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驛站染血與十日倒計時
- 醉春風:我以權謀覆江湖
- 見龍或躍在淵
- 8061字
- 2025-07-16 15:19:10
凜冽如刀的寒風裹挾著密集的雪片,狂暴地抽打著趙正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膚,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滾燙的砂礫和冰針。斷裂的胸骨在每一次顛簸中劇烈摩擦,帶來沉悶欲碎的鈍痛。左肩那道被“斷魂刀氣”侵蝕的傷口,早已被酷寒凍結,麻木之下是如同無數毒蟲噬咬骨髓的陰毒刺痛。
他伏在老馬“踏雪”光禿堅硬如巖石的脊背上,身體隨著踏雪沉穩卻疲憊的步伐上下起伏著,每一次顛簸都像是一柄重錘砸在殘破的臟器上。沒有馬鞍的緩沖,斷裂的肋骨直接承受著沖擊,劇痛如同跗骨之蛆啃噬著他的神經。
【命數:9.0刻(等同二十七日陽壽)】【反噬狀態:百日咳血!臟腑損傷!極寒侵蝕!經脈僵化風險上升!厄運纏身(驛站殺戮)!】
腦海中冰冷死寂的血色文字沉沉浮浮,如同懸在脖頸上的倒計時枷鎖。離開那座充滿血腥的廢棄驛站已有半日,時間無情流逝,距離十日賭約又近了一步!傷口、嚴寒、反噬、追兵…死亡的氣息如同這無邊風雪,從四面八方席卷而來,要將他徹底吞噬!
“呃…咳咳!”再也抑制不住的嗆咳猛烈爆發,趙正的身體劇烈痙攣,幾乎要從馬背上顛落!大口大口的黑紅色血塊從他口中噴涌而出,砸落在踏雪沾滿泥雪的頸背上,瞬間凝結成一片片刺目的暗紅冰晶!濃重的血腥味混合著內臟的腥氣彌漫開來。
踏雪發出一聲不安的低嘶,龐大的身軀微微一頓,渾濁的眼中似乎閃過一絲本能的驚悸,但腳步卻沒有停下,反而更加沉穩地埋頭向前。
“咳…走…”趙正喘息著,聲音微弱嘶啞,幾乎湮滅在風雪的嘶吼中。他沾滿血污的手死死攥緊踏雪頸間粗硬冰冷的鬃毛,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毫無血色。求生的火焰在深不見底的幽眸中燃燒,強行壓榨著身體最后一絲氣力。
前方風雪迷蒙的盡頭,一片更加破敗、規模也更小的驛站輪廓,如同地獄入口般影影綽綽地浮現出來。幾間歪斜坍塌的木屋,一個勉強還算完整的馬棚,一面殘破不堪、幾乎被積雪徹底掩埋的驛站旗幡斜插在一堆亂石旁,在狂風中發出嗚咽般的聲響。
就在靠近驛站不到百丈距離時,趙正一直緊繃如同弓弦的神經猛地一跳!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危機感,如同冰冷的蛛絲,倏忽掠過他的感知!
不是來自驛站內部!而是…左前方!
風雪彌漫的亂石堆后!
“踏雪!右!”趙正幾乎是憑借著靈魂深處的本能嘶吼出聲!嘶啞的聲音如同破鑼刮過!
幾乎在他出聲的同時!
嗡!
一道極其細微卻銳利刺耳的弓弦震響撕裂了風雪的嗚咽!
嗖——!
一點烏沉沉的寒芒,如同毒蛇的信子,無聲無息地從左側亂石堆的陰影中激射而出!目標直指趙正的心臟!箭簇之上,隱隱泛著一層幽藍色的詭異光澤!
淬毒!
千鈞一發!
就在那淬毒箭矢即將穿透趙正胸口的剎那!
身下的老馬踏雪,渾濁的眼中驟然爆發出一種近乎通靈的兇狠光芒!它猛地發出一聲低沉如同悶雷般的咆哮!龐大的身軀在不可能中爆發出最后的力量,四蹄奮力刨地,積雪飛濺!硬生生朝著右側——完全違背趙正口令的方向——猛地橫移了半個馬身!
