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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神功遭遇漢陽造 麻爺立功反受刑

  • 五世緣
  • 作家什方子
  • 4375字
  • 2025-08-27 09:54:30

在桃花堤陳姓老墳的柏樹林里,賽周倉偕同義兄劉鐵頭,正在指導護青會會員練功,陣陣松濤淹沒了吼叫和兵器撞擊聲。麻三兒騎著毛驢從東邊大道上飛奔而來,報告說,運糧車隊已經過了馬堂鋪,離大沙河不到五里路了。“我在冰上蘆葦間趟了兩個來回,沒發現有埋伏;大車上面蓋著葦箔,也看不出是糧車,土匪不會這么準時準點地來偷襲吧?”麻三兒是二叔派出的探馬,做出了自己的判斷。

“不能大意。前天南路的運糧車隊已經被劫,崔武舉正在追查,傳話要我們務必看緊,以保萬無一失。”賽周倉說罷,隨即招呼大家收拾家伙,向沙河臥水橋附近運動。凜冽的北風毫無遮攔地刮過大沙河,陣陣黃沙撲打人臉。大大小小的風蝕土墩,無奈而堅忍不拔地挺立著,與冰上的蘆葦遙相呼應。今年水大,臥水橋被埋在冰下,冰面上被軋出兩道一扎深的車轍,延伸到半里遠的對岸。賽周倉讓護青隊員蹲在路壕里避風,聽候召喚。他和麻三兒、劉鐵頭涉冰去迎接車隊。車隊停在對岸,車把式正在給牲口蹄子包扎麻袋片,以防踏冰打滑。三人分頭在兩旁蘆葦間搜索,沒有發現異常情況。就在這時,從一里開外的土墩子中間,突然轉出一支馬隊,飛馳而來。

“老砸來了!快放生吧!”不知是誰的眼尖,最先發出警報。“放生”,是石砘兒事先給車隊規定的暗號。他強調,若是遇上土匪,最緊要的是把牛馬牲口放跑。牲口是農戶的半個家產,也是盜匪的主要標的物。至于那輛大車,更是農家的心頭肉。大車是頂尖木匠大師用優質木料制成,車體卯榫結合嚴密,木質車輪由鐵釘鐵圈鉚箍成形。大車常年在凸凹不平的道路上顛簸,堅固耐用,永不散架,堪稱木工、鐵匠工藝鼎盛時期的結晶。三十畝地一頭牛的人家,一般買不起大車,多半是兩家或幾家合資置辦。把牲口放跑,土匪也就沒辦法把大車拖走了,可搶的東西,就只剩下了車上的貨物。這是防守型的自耕農,面對掠奪型的同胞,所采取的無奈的、也是智慧的選擇。車把式個個動作麻利,迅速解開牛馬的勒肚子皮條,撤掉格拉和夾套,在牲口屁股上狠敲一鞭桿:“得兒駕!快回家去吧!”這些牲口本來就又累又餓,也預感到氣氛危險,見主人卸載放行,跑的比人都快。賽周倉和劉鐵頭等幾位斷后,跑上冰河回頭一看,發現八匹馬圍著大車劃過一道弧線,停在河邊一字擺開。除了一位身披大氅的蒙面匪徒一人一騎外,其他每匹馬上都有兩個騎手,前面的肩挎長槍,后面的手持馬刀。持刀者跳下馬背去分頭查看貨物,一個接一個用黑話報告檢查結果。領頭的土匪朝天“呯”地開了一槍,大聲喊話:“不要跑了,再跑就要朝人開槍了!快把牛馬趕回來,放你們一條活路!”人們被槍聲震住了,站在冰上,好像被凍僵了似的。

“趴在冰上匍匐前進!他們用的是鳥銃,爬到河中間霰彈就夠不著了。”劉鐵頭發話說。

這時,一聲孩子的哭叫驚心動魄。肥嫂一下子彈起身來,驚叫:“孩子,我的孩子!”轉身就往回跑。原來,四老肥也趕著大車參加了運糧隊伍,正好路徑肥嫂娘家。肥嫂順道搭車回家,在麻袋間掏出個窩,把孩子放在里面,既可避風防寒,也免卻了背抱之累。剛才她急著跑土匪,竟把孩子忘在車上。賽周倉和劉鐵頭一左一右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攔住。

“不要驚慌,我來交涉。你們躲在我身后,散彈傷不了我。”劉鐵頭說著,掏出一張紙符揉吧揉吧塞進嘴里。

沒有了牛馬,劫匪正感無奈,見狀大喜,喊話要用牲口換孩子。

“好漢們聽著,古來豪杰聚眾舉事,不欺婦孺,不傷老弱,你們既然想押個人質,我是孩子的二大爺,讓我去替回孩子吧!”劉鐵頭高聲答道。直到民國初年,黃河以北的土匪還不知道綁票一說,行事頗具古風。凡拉起桿子打家劫舍、攔路搶劫成點氣候的,無不打著劫富濟貧、替天行道的旗號,招募貧困的無業游民入伙。今天劫匪拿孩子做人質,純屬機緣巧合,并非初衷,如果最后換不來牛馬,他們還真不知道該把孩子如何處置。聽到劉鐵頭喊話,頭領立即表示同意。賽周倉攔住劉鐵頭,堅持要自己去。

