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臺之上,皇后目睹這一幕,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林歲歡是她的幼妹,而睿王蕭景翊是她的養子。在她心中,蕭景翊遠比太子更適合繼承皇位。若促成蕭景翊與林歲歡的婚事,無疑能讓林家與蕭景翊的關系更為緊密,林相也必定會鼎力扶助景翊登上帝位。若景翊登基,她后半生尊榮無憂,林氏亦能累世簪纓,長盛不衰。
皇后輕抿嘴角,臉上浮現出恰到好處的笑容,她微微側身,看向身旁的皇帝,聲音溫婉且帶著幾分懇切:“皇上,您瞧瞧景翊和歲歡,站在一起多么般配。歲歡這孩子臣妾最清楚不過,知書達理、溫婉賢淑,景翊也是一表人才,年少有為,二人若能喜結連理,實乃天作之合。皇上,不如就擇個良辰吉日給他們賜婚,也算了卻臣妾一樁心事。”
皇帝微微皺眉,端起茶盞輕抿一口,沒有立刻回應。沉默片刻后,皇帝緩緩放下茶盞,目光投向皇后,語氣沉穩卻透著不容置疑:“此事容后再議。兒女的終身大事,還是得慎重些。得先問問兩人的意思,若有誰對這婚事有所抵觸,強行賜婚,反倒不美。”
皇后心中雖有些著急,但也明白皇帝所言在理,只能微微點頭,臉上依舊保持著端莊的笑容:“皇上思慮周全,臣妾明白了。一切但憑皇上做主。”然而,她心中已然打定主意,勢必要促成二人的婚事。
不多時,月亮悄悄爬上枝頭,灑下清冷銀輝,為大地披上一層白紗。月光傾灑在獵場的草地上,草尖的露珠折射出點點微光,宛如散落一地的珍珠。遠處的樹林在月色下影影綽綽,樹枝的輪廓在夜風中搖曳,似張牙舞爪的怪獸,又似翩翩起舞的精靈。獵場營帳錯落有致,四周掛著的宮燈依次亮起。宮燈造型精巧,薄紗燈罩繪著春日繁花,透出的暖光,宛如點點流螢。與如水月光交融,相映成趣。營帳內,眾人宴飲正歡。桌上擺滿了剛獵獲野味烤制的佳肴,油光發亮,香氣四溢。人們手持酒盞,相互敬酒,觥籌交錯間,歡聲笑語不斷。
酒過三巡,太子眼中閃過一絲算計,他從容地起身,手持酒杯,佯裝出一副熱情洋溢的模樣,高聲說道:“今日春狩,三弟斬獲頗豐,身手著實令人贊嘆。聽聞三弟劍術亦是一絕,今日難得父皇與眾臣齊聚一堂,四美具,二難并,何不為大家舞劍助興,讓我等開開眼界?”
