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節 進鎮
- 寒門長女長楹的成長記
- 楹滿
- 2815字
- 2025-07-21 13:36:12
哥哥長硯也帶著他抄好書本去鎮上的書鋪上交,多少也能換些銀錢。
父親跟他們說,鎮上哪條街賣野味的多,大富人家采賣的下人多,也可以往酒樓里問問,他專門提供野物的那個醉仙樓,有時候也會收一些野果野菜,秦素素見孩子們的父親交代的差不多了,就送他們出門,每人給上二文錢搭去鎮上的牛車。
顧家村是大啟朝的一個偏遠小村,村里百來戶人家大都是顧姓,顧家村去往曲溪鎮,坐牛車要一炷香的時間,每人二文錢都在村口坐。
已經是午后了,村口的老槐樹下就停著輛老牛車,趕車的王伯正抽著旱煙。長硯和長楹到的時候,去鎮上的人還有不少,有挎著菜籃的嬸子,也有背著柴捆的漢子。長楹把四文錢遞給王伯,剛要往車板上爬,被長硯一把拉住:“踩著木凳上,別蹭臟了竹籃。”
牛車慢悠悠晃起來時,長楹扒著車幫往外看。路是坑坑洼洼的土路,車輪碾過石子發出“咯吱”響,旁邊地里的莊稼剛冒綠芽,晨露打濕了田埂,風里飄著青草味。同村的劉三嬸見長楹籃子蓋得嚴實,笑著問:“這是采了好東西要去鎮上賣?”長硯答:“是去買些樹莓桑葚,給爹捎副膏藥。”
老牛像是嫌路長,走幾步就甩甩尾巴。長楹數著路邊的歪脖子樹,數到第十七棵時,長硯忽然碰了碰他的胳膊:“快到了,你看那邊飄著幌子的,就是曲溪鎮的牌坊。”長楹抬頭,果然望見遠處青灰色的鎮子輪廓,還有幾縷炊煙從屋頂裊裊升起。
王伯在鎮口的老榆樹下停了車,吆喝著讓大家下來。長楹跳下車時,腳剛沾地就被石子硌了下,他咧嘴揉了揉,見長硯已經提著竹籃站定,忙快步跟上去:“哥,先去賣樹莓和桑椹吧!”長硯看了眼日頭:“先去后街賣,午后人不多了,我們要快些,不然果子就不新鮮了。”
說著,兄妹倆就隨著人流往鎮子里走,青石板路被踩得發亮,兩旁漸漸響起了商販的吆喝聲,曲溪鎮的熱鬧。
后街比想象中更僻靜些,青石板路上偶有幾個挑著擔子的貨郎走過,吆喝聲被巷子吞去大半。長楹緊跟著長硯,眼睛卻不住往兩旁掃——有墻根下曬太陽的老者,有門扉半掩的布莊,還有掛著“修鞋”木牌的小攤,都比村里新鮮。
“就在這兒吧。”長硯選了棵老槐樹停下,解開竹籃上的粗布。紫紅色的桑葚擠得滿滿當當,顆顆飽滿得像要滴出汁來;旁邊的樹莓紅得發亮,沾著的草葉還帶著潮氣。長楹趕緊從懷里摸出兩張洗凈的桐葉,鋪在籃沿上,學著鎮上小販的樣子清了清嗓子,卻沒好意思喊出聲。
倒是長楹先開口了,聲音不高卻清楚:“新鮮的樹莓桑葚,剛從山里摘的——”
沒等喊第二遍,一個挎著竹籃的小丫鬟跑了過來,看打扮像是哪家府里的。“這果子怎么賣?”她脆生生地問,伸手想捏一顆樹莓,被長楹輕輕攔住:“姐姐看清楚再挑,按斤稱,桑葚八文一斤,樹莓貴些,十二文。”
丫鬟撇撇嘴,卻也沒再動,挑挑揀揀裝了小半籃。長硯稱得仔細,秤桿翹得高高的,又多添了兩顆樹莓:“送姑娘嘗嘗。”丫鬟樂了,付了錢快步走了。
第一筆生意成了,長楹心里松快不少,隨即聲音更清亮的吆喝起來。陸續有路過的婦人停下來問價,哥哥長硯應付得條理分明,長楹就負責遞果子、收錢,把銅錢小心翼翼揣進懷里的布兜里,摸上去沉甸甸的。
日頭往西斜了些,竹籃里的果子去了大半。長硯看了眼天色:“剩下的去醉仙居問問,他們收得多。”
往酒樓去的路上要經過主街,這里可比后街熱鬧十倍。糖畫攤前圍滿了孩子,炸油糕的香氣直往鼻子里鉆,長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腳步卻沒停——他記得爹說過,醉仙居的掌柜愛干凈,果子得趁新鮮送去。