“你快去把牛馬截回來,我就沒事兒了!”劉鐵頭大聲說,又小聲叮囑,“把弟兄們叫來,就在這地兒停下,聽我的招呼。”說罷拉著肥嫂走向對岸。劫匪割下兩段捆綁大車的繩子,把劉鐵頭張開的雙臂綁在車廂木撐上,那姿勢竟像被綁在十字架上的耶穌。劉鐵頭的家鄉曹州府,是皖北和本地土匪活動猖獗的重災區。那里的土匪早就通過綁票的手段勒索錢財,贖金除了銀錢,還有牲口、糧食和鴉片。人質一旦不能贖回,便慘遭撕票。劉鐵頭的親人中,就有匪患的受害者。他對土匪深惡痛絕,是大刀會的骨干成員,在常年抗匪斗爭中積累了豐富的經驗,藝高膽大,思慮周全。面前的劫匪個個身形矯健,但并沒有放在劉鐵頭眼里,桃花堤護青隊員來了二十幾個,足能把他們轟走。他怵頭的是那八支自來火鳥銃。鳥銃射程遠,準頭大,射出的鉛彈穿透力強,碰上非死即傷。護青隊員都是農家子弟,最怕傷亡,如果死了人,即使保住了糧食、牲畜,也是得不償失。劫匪騎兵馬不離鞍,在河邊來回走動。步兵解開車上纜繩,準備拽下葦箔,只拉糧食上路。只有那位蒙面土匪策馬登上一個土墩,憑高瞭望。這幫土匪屢屢得手,似乎有恃無恐,耐心等待村民用牛馬來換這位二大爺。

烏云彌漫,暮色漸濃,肥嫂抱上孩子一路小跑,漸漸消失在冰河上。對岸傳來兩聲牛叫,接著是賽周倉喊話,說牛來了,要求放人。這邊劫匪還沒來得及回話,就聽得咔嚓咔嚓兩聲響,劉鐵頭發力掙斷手腕兒粗的圓木撐,順手撈起一領葦箔背在身后,拔腿就跑。他的腳在冰上一擰,就是一個踏痕,步履極快。劫匪還沒有反應過來,劉鐵頭已經竄出二十幾步。他沒有加速逃逸,而是大聲開罵:狗日的老砸,竟敢拿我劉鐵頭當肉票!老子刀槍不入,狗日的不信就開槍吧!他的叫罵招來接二連三的槍聲。劉鐵頭身上穿著棉袍,頭上戴著狗皮帽子,身后還有葦箔遮擋,鉛彈飛來已是強弩之末,竟沒有傷到他的皮毛。因為冰滑,騎兵不敢下河追趕,讓劉鐵頭輕而易舉逃離危險。但他突然停下腳步,大聲叫道:“弟兄們!老砸的槍已經放空了,快跟我沖過去啊!”劉鐵頭剛才看的清楚,土匪的槍必須從前膛裝藥,頗費功夫,不等他們裝好第二槍,就能沖過去繳械了。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對面的槍聲又響了,一粒子彈擊中了他的左腿。他沒有倒下,驚訝地“啊”聲還沒有落音,又被射中前胸,撲倒在冰上。

“土匪有洋槍,我被洋槍射中了!”他對最先趕到的賽周倉和麻三兒說。賽周倉怒不可遏,跳起身來要沖過去捉拿兇手。劉鐵頭用盡力氣喊道:

“小心,五連發!”劉鐵頭話音未落,只聽“啪”的一聲響,賽周倉應聲倒地。

開槍的是那位蒙面土匪。他的大氅里藏著一支新式步槍。此槍不是進口洋槍,而是新成立的漢陽兵工廠仿制的88式毛瑟步槍,俗稱漢陽造,是當今相當先進的步槍。在此后的50年間,漢陽造一直是中國戰場上的主力武器。劉鐵頭十分不幸,恰恰撞到了漢陽造的槍口上。賽周倉運氣不錯,躲過了一劫。他是受驚嚇失足滑倒的,并沒有被擊中。當蒙面匪徒瞄準他扣動扳機的一霎那,忽然飛來一物撞在槍筒上,子彈射偏了。

“誰?報上名來!”蒙面劫匪吃了一驚,大聲喝問。

“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是麻爺,麻爺就是我!”

