬出來排列在地板上。

礦泉水五箱共計一百二十瓶。看起來很多,但如果算上林星的傷口清洗和三個人的日常飲用,這是一個會在未來迅速變得觸目驚心的數字。

壓縮餅干,還有三大包。午餐肉罐頭,十六罐。方便面,兩箱。大米和面粉,各有一袋。脫水蔬菜若干。這些食物,足夠他們三個人撐過一個月,甚至更久。這是他們最大的底氣。

醫療用品,急救箱里碘伏酒精棉簽紗布還算充足,但抗生素,只有寥寥幾板,還是最普通的廣譜抗生素。退燒藥,只剩下最后半盒。這是他們最脆弱的軟肋。

卡斯爐的燃氣罐,還有滿滿五罐。省著點用,也能撐上一陣子。

阿汐將這一切都用歪歪扭扭的字跡,一一記錄在那張白紙之上。那不再是一張簡單的清單,那是一份關乎他們生死的資產負債表。每一筆,都清晰地標注著他們還能在這場末日里,任性多久。

當她將這份清單遞給林星時,她的手在微微顫抖。

林星接過那張紙,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又一遍。他那雙深邃的眼眸里,沒有絲毫的波瀾,仿佛在看一份與自己無關的商業報表。許久,他才緩緩地抬起頭,指尖在那一行寫著“礦泉水”的數字上,重重地畫下了一個圈。

“問題在這里。”他的聲音,冷靜得近乎冷酷。

阿汐的心,也隨之猛地一沉。她知道,他也看到了。

“食物可以支撐我們很久但水是消耗品,更是必需品。”林星看著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我們不能指望救援。我們必須假設,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我們都將孤立無援。所以,我們必須解決一個最根本的問題——可持續的安全的飲用水源。”

“可是……外面全是臟水……”

“水臟,我們可以把它變干凈。”林星的眼中,閃爍起一種屬于知識和智慧的光芒,“我記得以前看過一部紀錄片。最原始也最有效的凈水方式,就是過濾。我們需要一個簡易的凈水器。”

他拿起筆,在那張清單的背面,開始勾畫起來。一個由上至下,由粗到細的過濾系統,在他的筆下,迅速成形。

“我們需要一個容器,大的塑料桶就可以。然后從下到上,依次鋪上干凈的布料細沙木炭碎石子還有布料。”他一邊畫,一邊解釋著,“臟水從最上層倒進去經過層層過濾,從最下面的出水口流出來的就是相對干凈的水。我們再把它煮沸,就能飲用了。”

一個清晰的可行的充滿了希望的計劃,就在這間小小的臥室里,迅速成形。

阿汐看著那張簡陋的設計圖,那顆曾因未來的不確定性而慌亂的心,在這一刻,被一個清晰而偉大的目標,徹底填滿。

“容器,我們可以用打撈上來的那個藍色儲物箱。布料,我們有的是。”她的思路,也跟著飛速運轉起來“可是……沙子、木炭和石子,我們去哪里找?”

林星的嘴角,終于勾起了一絲極其微弱的笑容。他抬起頭,目光越過窗戶,投向了他們這棟別墅那還算完好的屋頂。

“阿汐”他說“我們的戰場,不只在海上。有時候,它就在我們腳下。”

阿汐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瞬間明白了。屋頂上,因為暴雨的沖刷,角落里一定積攢了不少細小的沙石。而木炭……她想起了自家那個許久未用的壁爐,里面一定還有沒燒完的木炭!

她知道自己接下來的任務了。那不再是驚心動魄的遠航,而是一場同樣需要智慧和耐心的近距離的“尋寶”。

阿汐站起身,她看著林星那張蒼白卻無比堅毅的臉,重重地點了點頭。

“我去。”

她轉身,從墻角拿起一個空水桶和一把小小的工兵鏟。當她重新走到門口時她看到角落里那個一直沉默著的狗剩子,不知何時已經抬起了頭。他那雙空洞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望著她手中的水桶和鏟子。

那眼神里,有了一絲極其微弱的她從未見過的名為“好奇”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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