酒樓門口的小伙計正忙著擦桌子,見兄妹倆提著竹籃,剛要擺手,長硯已經上前一步:“小哥好,我們是顧家村顧大郎的兒女!聽我爹說醉仙樓,有收有新鮮的樹莓桑葚,想問問掌柜的現在有收嗎?”。
“噢你們是顧大哥的孩子啊!最近都沒看見他來了”。“是這樣的長硯把他爹的情況跟小伙計說一下……那野果子不知要不要?”小伙計揭開葉子,看了看藍子里面的樹莓和桑椹,嘟囔著“等著”進了后廚。
沒一會兒,一個留著山羊胡的掌柜走出來,捏起一顆桑葚嘗了嘗,又拿起一顆樹莓嘗后,掌柜的眉頭松開:“剩多少?都給我吧,按市價算。”
哥哥長硯跟掌柜的說道“我這藍里大概還有十斤樹莓和五斤桑椹,掌柜的就給我一百二十文吧!桑椹就送給掌柜的嘗嘗鮮,希望以后可以再來掌柜的這里送樹莓和桑葚”。
掌柜的捋著胡子哈哈笑“你是顧大郎的長子吧!果然和你爹一樣實在,以后只要你的果子新鮮,盡管往我這里送,真是好孩子,你們的心意我就收下了”。
聞言長楹眼睛一亮,忙把籃子遞過去,小伙子接過籃子,把里面的樹莓和桑葚倒騰出來,掌柜從柜臺里拿了一百二文錢,給兄妹倆。
謝謝掌柜的,道完謝走出客棧,長硯又想起父親的膏藥,拉著長楹往藥鋪走。路過一家賣麥芽糖的攤子時,長楹的腳步頓了頓,長硯看在眼里,掏出兩文錢買了塊巴掌大的糖,塞到他手里:“拿著,路上吃。”
長楹咬了口糖,甜絲絲的滋味漫開來,連剛才被石子硌到的腳都不疼了。
給父親買好膏藥,又去書鋪把哥哥長硯抄好書,交給書鋪的掌柜,抄書的錢哥哥又換了一些新的筆墨紙硯,再和掌柜要些別人要抄寫的書拿回家抄,等下次來鎮上了又書鋪交接換些錢。
從書鋪里出來,在回鎮口的路上經過了個成衣鋪,哥哥長硯牽著妹妹的手走了進去,說好的要給母親扯一布青色麻布的。
成衣鋪的女掌柜站在柜臺后,身上是件半舊的湖藍色棉布褙子,領口和袖口滾著圈淺灰細邊,針腳細密得看不出接頭。底下配著條月白色布裙,裙擺只到腳踝,方便隨時轉身取貨。腰間松松系著根青布帶,末端垂著個小小的銅環,走動時叮鈴輕響。她總愛往發間插支素銀簪子,既不張揚,又比尋常婦人多了分利落——畢竟整日要招呼客人、翻看布料,太繁復的衣裳反倒礙事,這身打扮瞧著體面,又耐得住折騰。
見進來兩個半大的孩子,女掌柜也沒有看不起,走上前來問道“你們是要買什么嗎?這邊來看看,有合適你們的衣裳!”
長楹走上前問“掌柜的青色麻布怎么賣”?
掌柜的回道“你們是買布料嗎?粗麻布要五百文一匹,細麻布要一千文一匹”!長楹和長硯對了對眼,他們身上沒有這么多錢,總的加起來也才四百多文,掌柜看出了他們的猶豫,從角落里拿出一匹,有些斑點的青色麻布,“你們看這一匹要不要?這一匹被雨淋濕了,雖然不好看,但是用來做衣裳下地干活,還是可以的”。
“掌柜的,那這一匹怎么賣?長硯問道!”掌柜的拍了拍上面的灰塵,“這一匹算你們三百文,這一匹可是細麻布,做里衣也是可以的”。
“長楹問掌柜還能在便宜點嗎?”
“小姑娘,這已經是最便宜的了,如果你們不要我就要放起來了,看你們兩個也是乖孩子,是給母親買所以才給你們這個價,一般人我可不給它這個價”。
看掌柜的都這樣說了,長硯只好從錢袋里數出三百文給掌柜,包好布匹,掌柜的又送幾塊碎布頭給長楹做頭花。
今天他們算是大收獲了,路過豬肉鋪又買了兩斤肥豬肉和一些豬大骨,肥豬肉五文一斤,豬大骨沒什么肉便宜,一起花了二十文。
賣樹莓和桑葚的錢,被兩兄妹花的也差不多了,往回趕的牛車還是慢悠悠的,只是藍子里的樹莓和桑椹,變成了父親的藥膏和豬肉,還有哥哥長硯懷里布匹。
長楹靠在哥哥肩上,看夕陽把土路染成金紅色,忽然覺得,這趟鎮子沒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