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澡堂子里的尖叫掀翻屋頂》
- 南方妹紙在東北當(dāng)出馬仙
- 愛吃三文魚的小貓
- 3872字
- 2025-07-16 07:57:19
昨天半夜那缸子“敗火神水”的余威還在我肚子里翻騰,早上起來,整個人都透著一股子被腌入味的草藥味兒。王鐵梅和李丹丹倒是神清氣爽,熱情地招呼我們:“走啊妹子!帶你們體驗東北洗浴文化!去去晦氣,也洗洗你們身上那股子‘南味兒’!”
我和蘇薇薇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里看到了迷茫和……一絲警惕。“洗浴文化”?聽著挺高級,但鑒于昨天暖氣和涼茶帶來的雙重暴擊,我倆的雷達(dá)已經(jīng)豎起來了。
“就…就是洗澡唄?”蘇薇薇試探著問,帶著濃重的粵普口音。
“哎媽呀,那可不一樣!”王鐵梅大手一揮,豪氣干云,“咱這兒的澡堂子,那是靈魂升華的地方!走!包你們大開眼界!”
盛情難卻,加上確實需要洗掉這一身隔夜的狼狽和藥味兒,我倆抱著赴死…哦不,是體驗新事物的心情,跟著室友走進(jìn)了學(xué)校那座看起來同樣敦實厚重的澡堂大樓。
一推開門,一股子洶涌澎湃、帶著硫磺味兒的濕熱蒸汽,如同實質(zhì)的浪頭,“轟”一下拍在我們臉上!瞬間,眼鏡片白茫茫一片,啥也看不見了,呼吸都感覺吸進(jìn)去的不是空氣,而是滾燙的液體。
“哇!頂你個肺啊!桑拿咩?!”蘇薇薇驚呼,手忙腳亂地摘眼鏡擦鏡片。
適應(yīng)了好一會兒,視線才勉強(qiáng)恢復(fù)。眼前的景象,讓來自江南水鄉(xiāng)和嶺南都市的我和蘇薇薇,瞬間石化,血液直沖頭頂,臉頰燙得能煎雞蛋!
坦誠!太他娘的坦誠了!
放眼望去,白花花一片!全是人!各種年齡,各種體型,毫無保留地展示著生命的多樣性。水流聲、搓澡聲、談笑聲、還有小孩的嬉鬧聲,匯成一股充滿原始生命力的洪流,沖擊著我們脆弱的三觀。
我和蘇薇薇像兩只誤入獅群的小鵪鶉,緊緊攥著剛領(lǐng)到的塑料小筐(里面裝著可憐的毛巾、洗發(fā)水和一塊小香皂),縮在更衣室的角落,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
“脫啊!愣著干啥?”王鐵梅已經(jīng)麻利地把自己扒了個精光,那動作行云流水,充滿了東北大地特有的豪邁。李丹丹也笑著開始解扣子。
“就…就在這兒?”我的聲音抖得像秋風(fēng)里的落葉,手指死死揪著衣領(lǐng),仿佛那是最后的遮羞布。蘇薇薇更是直接背過身去,對著墻壁念念有詞,仔細(xì)一聽,居然是:“質(zhì)量守恒定律…牛頓第三定律…薛定諤的貓…物質(zhì)決定意識…意識…啊!意識頂不住了啊!”
“廢話!澡堂子不脫衣服,你穿羽絨服洗啊?”王鐵梅樂了,走過來,不由分說就開始扒拉我倆的外套,“害啥羞啊妹子!進(jìn)了澡堂門,眾生皆平等!快點的,去晚了沒龍頭了!”
一陣兵荒馬亂、欲拒還休、羞恥度爆表的掙扎后,我和蘇薇薇終于完成了從“文明人”到“白條雞”的蛻變。用毛巾死死捂著關(guān)鍵部位,低著頭,弓著腰,以一種極其別扭的姿勢,被王鐵梅和李丹丹半推半搡地帶進(jìn)了霧氣繚繞的淋浴區(qū)。
熱水沖刷在身上,稍微緩解了一點尷尬和緊張。正當(dāng)我以為這就是極限時,王鐵梅又發(fā)話了:“光沖沖哪行!得來套‘大活兒’!去去你們南方的濕氣,也搓搓泥兒!”
“搓…搓泥兒?”我和蘇薇薇同時感到一股寒意從尾椎骨竄上天靈蓋。
還沒等我們反應(yīng)過來,王鐵梅已經(jīng)朝霧氣深處吼了一嗓子:“張姨!給這倆新來的南方小老妹兒,安排個‘至尊套餐’!要手勁兒足的!”
