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小暖，溫暖的暖。人如其名，我打小就熱愛一切溫暖的東西，尤其是我那四季如春、濕潤得能擰出水的江南老家。然而，命運的齒輪它不講武德，一紙大學錄取通知書，把我這棵嬌滴滴的南方水仙花，直接空投到了傳說中的苦寒之地——東北！

報到這天，九月初。擱老家，這會兒還穿著短袖吹空調呢，可一下火車，嚯！一股子帶著凜冽勁兒的小風，跟小刀子似的，“歘”一下，直接給我來了個透心涼！我那點江南帶來的溫婉，瞬間凍成了冰碴子，碎了一地。

“媽耶！”我下意識地裹緊了身上單薄的小外套，旁邊拖著巨大行李箱的閨蜜蘇薇薇，更是凍得牙齒打顫，哆哆嗦嗦地罵了句粵語：“叼！頂你個肺啊！點解咁凍嘎？！”（翻譯：靠！這什么鬼天氣??！怎么這么冷？?。?

對，蘇薇薇，我的死黨兼損友，同樣來自南方，不過比我更南，嶺南靚女一枚。我倆屬于難姐難妹，一起被發配到這“北大荒”來體驗生活（主要是我體驗，她是被我忽悠來的，說這里有暖氣，冬天比南方舒服……現在看她想刀我的眼神，我覺得友誼的小船有點懸）。

好不容易擠上學校大巴，到了宿舍樓。嚯，這樓！敦實！厚重！一看就抗造！跟老家那些精致的小樓完全不是一個路數。找到我們的四人間，推門進去——嚯！一股子暖烘烘、干燥得甚至有點灼人的氣流撲面而來！

“暖氣！是暖氣！”我激動得差點哭出來，仿佛沙漠里快渴死的人看見了綠洲。剛才在外面凍得跟孫子似的，現在這溫度，簡直就是天堂！我立刻化身人形考拉，撲向離暖氣片最近的那張下鋪。

“暖寶寶！我的救星！”我張開雙臂，恨不得整個人貼在銀白色的暖氣片上，“啊~舒服！”

東北的室友，一個叫王鐵梅，長得跟名字一樣結實，濃眉大眼，笑起來賊敞亮；另一個叫李丹丹，看著文靜點。倆人看著我跟八爪魚似的抱著暖氣片，都樂了。

“南方來的吧？”王鐵梅一邊麻利地鋪床，一邊笑道，“瞅給你稀罕的！這才哪到哪啊，等入了冬，外頭零下二三十度，這屋里頭，穿單衣都嫌熱！”

“真的？！”我和蘇薇薇同時瞪大眼睛，臉上寫滿了“還有這等好事？”的驚喜。零下二三十度？屋里穿單衣？這簡直是魔法世界啊！我對東北的好感度瞬間飆升！

安頓好行李，那股子興奮勁兒還沒下去。我躺在暖烘烘的床上，感受著暖氣片源源不斷輸送的“生命源泉”，愜意得直哼哼。江南的濕冷魔法攻擊？不存在的！在東北暖氣面前，那都是弟弟！

然而，樂極生悲這句老話，在東北這片神奇的土地上，似乎有著更強的魔力。

睡到半夜，我迷迷糊糊感覺不對勁。鼻子癢癢的，喉嚨干得像撒哈拉沙漠，連呼吸都帶著一股子灼熱感。勉強睜開眼，只覺得一股熱流正從鼻腔里洶涌而出。

“臥槽！”我一個激靈坐起來，下意識地一抹鼻子——一手鮮紅！

流鼻血了！

我慌了神，手忙腳亂地抽紙巾去堵。蘇薇薇也被我弄醒了，睡眼惺忪地問：“點啊？小暖？做噩夢??？”（翻譯：怎么了？小暖？做噩夢了？）

“薇薇！我流鼻血了！”我帶著哭腔，仰著頭，感覺鼻血還在頑強地往外冒。

動靜驚醒了另外兩位東北室友。王鐵梅和李丹丹一看我這架勢，也坐了起來。

“哎呀媽呀！”王鐵梅一拍大腿，“咋整的？上火啦？”