噗嗤!
淬毒的箭矢擦著趙正的左臂外側飛過,撕裂了厚實的皮襖,帶起一溜血珠!冰冷的劇痛伴隨著一絲詭異的麻痹感瞬間傳來!箭矢余勢不減,狠狠釘入后方一棵枯樹的樹干深處,箭尾兀自劇烈顫抖!
“嘶——!”踏雪發出一聲痛苦的嘶鳴!它強行扭轉方向的爆發,徹底耗盡了本就瀕臨極限的體力,龐大身軀猛地一晃,前蹄一軟,沉重地向著地面跪倒下去!
趙正的身體瞬間失去平衡,如同斷線的風箏般從馬背上甩飛出去!
砰!
身體重重砸在冰冷堅硬、覆蓋著厚厚積雪的地面上,巨大的沖擊力讓他眼前一黑,胸腹間翻江倒海,喉頭腥甜狂涌!他強行扭轉身軀,落地瞬間就地翻滾卸力,沾滿雪沫和泥土的右手閃電般拔出一直斜插在腰間的沉重鬼頭刀!
噗——嗤!
就在他翻滾落地的瞬間!一道凌厲的刀光如同跗骨之蛆,從一個倒塌的屋架陰影中無聲無息地斬出!狠辣!刁鉆!直取其翻滾軌跡中暴露出的后頸!
偷襲者!不止一個!弓箭手只是誘餌!真正的殺招是隱匿在近處的刀手!
趙正眼中猩紅暴閃!身體在翻滾中強行擰轉!鬼頭刀借勢由下至上,迎著那道刀光反撩格擋!
鐺——!
刺耳的金鐵交鳴聲炸響!火星四濺!
巨大的力量順著刀柄傳來,震得趙正虎口崩裂,手臂發麻!偷襲者的實力遠超之前驛站那幾個嘍啰!至少是打通了幾條正經的好手!
借著撞擊的反震之力,趙正身體如同失去重量的落葉,向后急速飄退數丈,拉開距離!鬼頭刀橫在身前,刀鋒上殘留著一抹幽藍——對方的刀也淬了毒!他劇烈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扯動著胸口的劇痛和新添的臂傷,冰冷麻痹的感覺正順著左臂傷口快速蔓延!
風雪中,兩道身影緩緩從亂石堆和屋架陰影后踱步而出,如同索命的幽魂。
左邊一人,身材瘦長如竹竿,穿著緊身的黑色皮襖,臉上戴著一個畫著詭異哭臉的木質面具,只露出一雙陰鷙冰冷的眼睛。他手中提著一柄狹長微彎的淬毒短刀,刀身如同毒蛇的信子,閃爍著幽藍光澤。正是方才近身偷襲的刀手。
右邊一人,體型矮壯敦實,裹在厚厚的灰熊皮襖里,如同一座移動的肉山。他臉上同樣戴著面具,卻是猙獰的怒臉。肩上扛著一把造型夸張、通體黝黑、弓臂粗壯如小兒手臂的強弓!弓弦泛著金屬般的光澤,顯然不是凡品!剛才那致命的一箭正是出自他手!他背上還背著一個箭囊,里面幾支同樣泛著幽藍的箭矢露出猙獰的箭頭。
二人皮襖的左胸口位置,赫然繡著一只比之前“爪”字嘍啰更加清晰、線條也更加兇戾的禿鷲圖案!
黑風寨精銳!真正的獵殺者!“冥蛇”與“裂山”!
“嘖,命真硬!”哭臉面具的“冥蛇”聲音如同毒蛇吐信,冰冷粘膩,帶著一絲意外和殘忍的興趣。“中了裂山的‘七步倒’還能動?有點意思。”
“老大說了,死活不論,腦袋和腰牌帶回去就行。”怒臉面具的“裂山”甕聲甕氣地開口,聲音如同兩塊巨石摩擦,他緩緩從背后抽出一支淬毒箭矢,搭在黝黑的強弓之上,弓弦發出令人牙酸的緊繃聲。目標,不再是趙正,而是他身后不遠處掙扎著想要站起的踏雪!“先廢了這礙事的老畜生!”