一個中氣十足、如同洪鐘的聲音穿透水汽應(yīng)道:“好嘞!等著!”緊接著,一個身材魁梧、穿著深色膠皮圍裙、胳膊比我大腿還粗的阿姨,拎著一個小板凳和一個搓澡巾(那玩意兒看著像砂紙!),如同戰(zhàn)神般從霧氣中顯現(xiàn),目標(biāo)明確地朝我們走來!她眼神銳利,上下掃視著我和蘇薇薇,那目光不像在看人,倒像是在評估兩塊待處理的食材!
“就你倆是吧?”張姨聲如洪鐘,一拍蘇薇薇的肩膀(蘇薇薇被拍得一個趔趄),“這小身板兒,白是挺白,就是太嫩!一看就沒好好搓過!來,趴下!姨先給你松松筋骨!”
“No!No!Thank you!唔洗啊!”蘇薇薇瞬間花容失色,粵語普通話英語全蹦出來了,連連擺手后退,仿佛看到了什么洪水猛獸。她那套科學(xué)理論在此刻顯得無比蒼白。
“害!客氣啥!”張姨爽朗一笑,那笑容在蘇薇薇眼里無異于惡魔的微笑。只見張姨大手一伸,如同老鷹抓小雞,一把就將試圖逃跑的蘇薇薇按在了旁邊那張濕漉漉的搓澡床上!
“啊——!!!”一聲凄厲到足以掀翻屋頂、刺破云霄、讓澡堂水流都為之一滯的尖叫,猛地從蘇薇薇喉嚨里爆發(fā)出來!
那叫聲,飽含著極致的驚恐、羞憤、絕望和一種靈魂出竅般的震顫!整個澡堂瞬間安靜了那么零點幾秒,所有目光(包括幾個光屁股小孩)都齊刷刷地射向我們這邊。緊接著,是更大聲的哄笑和議論。
“哎媽呀,這聲兒,趕上殺豬了!”
“南方來的吧?第一次都這樣!”
“張姨手勁兒是出了名的足!這小姑娘有福了!”
“哈哈哈,快看快看,臉都嚇白了!”
我站在旁邊,手里的小香皂差點掉地上,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行刑現(xiàn)場”。
蘇薇薇被張姨死死按住,動彈不得。張姨二話不說,抄起那看起來就殺傷力十足的搓澡巾,蘸了點水(或者某種神秘的乳液?),從蘇薇薇的后脖頸子開始,用力一搓!
“滋啦——”
一種難以形容的、類似砂紙打磨木頭的聲音響起。
“呃啊——!!!”蘇薇薇的慘叫聲瞬間變調(diào),帶著哭腔和破音,“住手!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噴氣式阿姆斯特朗炮!!!(她顯然已經(jīng)混亂到開始胡言亂語科學(xué)名詞)牛頓!救我!摩擦力太大了!要死人了啊!!”
我看到蘇薇薇的身體在張姨的“鐵砂掌”下劇烈地顫抖,她漂亮的小臉扭曲變形,眼睛瞪得溜圓,瞳孔都放大了,死死盯著霧氣彌漫的天花板,嘴巴無意識地開合著,像是在無聲地吶喊。
“人生走馬燈”!
這個詞兒瞬間蹦進(jìn)我的腦子。薇薇現(xiàn)在的狀態(tài),絕對是在回顧她短暫而堅定的唯物主義人生!從幼兒園搶小朋友的積木講“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到中學(xué)物理競賽獲獎,再到大學(xué)選擇理工科……一幕幕科學(xué)信仰的豐碑,正在被這來自東北澡堂的“物理超度”無情地碾碎!