“上火？”我懵了，仰著頭含糊不清地問，“可…可我沒吃啥啊？”報到第一天，舟車勞頓，就吃了點清淡的食堂飯菜。

“暖氣太足了！屋里太干！”李丹丹經驗老道地判斷，“咱們這嘎達，剛來不適應，賊容易上火！”

“對對對！”王鐵梅猛點頭，動作麻利地跳下床，從她那個巨大的行李箱里翻騰起來，“等著啊妹子！姐有法寶！”

只見她掏出一個印著大紅花的保溫壺，又摸出個搪瓷缸子，“噸噸噸”倒了大半缸子深褐色、冒著熱氣的液體。

“來！快！趁熱乎！干了它！”王鐵梅把那缸子不明液體不由分說地塞到我手里，眼神里充滿了東北人民特有的、不容置疑的熱情關懷，“我奶特意給我裝的！敗火神水！賊好使！”

那液體散發著一股濃郁、復雜、難以形容的草藥味，混合著一點……嗯……泥土和樹根的氣息？看著王鐵梅和李丹丹殷切（且帶著點“你喝了就知道好”的期待）的目光，再看看蘇薇薇在旁邊一臉“壯士你保重”的表情，我……我實在無法拒絕這份沉甸甸的、帶著炕頭溫度的室友愛。

心一橫，眼一閉！為了宿舍和諧！為了南北友誼！為了不辜負東北老鐵的熱情！

“噸噸噸噸噸……”

我抱著“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悲壯心情，一口氣把那缸子味道極其“醇厚”的涼茶灌了下去！那滋味兒……怎么說呢？苦中帶著澀，澀里透著酸，酸完還有點回甘，最后一股子難以名狀的草腥氣直沖天靈蓋！我感覺自己喝的不是涼茶，而是一缸子濃縮的東北黑土地精華！一碗下去，靈魂都在顫抖！鼻血是瞬間止住了，但整個人感覺像是被強行洗了一遍胃，從里到外透著一股子“干凈”……或者說，“虛脫”？

“好！痛快！”王鐵梅看我喝得一滴不剩，高興地一拍我肩膀，差點把我拍趴下，“這就對了！我奶說了，你這小臉兒煞白，身子骨看著就弱，八字肯定輕飄飄的，招那些‘玩意兒’稀罕！就得用這老方子壓一壓，去去虛火，壯壯陽氣！不然啊，容易‘掉魂兒’！”

我被她拍得齜牙咧嘴，胃里翻江倒海，腦子還有點懵：“掉…掉魂兒？啥玩意兒？”

“嗨！就是老話兒！”李丹丹笑著解釋，“鐵梅她奶是老輩兒人，懂點兒講究。意思就是你這體質，可能容易招惹些不干凈的東西，得注意點兒?！?

蘇薇薇在旁邊聽得嘴角直抽抽，用口型無聲地對我說：“封…建…迷…信…科…學…呢…”她這堅定的唯物主義科學斗士，顯然對這種“玄學”理論嗤之以鼻。

我虛弱地靠在床頭，感受著暖氣片依舊熾熱的烘烤，鼻腔里還殘留著血腥味和那股子要命的涼茶味兒，胃里更是五味雜陳。招‘玩意兒’稀罕？掉魂兒？這都什么跟什么??！我一個生在紅旗下、長在春風里、堅信科學的社會主義好青年，怎么能信這個？

但王鐵梅她奶那句“這丫頭招仙家稀罕”，就像一粒帶著土腥味兒的種子，在暖氣烘烤得過分干燥的空氣里，在我被涼茶沖擊得七葷八素的腦子里，悄無聲息地、頑強地……扎下了一丁點兒根。

東北的冬天還沒來，暖氣先給了我一個結結實實的下馬威。而未來的日子，似乎不僅僅是跟嚴寒斗智斗勇那么簡單了。我抹了抹嘴角殘留的涼茶漬，看著窗外黑漆漆的、完全陌生的北方夜空，心里第一次對這個冰火兩重天的地方，生出了一絲……嗯……不太妙的預感。

蘇薇薇遞給我一杯溫水，眼神復雜：“飲多啲水啦，你個傻妹。”（翻譯：多喝點水吧，你個傻丫頭。）

我接過水杯，有氣無力地想著：明天，又會是啥“驚喜”等著我們這兩個南方小趴菜呢？這東北的大學生活，開局就如此硬核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