弓弦瞬間滿月!
死亡的寒芒鎖定踏雪龐大的身軀!
踏雪似乎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脅,渾濁的眼中充滿了驚惶和絕望,發出一聲悲鳴!
“你敢!”趙正嘶吼!眼中猩紅暴漲!踏雪不能死!這是他在這絕境中唯一的倚仗!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暴戾和虎符傳來的沉重威壓瞬間融合!
他不再后退!反而如同撲火的飛蛾,拖著殘軀,悍然前沖!鬼頭刀拖在身后的雪地里,劃開一道深深的溝壑!
“找死!”冥蛇眼中寒光一閃,哭臉面具扭曲,手中淬毒短刀如同一道幽藍色的閃電,無聲無息地刺向趙正沖刺的必經之路!角度之刁鉆,時機之狠辣,正是趙正舊力剛竭、新力將至的瞬間!
裂山的嘴角也勾起猙獰的弧度,箭矢瞬間離弦!撕裂風雪!目標依舊是踏雪!
趙正前沖的動作毫無征兆地戛然而止!身體如同被無形的絲線拉扯,詭異地后仰!那柄淬毒短刀幾乎是貼著他的鼻尖掠過!冰冷的刀鋒甚至削斷了他額前幾根飄飛的染血發絲!
同時,他拖在身后的鬼頭刀借著身體后仰的勢頭,被他僅存的右臂猛地掄起!不是攻擊近在咫尺的冥蛇,而是狠狠擲向空中!目標——裂山射出的那支淬毒箭矢!
嗚——!
沉重的鬼頭刀帶著凄厲的破風聲,化作一道烏沉沉的死亡弧線,精準無比地撞上了那支激射向踏雪的幽藍箭矢!
鐺!!
火星迸射!脆響刺耳!
箭矢被沉重的刀身撞得偏離了方向,斜斜地釘入踏雪身旁的凍土之中!
踏雪驚魂未定地再次嘶鳴!
“什么?!”冥蛇和裂山同時驚呼!這重傷垂死的小子,反應怎么可能這么快?!
就在他們心神劇震的剎那!
趙正后仰的身體如同壓縮到極致的彈簧,驟然彈起!借著身體前沖后停滯又復起的慣性,整個人合身撲向近在咫尺、招式用老的冥蛇!他的左手,不知何時已緊握著那塊沉重冰冷的威遠虎符!
漆黑的令牌邊緣,在風雪晦暗的光線下,閃爍著金屬特有的、冰冷致命的寒芒!如同猛虎亮出的獠牙!
“滾開!”冥蛇畢竟是江湖經驗豐富的好手,驚怒之下強行扭轉身形,淬毒短刀劃出一道詭異的弧線回削趙正軟肋!速度奇快!
但他快,趙正更快!或者說,趙正根本沒有閃避!任由那幽藍的刀鋒在他腰側劃開一道長長的血口!冰冷的麻痹感瞬間加劇!
他的眼中只有冥蛇那張哭臉面具下脆弱的咽喉!
噗!!
玄黑的虎符帶著趙正全身撲擊的慣性力量和虎符本身的沉重,如同最原始的重錘,狠狠砸在冥蛇倉促抬起的左臂上!
咔嚓!
清晰的骨裂聲令人牙酸!冥蛇發出一聲壓抑的痛苦悶哼!
然而,趙正的目標根本不是他的手臂!借著砸斷對方手臂的反沖力,趙正的身體如同鬼魅般強行擰轉半圈!緊握虎符的左手順勢向前狠狠一送!!
噗嗤!!
虎符邊緣冰冷鋒利的棱角,如同世界上最歹毒的匕首,精準無比、狠辣絕倫地刺入了面具下那個微微凸起的喉結軟骨!
