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蜃樓?！笨死@呼一聲。她的余光里沒有人受她大呼小叫的影響。

“海市蜃樓，海市蜃樓，你快過來看呢。”江影踱著步子過來，“哪有？”

“那里，對面高山的一側，你別瞇眼睛，睜大眼睛，放空視線，不要聚焦，山崖后面50米處，一座宮殿，一層層樓房橫著排列，白色的房檐，白色圓形的宮殿頂，第一層還有人在走動?！笨死扉L手臂和指頭，有節奏地在江影眼前晃動。

“嘩，嘩，嘩，海水在晃動?！笨死吹浇伴]上了眼睛，她輕扶著她的后背慢慢推她依靠在前面的陽臺上。她口中的聲音柔和起來，但從未間斷過。“還有一個孩子，是個公主，穿了白色的紗裙，帶了皇冠，她抱了個粉色布娃娃。又來了一個男孩也抱著個布娃娃?！?

“不，是個女孩。她沒有布娃娃。她要拿走我的布娃娃。她還要霸占宮殿，她說爸爸也是她的?！?

“后來呢？”

“后來我把她推到花池里，誰也搶不走我的布娃娃?！?

莊立涵托著托盤站在她們身后，停下了腳步，神色凝重。

“國王來了，他表揚了公主，他說，自己的東西就要好好保護，不能讓別人拿走?！?

“不，沒有國王，這是一座沒有國王的宮殿。國王從來不在小女孩需要幫助的時候出現，他還有一個公主，那個公主也有一模一樣的布娃娃。但是她從沒來過宮殿，我從來沒見過她?！苯氨犻_眼睛盯著克拉拉認真地說。

顯然，她的催眠術失敗了。江影知道自己飛跨海洋是為了什么，她見過莊立涵留給傅清云的視頻。她也見過莊立涵與克拉拉簽署的問診合同，昨晚的偶遇讓她很反感，是克拉拉的貌美讓她反感，她討厭一切美麗的女人。她經常想，夢中的公主比她美。否則為什么國王不回家。

江影知道莊立涵就在身后，她不想給他下不了臺階?！昂Ｊ序讟菦]了，我剛才到底看沒到過國王，我咋想不起來了，克拉拉女士，你看到國王了嗎？”

“嗯，那個穿著西服的就是國王嘍！”

“國王不是都穿金絲袍嗎？”

“哈哈哈......”

早餐桌上三份早餐，每個盤里的食物都一模一樣。牛排外焦里嫩，餐刀落下，一股殷紅的湯汁外溢到白瓷盤里，橢圓的白色蛋白里臥了嫩紅的半流質蛋黃，一片薄薄的黑色面包，一盤彩色沙拉蔬菜，一杯溫熱的牛奶。

海風伴著淡黃的陽光灑在陽臺上，他們很享受這樣愜意的氣氛，誰都沒開口說話。

“我吃好了，我想一個人去海灘走走?！苯安粌H是為了給他倆交談的機會，趁現在出來活動的人少，她是真想一個人走在沙灘上，望望海，看看海鳥。

莊立涵拿來披肩給她披上，她吻了他，這讓莊立涵有點不適應，她可從未主動吻過他。

莊立涵從陽臺上望見了江影的身影，她把披肩挽在了手臂，光滑的背脊露了一大片，超短的吊帶在她晃動的嬌美高挑的身軀里也是塊極簡的裝飾。

“這是個極聰明的女孩，她攻破了我的催眠術?！笨死戳艘谎矍f立涵，“她知道我們的計劃?！?

“她是有意走開的，我有預感，可是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睡行癥，可不僅發生在臥室外。”

“手機？”莊立涵略有所悟。

“她沒有揭穿你的計劃，她喜歡你?！?

江影走在涼涼的沙礫上，涼颼颼的海風把她吹了個通透，沒有一寸肌膚沒被海風吻過。一陣喜悅過后，又是一陣悲傷襲來。她想起葡萄園里，喻穎奚去吻傅清云的畫面。她撿起一塊圓滑的石塊，使足滿身的勁拋出去。她又連續擲石子，直到自己的手臂累得抬不起來才肯罷休。

江影在沙灘椅上坐下來。閉上眼睛聽海風，可是她又聽到了，人們噪雜地談論喻穎奚和傅清云結婚的消息。

那是5年前，她在機場等候傅清云的時候，她心里肯定傅清云會來，她謀劃了他的機票，她也賄賂了他的司機，知道了他的行程。那晚，他要回海城簽一份廣告合約的，只能坐飛機才能按時到達。她盤算得絲絲入扣，沒有一點漏洞。她很安靜地翻閱候機室里的刊物，是那么平靜，那么快樂。她來顧城前，已經說服了父親開創影視媒體，簽約傅清云。她告訴他的父親，她非傅清云不嫁。她甚至拿出了她終日以布娃娃為伴的話逼迫父親就范，結局正如她的預想，她又得逞了。

她正高興地回味著自己天衣無縫的計劃，候機室外，一幫小女生大呼小叫，吸引了很多人圍觀。她興致好，也去湊熱鬧。

“傅清云結婚了，傅清云結婚了。結婚對象不是明星，不是富二代，不是大女神。”

眾人的話像一擊雷劈在她的腦門上，她掙扎著去搶女孩手中的手機，果真看到傅清云和喻穎奚笑開懷的畫面，背景正是顧城民政局領證臺背景：我們結婚了。

她踉蹌地跑出機場打了出租車，奔向顧城民政局。她看到眾人圍著傅清云和喻穎奚，傅清云的五指緊扣喻穎奚，他笑得很放肆，她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笑。

她回到海城已是晚上10點，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去的，她站在她單獨為傅清云開辟的戰績房，墻上貼著傅清云每一部劇的海報，20平米的房間里，大小相框擺滿了一地，大得有真人那么高。她瘋狂地撕裂，瘋狂地摔打，把每一張海報撕得粉碎，把每一個鏡框砸得稀爛。她的手血淋淋而不自知。

那晚，她是累倒在地上，躺在碎渣上睡了一宿。天亮后，物業來給她收拾了殘局，空蕩蕩的房子里靜得能聽到她自己眼淚滾落聲。

海風吹過來，她覺得自己臉上涼涼的，用手抹，竟然又是淚。她自己倒吃了一驚，她已經很少再為他流淚。

在兩個月前喻穎奚手術室外的走廊里，她看到了傅清云最悲傷的樣子，他蜷縮在座椅上哭泣，頭發雜亂，是他自己發狠揪的，全然沒有一個明星的樣子。那時，她倒有幾分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