太子舉杯時指尖輕顫,眼底卻漫過陰鷙的得意。他早已提前在蕭景翊的酒里下了軟骨散,這藥下肚沒多久便會筋脈酸軟,莫說舞劍,怕是連走路都走不穩。此刻他的目光在燭火下彎成狡黠的鉤,舌尖抵著后槽牙輕碾,已在盤算等會兒該如何對“突然脫力、御前失儀“的三弟冷嘲熱諷。
眾人聞言,反應各異。有的人嘴角勾起一抹幸災樂禍的笑意,竊竊私語,落井下石。有的人皺起眉頭,面露擔憂之色,對太子的刁難行徑怒目而視。還有的人此刻紛紛低下頭,裝作專注于杯中的美酒,不敢多言,只希望這場突如其來的風波能盡快平息,別殃及自己。
蕭景翊心中冷笑,明白太子不懷好意。但他神色從容,起身拱手,恭敬道:“既然太子殿下有此雅興,臣弟恭敬不如從命。”言罷,侍從遞上長劍。蕭景翊拔劍出鞘,寒光一閃,劍身映出他俊美的面容。
他足尖輕點,身形如電,劍花閃爍。起初,劍勢舒緩優雅,翩若驚鴻,婉若游龍,劍刃劃破空氣,發出輕微的嘶鳴。隨著節奏加快,他身姿矯健,如蛟龍出海,劍招凌厲,讓人目不暇接。營帳內眾人看得如癡如醉,不時發出贊嘆。
唯有太子臉色愈來愈陰沉,他猛地攥緊酒壺,指節因用力泛出青白,壺口磕在紫檀桌沿發出脆響。軟骨散為何沒有用?蕭景翊為什么一點事都沒有?他的算計又落空了!該死的——那藥他分明親眼看著溶進酒壺,又眼睜睜盯著蕭景翊仰頭灌下!此刻殿中劍光霍霍,那抹舞劍的身影旋得衣袂翻飛,哪有半分該有的踉蹌?他只覺太陽穴突突直跳,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氣得渾身發顫。
然而,就在眾人沉浸于這精彩劍舞之時,蕭景翊的劍突然“不慎”脫手。長劍帶著凌厲的風聲,直直朝太子桌前飛去。太子臉色瞬間煞白,下意識地向后躲避,險些摔倒。眾人驚呼,氣氛瞬間凝固。
蕭景翊面露惶恐,急忙上前,單膝跪地:“太子殿下恕罪,臣弟一時疏忽,險些釀成大禍。”但眼中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
太子心中又驚又怒,看著眼前的蕭景翊,恨不得將其生吞活剝。他正欲不依不饒,臉色陰沉地開口道:“蕭景翊,你……!”
這時,皇后柳眉微蹙,臉上浮現出不滿之色,看向蕭景翊,出聲打斷了太子,語氣嚴厲地說道:“景翊,你也太莽撞了!在這莊重的場合舞劍,本應萬分小心,怎能如此失態?幸好太子無事,若是稍有差池,你該當何罪!”
林相作為皇后的父親,立刻心領神會,緩緩起身,恭敬地向皇帝行了一禮,而后說道:“皇上,皇后娘娘,老臣以為,睿王殿下向來謹慎,今日想必是一心想為諸位大人獻上精彩劍舞,太過專注才出此意外。太子殿下福澤深厚,自是不會怪罪。且今日春狩盛宴,本是歡樂祥和之時,莫要因這小小插曲壞了興致。”
皇后微微頷首,看似余怒未消,卻順著林相的話說道:“林相所言有理。太子,你是兄長,景翊雖行事魯莽,但本宮相信他并非有意。改日,本宮必讓他親自登門賠罪。今日值此良辰,你便大度些,莫與景翊計較,此事便就此揭過吧。”她看似在為太子說話,實則偏幫睿王,暗暗提醒太子適可而止。
太子心中雖憤恨難平,但見皇后與林相一唱一和,也明白再追究下去討不到好處。他強顏歡笑,說道:“母后與林相所言極是,兒臣自然不會放在心上。”
皇帝穩穩坐在主位,將一切盡收眼底,臉上神色未起波瀾。他目光落在蕭景翊身上,雖未疾言厲色,話語卻似綿里藏針:“景翊,皇家行止,皆為天下表率,容不得絲毫差池。今春狩晚宴,本是君臣同樂,一片祥和。你這劍舞,開場倒是精彩,可最后竟劍脫失手,差點傷及太子。這若傳揚出去,成何體統?”他微微一頓,掃了眼眾人,接著道:“今日幸好太子福澤深厚,安然無恙。太子仁厚,不欲與你計較。你回去該好好反省,莫要辜負了兄長的這份寬容。”
蕭景翊心中明白皇帝的偏袒,卻依舊恭敬回應:“父皇教誨,兒臣銘記于心,日后定當謹言慎行,絕不再犯。”從小到大,他每次都是這樣偏袒太子。
皇帝微微點頭,說道:“既如此,眾卿家繼續宴飲吧。”
營帳內的氣氛這才重新活絡起來,絲竹聲再起,眾人繼續推杯換盞,仿佛方才那場劍拔弩張的風波從未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