“放松!放松點丫頭!”張姨一邊賣力地工作,一邊中氣十足地指導(dǎo),“你這南方的小嫩皮兒,得好好去去角質(zhì)!你看這皴(cūn)!”她展示了一下搓澡巾上那灰白色的、條狀的“戰(zhàn)利品”。
蘇薇薇已經(jīng)叫不出聲了,只剩下喉嚨里發(fā)出的、如同瀕死小獸般的嗚咽,眼神空洞,仿佛靈魂已經(jīng)出竅,飄蕩在澡堂上空,冷漠地俯視著自己那具正在被“深度清潔”的肉體。
我感同身受地打了個巨大的寒顫,下意識地抱緊了自己,仿佛那搓澡巾下一秒就要落到我身上。
“下一個該你了,小丫頭!”張姨解決完蘇薇薇(此刻的薇薇如同一灘軟泥,眼神渙散地被李丹丹扶去沖水了),那“和善”的目光轉(zhuǎn)向了我。
“不不不!張姨!我…我自己能行!我…我皮薄!我怕疼!”我嚇得連連后退,后背直接撞到了冰冷的瓷磚墻。
“怕啥!姨給你輕點兒!”張姨熱情地逼近。
就在這生死攸關(guān)、貞操(主要是臉皮)即將不保的瞬間,我的目光無意間掃過澡堂最里面、靠近鍋爐房的一個陰暗角落。
那里光線昏暗,水汽似乎也格外濃重。在一排排普通的綠色更衣柜中間,突兀地立著一個柜子。
它很舊。
深棕色的木質(zhì)柜門,油漆斑駁脫落得厲害,露出里面發(fā)黑的木頭紋理。樣式也是最老式的那種,帶著點民國或者更早的沉悶感。
它被鎖著。
一把巨大的、銹跡斑斑的老式黃銅鎖,牢牢地鎖在柜門上。那鎖頭看著就沉甸甸的,透著一股子生人勿近的冰冷氣息。
最詭異的是它的位置和感覺。
它孤零零地杵在角落,周圍的柜子都離它有點距離,仿佛大家都不愿意靠近它。明明澡堂里熱氣騰騰,喧鬧無比,但那個柜子周圍,似乎連水汽都帶著點陰冷的滯澀感。柜門緊閉著,但不知是不是錯覺,我好像看到一絲極淡的、若有若無的……黃煙?從柜門底下的縫隙里,極其緩慢地逸散出來,混在白色的水蒸氣里,不仔細(xì)看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
一股莫名的寒意,瞬間壓過了澡堂的燥熱,順著我的脊椎爬了上來。那個柜子,和昨晚王鐵梅奶奶那句“招仙家稀罕”,以及她塞給我的那枚冰涼銅錢的觸感,詭異地重疊在了一起。
“丫頭!別瞅了!那破柜子鎖了多少年了,沒人動過!晦氣!”張姨看我愣神,順著我的目光看了一眼,撇撇嘴,語氣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忌諱,“快過來!別磨嘰!”
“張姨!我…我突然肚子疼!特別疼!要拉肚子!”我急中生智(或者說急中生“屎”),捂著肚子,五官扭曲,演技瞬間爆發(fā),“不行了不行了!憋不住了!我先撤了!下次!下次一定!”
不等張姨反應(yīng),我抓起毛巾和小筐,以百米沖刺的速度,光著腳丫子,“啪嗒啪嗒”地沖向更衣室,那速度絕對打破了我個人裸奔紀(jì)錄。身后傳來張姨遺憾的喊聲和王鐵梅她們的大笑。
回到更衣室,我手忙腳亂地套上衣服,心臟還在“咚咚咚”狂跳,一半是劫后余生的慶幸,一半是那個角落舊柜子帶來的莫名心悸。
過了好一會兒,蘇薇薇才被李丹丹攙扶著,如同經(jīng)歷了一場酷刑般,腳步虛浮、眼神呆滯地挪了出來。她白皙的皮膚此刻泛著不正常的、大面積的粉紅,像只被狠狠褪了毛的可憐小雞仔。
我倆目光交匯,無需言語,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極致的震撼、羞恥、以及一種世界觀被強(qiáng)行撬開一條縫的茫然。
“薇薇…你…還好吧?”我小心翼翼地問。
蘇薇薇沒說話,只是緩緩地、用一種近乎悲壯的語氣,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帶著濃重的粵語腔調(diào)和一種劫后余生的頓悟:
“撲街…我要裝淋浴…一定要…傾家蕩產(chǎn)…都要裝…”她的眼神空洞,仿佛還沉浸在剛才那“靈魂洗禮”的余韻中,喃喃補(bǔ)充了一句,“剛才…我好像…看到了…牛頓的棺材板…在發(fā)光…”
她這句沒頭沒腦的話,讓我心頭一跳。牛頓的棺材板發(fā)光?是疼糊涂了?還是…她真的在“走馬燈”時看到了什么不該看到的東西?難道搓澡還能搓出幻覺?這東北澡堂子,也太邪門了吧!
那個角落里的、鎖著的、散發(fā)著不祥氣息的“黃仙更衣柜”,像一塊冰冷的石頭,沉甸甸地壓在我心里。澡堂的喧囂漸漸遠(yuǎn)去,只剩下那個柜子的畫面,在我腦海里揮之不去。
這大學(xué)生活,才第二天,刺激得有點過頭了啊!我和蘇薇薇互相攙扶著,如同兩個剛從戰(zhàn)場上退下來的傷兵,腳步虛浮地走出澡堂大門,外面清冷的空氣吹在滾燙的臉上,卻吹不散心頭的陰霾和那個角落里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