冥蛇的動作瞬間僵住!那雙陰鷙的眼睛猛地瞪圓,充滿了極致的難以置信和死亡的恐懼!他想尖叫,喉嚨里卻只發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漏風的絕望抽氣聲!幽藍色的短刀脫手掉落!
趙正眼中沒有絲毫波動,只有冰冷的殺意!他左手死死頂著虎符,如同抵住獵物脖頸的餓狼,用盡全身的力量向前猛推!
嗤啦!
骨骼碎裂!氣管撕裂!滾燙的鮮血如同噴泉般從面具下方激射而出,濺了趙正滿頭滿臉!
冥蛇的身體如同被抽掉了所有力氣,軟軟地向后栽倒,沉重地砸在雪地里,四肢抽搐著,發出瀕死的嗚咽。
【擊殺黑風寨精英嘍啰“冥蛇”!改變命運節點!掠奪天數:命數+0.3刻!】【當前命數:9.3刻(等同二十八日陽壽)】【天道反噬:百日咳血加重!新添淬毒創傷!臟腑傷勢惡化!經脈僵化風險劇增!厄運纏身疊加(精英追殺)!】
冰冷的提示伴隨著撕裂魂魄的劇痛同時沖擊著趙正的意識!左臂傷口的麻痹感瘋狂擴散,腰側的刀傷火辣辣地痛,臟腑更像被絞碎了一般!他喉頭一甜,再也忍不住,“哇”地噴出一大口黑血,身體踉蹌著向后倒退!
“冥蛇!!!”裂山目眥欲裂的咆哮如同受傷野獸的哀嚎!他完全沒料到,電光火石間,配合多年的同伴竟被眼前這看似隨時會斷氣的獵物反殺!還是以如此兇殘的方式!
滔天的怒火混合著驚懼瞬間點燃了他的理智!
“老子要把你碎尸萬段!!”裂山徹底瘋狂!他猛地扔掉那把需要時間上弦的強弓,探手從背后拔出一柄沉重的開山短柄斧!斧刃同樣泛著幽藍毒光!
他咆哮著,如同發狂的蠻熊,踩著沉重的步伐,踏碎積雪,朝著搖搖欲墜的趙正猛沖過來!短斧揮舞,帶著劈山裂石的狂暴氣勢!風雪在他周身激蕩!
趙正眼神冰冷,強行穩住身形,急促喘息著。他瞥了一眼地上冥蛇尸體腰間掛著的那個皮質水囊——那是他從驛站柱子尸體上搜刮的、裝著劣質烈酒的酒囊!剛才搏殺中,酒囊被撕裂了一道口子,濃烈的酒氣正彌漫開來!
一絲瘋狂而冰冷的計算閃過猩紅的瞳孔!
裂山的巨斧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已然劈到頭頂!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
就在這時!
趙正不退反進!身體猛地矮身伏低!如同滑溜的泥鰍,朝著裂山沖鋒的兩腿之間悍然鉆去!動作快得匪夷所思!竟是在間不容發之際躲過了那致命的一劈!
裂山一斧劈空,巨大的慣性讓他身體不由自主地前傾!但他戰斗經驗豐富,怒吼一聲,左腿如同鐵柱般狠狠向后掃出!企圖將貼地鉆來的趙正踢飛!
趙正似乎早已預料!在裂山左腿掃出的瞬間,他緊貼地面的身體猛地向右側翻滾!同時,沾染著自己黑血和地上積雪的左手,閃電般抄起地上那個破裂的酒囊!
囊中劣酒汩汩涌出!
趙正就地翻滾的動作毫不停歇,左手握著酒囊,將辛辣的酒液如同潑墨般,狠狠潑灑向身后——潑灑向裂山身前那個早已奄奄一息、只剩下微火星的鐵皮炭盆!
轟——!!!
酒液潑灑在滾燙的炭火余燼上,瞬間爆燃起一片熾熱的藍黃色火焰!火焰如同貪婪的猛獸,瞬間升騰而起,正正撲向因慣性前沖掃腿、重心不穩的裂山面門!
