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門被踹開的瞬間，一股濃烈的腥甜氣味撲面而來。陳默的夜視燈光柱掃過通道盡頭的空間——這里是信號塔的地下機房，曾經整齊排列的服務器柜如今東倒西歪，金屬外殼上布滿了蜂窩狀的孔洞，像是被某種生物啃噬過。

地面上覆蓋著一層粘稠的綠色粘液，踩上去發出“咕嘰”的聲響。機房中央有個巨大的金屬臺，原本應該是放置核心設備的地方，現在卻盤踞著一團蠕動的灰霧，霧團中心隱約能看到類似心臟的搏動，每一次收縮，都有紫色的光點順著地面的紋路蔓延。

“這就是核心？”陳默舉著霰彈槍，一步步靠近。霧團似乎察覺到了外來者，表面泛起漣漪，周圍的服務器殘骸開始輕微震動，金屬碎片紛紛漂浮起來，向霧團匯聚。

突然，霧團中伸出一條由金屬和骨骼混合而成的觸須，快如閃電地抽向陳默。他側身躲開，觸須砸在旁邊的服務器柜上，柜面瞬間被腐蝕出一個大洞。更多的觸須從霧團中涌出，有的纏繞著電纜，有的帶著尖銳的金屬碎片，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攻擊網。

陳默連續翻滾躲避，腳下的粘液讓他動作遲滯。他看到金屬臺邊緣有個銹蝕的消防噴頭，立刻向那邊移動。觸須緊隨而至，眼看就要纏住他的腳踝，陳默猛地躍起，用霰彈槍的槍托砸向噴頭閥門。

“滋——”

高壓水流噴涌而出，精準地澆在霧團上。核心發出刺耳的尖嘯，灰霧劇烈翻滾，觸須瞬間縮回，露出里面包裹的東西——那是一個半透明的肉瘤，里面蜷縮著一具人類骨架，骨架的胸腔里，跳動著一顆散發紫光的晶體心臟。

“老周……”陳默的喉嚨發緊。那骨架的手腕上，戴著一塊熟悉的舊手表，是老周女兒送他的生日禮物。

肉瘤突然張開一道裂縫，里面傳出老周痛苦的嘶吼：“開槍！打心臟！快！”

陳默不再猶豫，舉起霰彈槍對準那顆紫色心臟。但就在他扣動扳機的瞬間，機房的地面突然裂開，數根粗壯的金屬管從地下鉆出，像囚籠一樣將金屬臺圍了起來，水流被徹底阻斷。

核心的灰霧重新蔓延，這一次，霧中浮現出無數張人臉，都是被同化的幸存者，他們的眼睛死死盯著陳默，嘴里發出意義不明的低語。陳默的大腦突然一陣劇痛，無數混亂的記憶碎片涌入腦海：新鋼城的落日、安全部的訓練、同伴的笑臉……還有灰霧降臨那天，老周把他推進避難艙的背影。

“加入我們……”一個混合著無數人聲音的低語在他腦中響起，“不再孤獨，不再痛苦……”

陳默的意識開始模糊，槍口不由自主地垂下。他看到自己的手腕上，皮膚正在泛起淡淡的綠色紋路，灰霧正順著防護服的縫隙滲透進來。

“別信它！”老周的嘶吼再次響起，肉瘤猛地膨脹，暫時逼退了周圍的灰霧，“它在竊取記憶！用痛苦保持清醒！”

劇痛讓陳默瞬間清醒。他咬破舌尖，劇痛驅散了腦中的低語，抬手將最后一發霰彈射向金屬囚籠的縫隙。鉛彈穿過裂縫，精準地擊中了紫色心臟。

核心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尖嘯，整個機房劇烈搖晃。紫色心臟炸開，肉瘤瞬間枯萎，老周的骨架散落下來，手腕上的手表停在了灰霧降臨的時間——下午3點17分。

灰霧像潮水般退去，周圍的人臉幻影消失，金屬觸須化作銹粉。陳默癱坐在地上，看著老周的骨架，喉嚨里發不出任何聲音。通訊器突然亮起，屏幕上顯示著一條新的信息，是老周提前設置的定時發送：

“小陳，當你看到這個時，我應該已經解脫了。信號塔核心是母巢的節點，毀掉它能讓C區的灰霧減弱72小時。去城東的凈化塔，那里有真正的希望——相信我，這一次不是模仿。”

信息末尾，附著一張手繪的地圖，標注著通往凈化塔的路線。

陳默收起地圖，將老周的手表摘下來握緊。機房外傳來鐵蛛斥候的“咔噠”聲，但這一次，他的眼神里沒有了恐懼，只有堅定。

C區的灰霧果然稀薄了許多，陽光終于能穿透云層，在地面投下斑駁的光影。陳默沿著街道前進，霰彈槍沒了子彈，他換了一把從警局倉庫找到的軍用匕首，刀鞘上刻著“守護”兩個字。

路過一家廢棄的藥店時，他停下來補充物資。貨架上的藥品大多已經變質，但他幸運地找到幾包未開封的抗生素和消毒棉。處理手臂上被霧帶劃傷的傷口時，陳默發現綠色紋路已經消退，看來毀掉核心確實削弱了灰霧的侵蝕力。