石砘兒順口套用了一句戲詞回答。原來,石砘兒麻利地給牲口扎好蹄子,忽覺內急。因為有肥嫂在場,他只好跑到附近一個小土墩后方便,順手掰下幾塊硬坷垃擦屁股。(不怕您笑話,在上中學以前,本人和祖祖輩輩的村民一樣,都是就地取材用坷垃解決此項民生大事兒的。后來也是就地取材用作業本廢紙、報紙代替了坷垃。比較起來,坷垃最是經濟適用。直到上世紀九十年代,才開始使用體現文明生活方式的衛生紙。)現場事發時,石砘兒來不及逃跑,躲在土墩后觀察動情。劉鐵頭呼叫時,他正要沖出去從背后偷襲匪徒,被兩聲清脆的槍聲震住,隨即發現正在端著槍瞄準的蒙面人,一坷垃救下二叔的命。蒙面匪徒立馬調轉槍口,還沒有來得及扣動扳機,又有一塊坷垃沖面而來。他本能地用槍身一擋,“梆”的一聲粉沙四射,迷住雙眼,人也差點落馬。此時,賽周倉帶領眾人呼叫著沖過河來。“散場!”蒙面人發出撤退暗號,匪徒們一陣風似的策馬而去。石砘兒投擲術在關鍵時刻發揮了作用,但他那句傲人而自信地宣言,卻差點兒招來殺身之禍。

劉鐵頭失血過多,不治身亡。臨終前反省說,他在吞符之前,沒來得及焚香磕頭喚起神靈關注,也就沒有實現降神附體。再說,這套降神術在夜間比較靈驗,白天還是第一次啟用,遇上新式的五連發火槍,就勉為其難了。“我師弟姚金剛捎信說,他最近在泰西桃花山遇到異人,練成一種實戰性很強的降神術,可避洋槍洋炮,兄弟可去看看。”他對賽周倉如是說。賽周倉和四老肥趕著大車,把劉鐵頭的遺體送回他老家,撫恤家屬、辦完喪事后,便回來參加了崔武舉的民團,日夜追剿土匪。石砘兒趕在開春往地里送糞之前,又出車拉了一趟腳。回來途徑O城東門外,遇見本村地保等候在那里,還跟著一位皂隸。地保在桃花堤開了一家果子鋪,村人呼其為三掌柜,縣役辦差一般都找他聯系。三掌柜說,縣太爺傳石砘兒到縣署問話,他們在這里等候半天了。一聽說要去衙門見官,石砘兒有點兒發怵,提出要到古渡鎮給他爹說一聲。“縣太爺正在查問土匪劫糧車的事兒,找你打聽當時的情況,當下就得去,不能耽誤!”皂隸插話說。石砘兒一聽是協助抓土匪,再沒說的,便隨其進城。一進縣署大門,皂隸拍了三巴掌,立即沖出六七個皂隸,不由分說把石砘兒拿下。一人高聲報告:“土匪頭子拿到,請老爺升堂!”石砘兒哪見過這陣勢?一下嚇傻了,腦子里一片空白,任憑虎狼般的衙役推推搡搡進入大堂。三掌柜很快明白過來,石砘兒是被衙門誘捕了,像這樣抓良冒匪、屈打成招的行徑,衙役們沒少干過。他知道,自己身份微賤,和縣太爺說不上話,于是拔腿跑出縣衙,去找秀才救他的兒子。

看到“明鏡高懸”的牌匾、冠冕儼然的縣官,還有那張紫檀桌案,石砘兒一下清醒了。秀才撞衙是家族引以為豪的故事,他從小耳熟能詳,今天輪到自己身臨其境了。“大不了一個死,老陳家的骨氣不能丟。”他暗暗告誡自己。

“大膽老砸,還不跪下!”隨著一聲呵斥,腿上重重挨了一腳。石砘兒屹立不動。為了鍛煉腿功,十幾年下來,自家麥場四周十幾顆碗口粗的棗樹干,都被他踢掉了老皮。皂頭像是踢在磚柱子上,小腿差點骨折,疼的他直咧嘴,搶過一條水火棍就要打。

“且慢!”石砘兒異常鎮靜地說,“小人是桃花堤的莊稼人陳五穡,見到縣太爺應該下跪。但開口就說我是老砸,打死我也不能跪,跪下就是承認了。”

這位縣官老邁糊涂,

但也知道還沒問案就扣帽子是不妥的,示意皂頭出證。

“你是不是在沙河搶劫

現場出手了?”皂頭早已成竹在胸,劈頭問道。

“是啊,就來了兩下子。”

“你出手時是不是叫喊過: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就是麻爺,麻爺就是我!”

“我是說過,可…”石砘兒發覺自己著了他的套,正想分辨,忽聽縣太爺大發雷霆:

“好一個刁蠻匪徒,長個麻臉不老實呆著,還拉桿子自稱麻爺。鐵證如山還拒不認罪,給我狠狠地打!”

水火棍嘁哩咔喳擂斷了好幾根,石砘兒咬緊牙硬是沒有屈膝下跪。

“把大門頂門杠拿來!”皂頭叫道,“看你的腿硬還是棗木杠子硬!”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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