“啊——!!”裂山發出一聲凄厲到變形的慘叫!他根本來不及躲避!狂暴的火焰瞬間舔舐上了他臉上的怒臉面具!皮毛衣物!
高溫灼燒皮膚的劇痛混合著濃烈的酒氣猛烈刺激著他的口鼻眼睛!他本能地丟開短斧,雙手瘋狂地抓向自己著火的臉龐!
烈焰焚身!視線被灼瞎!劇痛讓他徹底失去了理智和方向感!
就在裂山因劇痛而瘋狂掙扎、門戶大開、毫無防備的瞬間!
一道浴血的身影如同從地獄烈焰中撲出的修羅,從他身后無聲無息地暴起!
那塊冰冷沉重、邊緣棱角兀自滴著冥蛇鮮血的威遠虎符,被趙正僅存的右臂高高舉起,匯聚了他此刻全部的生命力、意志力、以及滔天的殺意!
沒有絲毫猶豫!如同猛虎撲食!對準裂山因痛苦嘶吼而暴露出的、毫無保護的頸椎!
狠狠砸下!
砰——咔嚓——!!
令人骨髓發冷的、骨骼碎裂的悶響清晰炸開!
裂山撕心裂肺的慘叫聲戛然而止!龐大的身軀如同被抽掉了脊椎的蠻牛,猛地向前一撲!重重砸落在燃燒的炭火余燼之中!火焰瞬間吞噬了他的頭顱和上半身!發出滋滋的皮肉焦灼聲和更加濃烈的焦臭!
他身體劇烈地抽搐了幾下,便再無聲息。
【擊殺黑風寨精英嘍啰“裂山”!改變命運節點!掠奪天數:命數+0.3刻!】【當前命數:9.6刻(等同二十九日陽壽)】【天道反噬:百日咳血劇烈!(毒性侵蝕加劇)!臟腑傷勢嚴重惡化!多處創傷!經脈僵化風險極高!厄運纏身(精英雙殺)!殺孽過重!】冰冷死寂的提示帶著更強烈的警告意味亮起!同時,一股更加沉重的、仿佛被整個世界排斥的惡意感纏繞上身!
“咳咳咳…嘔…”趙正再也支撐不住,身體如同斷線木偶般向前撲倒,單膝重重砸在冰冷的雪地上!鬼頭刀早已脫手。他劇烈地嗆咳著,大口大口的黑血混合著內臟碎片噴涌而出,落在雪地上,迅速凝結成一片片詭異的暗紅色冰晶。左臂的麻痹感已經蔓延到了肩膀,腰側的刀傷傳來火辣辣的灼痛,胸口更像是塞進了一塊燒紅的烙鐵!
他顫抖著,艱難地抬起右手,摸索著伸入懷中——那里,是百里東君那個散發著清冽寒氣的青玉酒瓶!
拔開瓶塞的瞬間,一股濃郁到化不開的奇異酒香轟然爆發!這香氣純凈、凜冽、卻又帶著一絲惑人心神的甘醇,如同九天之上垂落的一縷仙釀,瞬間沖淡了驛站內外彌漫的濃重血腥與焦臭!
沒有絲毫猶豫!趙正仰頭,將瓶口對準嘴巴,狠狠灌了一大口!
一股難以形容的液體瞬間涌入咽喉!
初時如同最凜冽的冰泉,帶著刺骨的寒意瞬間席卷全身!仿佛要將靈魂都徹底凍結!凍得他渾身血液似乎都要凝固!骨頭縫里都發出咯咯的哀鳴!緊隨其后的,卻是一股猛烈到幾乎要焚毀一切的灼熱洪流!如同火山巖漿在凍結的血管中狂暴奔涌!
冰火交織!極致的痛苦與極致的舒暢!
“呃——!”趙正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嘶吼!身體如同觸電般劇烈抽搐!青筋在額角和脖頸處根根暴起!瞳孔時而緊縮時而渙散!他感覺自己的靈魂仿佛被撕裂成了兩半,一半在寒冰地獄中凍結,一半在熔巖火海中焚燒!
但就在這冰火煉獄般的極致煎熬之中!