“吱呀——”

藥店的后門突然發出聲響。陳默立刻握緊匕首，躲到貨架后。門被推開，一個瘦小的身影探進來，警惕地環顧四周。那是個看起來只有十五六歲的女孩，穿著不合身的防護服，背著一個比她還大的背包，手里拿著一把自制的彈弓。

女孩的目光落在陳默的背包上，咽了咽口水，小聲說：“我……我沒有惡意，只是想找點繃帶。”她的左臂纏著布條，鮮血正從里面滲出。

陳默看出她沒有威脅，慢慢走出來：“我有繃帶，還有消毒棉。”他示意女孩坐下，幫她處理傷口。女孩的傷口很深，邊緣泛著淡淡的綠色，顯然被變異體襲擊過。

“你叫什么名字？”陳默一邊涂碘伏一邊問。

“小雅。”女孩咬著嘴唇，強忍著疼痛，“我和爸媽走散了，一直在找安全的地方。”

當陳默提到凈化塔時，小雅的眼睛亮了起來：“我知道那個地方！我爸是凈化塔的工程師，他說那里有最先進的過濾系統，灰霧進不去！”

但她很快又低下頭：“可是通往城東的路被‘鐵殼列車’擋住了，那東西比列車蠕蟲還厲害，我上次差點被它壓扁。”

陳默看著地圖上標注的路線，城東確實要經過一段鐵軌。他思考片刻，問：“你知道列車的運行規律嗎？”

小雅點點頭：“它每小時會從鐵軌上跑一趟，每次經過都會噴出大量灰霧，但是……”她湊近陳默，壓低聲音，“我發現它在經過一個廢棄的維修站時會減速，那里的鐵軌有段彎道。”

兩人決定結伴同行。小雅對城市地形很熟悉，帶陳默穿過幾條隱蔽的小巷，避開了幾群鐵蛛斥候。路過一家玩具店時，小雅停下腳步，看著櫥窗里的毛絨熊發呆，陳默默默走進去，把布滿灰塵的毛絨熊拿出來遞給她。

“謝謝。”小雅抱著毛絨熊，眼眶有些發紅。

下午三點，他們到達鐵軌附近。遠遠就能看到那列“鐵殼列車”——它比陳默遇到的列車蠕蟲更大，車身覆蓋著厚重的銹甲，車頭裝著巨大的撞角，正沿著鐵軌緩慢行駛，車身上不斷滴落綠色粘液。

“就是現在！”小雅拉著陳默沖向維修站。維修站的入口藏在一堆廢棄的集裝箱后面，里面有一條通往鐵軌下方的隧道。

剛跑到隧道口，鐵殼列車突然發出一聲咆哮，車頭轉向他們的方向，車頂的煙囪噴出濃密的灰霧。陳默立刻把小雅推進隧道，自己轉身用消防斧劈開旁邊的消防栓。

水流再次發揮作用，灰霧被阻擋。但鐵殼列車沒有退縮，反而加速沖了過來，鐵軌在它的重壓下發出呻吟。陳默跳進隧道，列車幾乎擦著他的后背駛過，帶起的勁風掀飛了他的頭盔。

隧道里一片漆黑，小雅打開手電筒，光柱照到前方的岔路。左邊的通道堆滿了碎石，右邊的通道盡頭隱約有光亮。他們選擇右邊的通道，走了大約十分鐘，前方出現一扇銹跡斑斑的鐵門，門上有塊褪色的牌子：“凈化塔-員工通道”。

鐵門后傳來輕微的轟鳴聲。陳默和小雅對視一眼，用力推開鐵門。

門后的景象讓他們愣住了——這是一個巨大的機房，數十臺機器正在運轉，發出低沉的轟鳴。空氣清新，沒有絲毫灰霧的氣息，墻壁上的顯示屏顯示著實時數據：“過濾系統運行正常，凈化范圍1.2公里，剩余能源78%”。

一個穿著白大褂的老人從機器后走出來，看到他們時愣住了，隨即露出激動的笑容：“終于……終于有人來了！”

老人是凈化塔的值守工程師，也是小雅的父親。他告訴陳默，凈化塔的核心是一臺小型核反應堆，能持續運轉十年，這里是新鋼城唯一未被灰霧污染的凈土。

“信號塔的老周聯系過我，”老人調出監控畫面，上面顯示著各個區域的灰霧濃度，“他說會有人來接力，看來就是你了。”

陳默看著窗外，凈化塔的防護罩外，灰霧正在緩慢聚集，但始終無法突破防護罩的范圍。夕陽透過防護罩，在地面投下溫暖的光芒，小雅抱著毛絨熊，靠在父親身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陳默握緊老周的手表，又看了看墻上的地圖——凈化塔只是第一站，地圖上還標注著其他城市的凈化塔位置。

“接下來呢？”小雅抬頭問他。

陳默望向灰霧籠罩的遠方，輕聲說：“接下來，我們要讓更多地方，看到陽光。”

機房的機器仍在轟鳴，像一首希望的序曲，在灰霧紀元里，奏響了微弱卻堅定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