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鄭愛卿
- 刺殺狗皇帝后,我們靈魂互換了!
- 蕉下刺客
- 2154字
- 2025-08-18 23:43:23
宣政殿里,靜得能聽見金磚縫里鉆過的風。
九重丹陛底下,文武百官分列兩班,如同泥塑木雕,連呼吸都放得極輕。
空氣里彌漫著沉水香和一種無形的威壓。
慕朝歌藏在廣袖里的手指微微蜷縮,指尖冰涼。
她努力回憶著原書里那些零碎的片段,目光在一張張或老成持重、或精明外露、或唯唯諾諾的臉上逡巡。
忽然,她的視線定格在文官隊列靠前的一位官員身上。
那人約莫四十出頭,身形清瘦,穿著三品緋色孔雀補服,腰束玉帶。
面容端正,甚至稱得上清癯,雙頰微微凹陷,更顯得顴骨有些高。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雙眼睛,此刻低垂著,眼觀鼻,鼻觀心,一派恭謹臣服的模樣,可那微蹙的眉頭和緊抿的薄唇,卻透著一股子近乎刻板的剛硬之氣。
即便在這落針可聞的金殿上,他挺直的脊背也像一塊寧折不彎的頑石。
就是他!
慕朝歌心頭一跳,原書的描述瞬間清晰起來——大理寺卿,鄭武當!
一個在朝堂上以剛正不阿聞名,甚至有些油鹽不進的“閻王判官”。
而鮮為人知的是,這位冷面閻羅,正是攪得大殷民間沸沸揚揚,讓無數閨閣女子捧心落淚,讓說書先生口沫橫飛,讓“狗皇帝尉遲澈”惡名遠揚的頭號功臣——話本界頂流巨擘,“紫竹公子”!
想到紫竹公子那些風靡市井且題材五花八門的話本,慕朝歌藏在冕旒后的嘴角就忍不住抽搐。
才子佳人、江湖俠義、志怪傳奇……無論故事怎么變,唯一不變的鐵律就是:皇帝,必然是那個昏聵無能的頭號大反派!
字里行間那含沙射影,指桑罵槐的勁兒,就差沒把“尉遲澈”三個字直接印在反派腦門上了。
這鄭武當,簡直是靠著一桿筆,日夜不停地給尉遲澈潑臟水,潑得天下百姓提起皇帝,腦子里自動蹦出的就是“荒淫無道”四個大字。
此刻,這位鄭大人,看似肅立,內心卻如同滾沸的油鍋。
昏君!無恥之尤!
鄭武當的思緒在胸腔里無聲咆哮。
弒君之女,不凌遲處死以儆效尤已是法外開恩,竟還敢堂而皇之納入后宮,封為慕妃?簡直滑天下之大稽!禮法何在?天家顏面何存?王朝之恥!
一個嶄新的話本大綱幾乎瞬間在他腦海里成型:
“新篇就寫《深宮劫》!富商之女,貌若天仙,被微服出巡的昏君一眼看中,強搶入宮!女子抵死不從,昏君便以女子全家性命相脅!女子假意順從,忍辱負重,暗中懷上龍嗣。待產期將近,設計一場大火,詐死脫身,隱姓埋名于鄉野,生下太子,含辛茹苦撫養……
數年后,蹤跡暴露,昏君震怒,派鷹犬抓回。女子為護幼子,委身暴君,受盡折辱……最終,昏君因強占人妻、奪人子嗣,倒行逆施,天怒人怨。邊疆匈奴趁機大舉入侵,鐵蹄踏破山河,昏君倉皇逃竄,最終連同那被他強占的女子、那無辜的稚子,一家三口,齊齊斃命于匈奴彎刀之下!大好河山,淪為焦土,萬民流離,哀鴻遍野……”
多么凄美!多么悲壯!多么解氣!
鄭武當幾乎能想象到新書上市時,茶樓酒肆里那些捶胸頓足痛罵昏君,為女主和小太子掬一把同情淚的盛況。
這狗皇帝尉遲澈強納慕妃的丑聞,簡直是天賜的素材!
他定要讓這昏君的惡名,隨著新話本,傳得更遠,罵得更響!
等下了朝,回去立馬就寫!
就在鄭武當沉浸在自己足以讓尉遲澈遺臭萬年的故事里,熱血上頭,恨不得立刻提筆疾書時,一個毫無情緒起伏的聲音,如同驚雷般轟然砸落:
“鄭愛卿。”
鄭武當渾身猛地一僵!
仿佛一盆冰水從頭澆到腳,他幾乎是本能地收斂起所有外泄的情緒,換上那副萬年不變的冷硬面具,躬身出列。
“臣在。”聲音平穩,聽不出絲毫波瀾。
丹陛之上,慕朝歌頂著尉遲澈那張俊美卻冷漠的臉,冕旒的玉藻微微晃動,遮住了她眼底一閃而過的精光。
“朕聽聞,鄭愛卿府上,近來頗不太平?”她刻意頓了一下,目光牢牢鎖住階下那瞬間繃緊的緋色身影,“令姐纏綿病榻已久?府中遍訪名醫,重金懸賞,至今仍未見起色?”
轟——!
鄭武當只覺得腦子里有什么東西炸開了。
一股寒氣瞬間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握著笏板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泛白,幾乎要將那硬木捏碎!
姐姐!
皇帝怎么會突然提起他重病在床的姐姐?
是威脅!
一個可怕的念頭如同毒蛇,瞬間纏緊了他的心臟:暴露了!一定是暴露了!
自己“紫竹公子”的身份被這狗皇帝查出來了!他這是要做什么?用姐姐的性命來警告自己?還是,直接要動手了?
鄭武當的呼吸驟然變得粗重,胸膛劇烈起伏。
他猛地低下頭,試圖掩蓋眼中瞬間迸發出的驚駭與殺意!
昏君!果然心狠手辣!他竟敢把主意打到姐姐頭上?
那是他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一股暴戾之氣在他心底瘋狂滋長。
如果這昏君真敢動他姐姐一根頭發,管他什么九五之尊,管他什么抄家滅族,他鄭武當拼了這條命,也要學那慕朝歌弒君!
所有大臣都屏住了呼吸,大氣不敢出。
誰都能感覺到鄭大人身上那股驟然爆發的悲憤。
皇帝突然提起鄭家病重的女眷,用意何在?
就在這時,龍椅上的“尉遲澈”再次開口了。
“骨肉至親,病痛加身,實乃人間至痛。”慕朝歌微微側頭,對著侍立在一旁的福德全吩咐道,“傳朕口諭,著太醫院院判桑正清,即刻準備,下朝后隨鄭愛卿回府,務必竭盡全力,為鄭家小姐診治!”
什么?
鄭武當猛地抬起頭!
震驚、茫然、難以置信……種種情緒如同狂風驟雨般在他眼中瘋狂翻涌!
他甚至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派太醫院醫術最高超的桑院判去給他姐姐看病?
不是威脅?是施恩?
這……這怎么可能?這完全不是狗皇帝尉遲澈的作風!
他應該冷笑,應該降罪,應該直接把他下獄,或者用姐姐的命來捏死他!
怎么會這么好心?
巨大的沖擊讓鄭武當的腦子一片空白。他像個第一次上朝的愣頭青,完全失去了反應能力,就那么直愣愣地抬著頭,看著慕朝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