左臂傷口處那瘋狂蔓延的麻痹感如同遇到烈陽的積雪,開始迅速消退!腰側刀傷火辣辣的灼痛被一股清涼的生機覆蓋!胸口臟腑間那翻江倒海的劇痛和仿佛隨時要碎裂的窒息感,竟然奇跡般地開始緩和!
一股微弱卻異常精純、帶著強大修復力的暖流,強行貫通了他近乎僵死的經脈,艱難地滋養著破碎的臟腑!被“斷魂刀氣”侵蝕的陰寒死氣也被這股力量強行壓制、驅散!
【飲下“醉生夢死”(稀釋版)!觸發“忘憂”特性!精神創傷撫平!意志力短暫強化!】【觸發“回春”特性!肌體修復加速!陰寒毒氣壓制!臟腑傷勢得到控制!經脈僵化風險降低!】【警告:藥力僅能暫時壓制反噬與傷勢!無法根除!過度依賴將透支生命本源!百日咳血加劇!毒性反噬延后但未清除!】
冰冷的血色提示閃爍,伴隨著身體內部翻天覆地的劇烈變化!
劇痛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異的、近乎麻痹的輕松感,仿佛沉重的枷鎖被短暫卸下。意識如同被冰冷的泉水洗滌過,變得異常清醒、冰冷、銳利!之前的嗜血瘋狂和劇烈痛苦仿佛只是一場遙遠的噩夢。
趙正急促的喘息終于稍稍平復。他緩緩抬起頭,沾染著血污和雪屑的臉上,那雙深不見底的幽眸,此刻如同被冰封的寒潭,剔除了所有雜質,只剩下一種近乎非人的、純粹到極致的冷靜和銳利!百里東君的藥酒,果然神妙!雖不能徹底逆轉生死,卻給了他寶貴的喘息之機!
他喘息著站起身,動作雖然依舊遲緩,卻不再搖搖欲墜。冰冷的目光如同最精準的探針,掃過這片血腥的修羅場。
冥蛇的尸體仰面倒在雪地里,咽喉處那個猙獰的血洞仍在汩汩冒著熱氣。裂山的尸體上半身還在炭火余燼中微微燃燒,散發出焦臭,下半身趴在外面。
驛站殘破的馬棚里,踏雪驚魂未定地嘶鳴著,掙扎著想要站起,渾濁的眼中充滿了恐懼后的余悸。
趙正沒有理會馬匹,他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到冥蛇的尸體旁。沾滿血污的手熟練地摸索,很快,一個沉重的皮質錢袋、一小包用油紙裹著的疑似傷藥、還有一塊黑沉沉的木牌被翻找出來。
木牌比之前柱子的“爪”字腰牌更加沉重厚實。正面,依舊是那只兇戾的禿鷲,但利爪下抓著的不是骨頭,而是一顆滴血的心臟!背面,刻著一個更加猙獰的狂草字——“刺”!
黑風寨“刺殺堂”的身份令牌!地位遠高于外圍爪牙!
趙正眼神沒有絲毫波動。他將錢袋和藥包塞入懷中。然后,他撿起地上冥蛇那柄幽藍色的淬毒短刀,刀鋒冰冷鋒利。
他握著短刀,走到裂山那具還在冒煙的焦黑尸體旁,強忍著刺鼻的焦臭,蹲下身。目光落在裂山腰間的身份令牌上。令牌樣式與冥蛇的類似,但背面的字是一個更加狂暴的“射”字!
趙正用短刀割下“射”字令牌。然后,他冰冷的目光轉向冥蛇的“刺”字令牌。
鋒利的毒刃刀尖抵在“刺”字令牌的背面。
嗤…嗤嗤…
令人牙酸的刮削聲在風雪中響起。
木屑紛飛。
片刻后,趙正抬起手。那塊原本刻著“刺”字的令牌,背面那個字已被硬生生刮掉。取而代之的,是刀尖刻下的一個新的、歪歪扭扭卻透著森然殺意的字——
“梟”!
偽造!雪鷂子的身份令牌!
趙正仔細端詳著這塊偽造的“梟”字令牌,又拿起裂山那塊真正的“射”字令牌。隨即,他毫不猶豫地將“射”字令牌狠狠砸向旁邊一塊堅硬的巖石!
咔嚓!
令牌應聲碎裂成幾塊!
趙正撿起其中一塊帶著斷裂“射”字筆畫的碎片,隨手丟在裂山焦黑的尸體旁。偽造的“梟”字令牌則被他珍而重之地揣入懷中,緊貼著那塊玄黑沉重的威遠虎符。
做完這一切,他最后看了一眼這片充滿血腥、火焰和死亡氣息的殺戮場,眼神冷漠得如同在看一堆無關緊要的垃圾。他拄著鬼頭刀,拖著依舊虛弱但已不再瀕臨崩潰的身軀,一步一步,走向驚魂未定的踏雪。
踏雪看到他靠近,不安地刨著蹄子,發出低低的嘶鳴。
趙正伸出沾染鮮血和泥土的手,輕輕按在踏雪冰冷粗糙的頸毛上。這一次,沒有抗拒。
“走…”他嘶啞的聲音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命令,“去…下一個…該死的…驛站…”
他翻身上馬的動作依舊艱難,但比之前利索了一些。斷裂的肋骨在虎符散發的微弱暖意和藥酒殘存的力量滋養下,疼痛減輕了許多。
踏雪發出一聲低沉的嘶鳴,馱著背上的浴血身影,再次邁開沉重的步伐,沖進了門外更加狂暴的風雪之中。
殘破的驛站被迅速拋在身后。風雪很快掩蓋了地上的血跡、腳印和所有搏殺的痕跡。只有那兩具姿態扭曲、散發著死亡與焦臭氣息的尸體,在無聲地訴說著剛才發生的一切。
不知過了多久。
驛站廢墟的陰影角落深處,一道幾乎與陰影融為一體的身影緩緩浮現。
此人身材修長,穿著一襲纖塵不染的月白色文士長衫,與這血腥污穢的環境格格不入。他臉上戴著一張沒有任何表情的慘白陶瓷面具,只露出一雙深邃如同古井、不含任何人類情緒的眸子。
他靜靜地站在那里,目光掃過冥蛇咽喉處的血洞,掃過裂山焦黑扭曲的尸體,掃過地上那塊刻著斷裂“射”字的令牌碎片…如同在欣賞一幅絕妙的畫卷。
“雪鷂子的刀…冥蛇的短刃…裂山的箭…”“偽造的梟牌…毀掉的射令…”“好手段…好算計…”“趙雄的兒子…有點意思…”
冰冷、毫無波瀾的聲音從面具下緩緩流淌出來,沒有絲毫情緒波動,像是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
“可惜…這份‘意思’…到此為止了…”
面具人的目光緩緩抬起,穿透漫天風雪,望向西南方向——趙正和踏雪消失的方向。那雙古井無波的眸子里,第一次掠過一絲極淡、卻足以凍結靈魂的殘酷笑意。“鬼書生…的‘七步倒’…滋味…如何?”
風雪嗚咽,如同亡魂的悲鳴。面具人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無聲無息地再次融入陰影,仿佛從未出現過。只剩下驛站廢墟中,兩具迅速被風雪覆蓋的尸體,昭示著血腥的終結與更加恐怖殺局的悄然開幕。
西南方向,風雪茫茫。老馬踏雪的蹄印深深淺淺,一路蜿蜒向前,如同通向地獄的不歸路。馬背上,趙正的身體隨著顛簸微微起伏,他緊閉著雙眼,似乎在忍受著什么極致的痛苦,冰冷的嘴角卻抿成一條堅毅的直線。
藥酒帶來的短暫“忘憂”與“回春”效果正在消退。一種新的、更加陰毒、如同跗骨之蛆的麻痹與灼痛感,正從左臂的傷口處悄然蔓延開來,如同無數冰冷的毒蛇,沿著血脈向著心臟緩緩游弋。
鬼書生…七步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