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練場的沙礫被曬得發燙,趙鵬握著木槍的手心全是汗。他轉身劈刺的動作慢了半拍,木槍被蕭靳琛挑飛,重重砸在地上,揚起一陣沙塵。
“三年沒練,手腳銹得像塊鐵。”蕭靳琛的聲音帶著訓練場特有的沙啞。他撿起木槍扔過去,槍桿擦過趙鵬的手背,留下道白痕——這是他們當年對練的規矩,慢半拍就要受罰,趙鵬總說這是“故意欺負新人”。
趙鵬接住槍的動作晃了晃,后背的傷被扯得發疼。他想起三年前在這里,蕭靳琛也是這樣,用木槍挑飛他的武器,然后蹲下身幫他揉手腕,說“慢半拍不是笨,是你總在看我”。
“發什么呆?”蕭靳琛的木槍突然刺到眼前,槍尖停在離他咽喉寸許的地方。他看見趙鵬的目光落在自己虎口的舊傷上,那里的繭子被曬得發亮,是常年握槍磨出來的。
趙鵬突然側身避開,木槍擦著蕭靳琛的腰側掃過。這個動作帶著破綻,卻像三年前無數次對練那樣——他總能在最后一刻避開要害,仿佛兩人的肌肉里藏著同一份記憶。
“還是愛留破綻。”蕭靳琛抓住他的槍桿,往自己這邊帶了帶。趙鵬沒站穩,撞進他懷里,額頭抵著他的鎖骨,聞到里面藏著的薄荷糖味。是今早訓練前塞的,當時蕭靳琛正系鞋帶,他捏著糖紙猶豫了半天,最后趁人不注意,飛快地塞進對方口袋。
“后背疼就直說。”蕭靳琛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帶著點不易察覺的軟。他松開手,看見趙鵬后背的作訓服已經被汗浸濕,傷側的布料微微發暗——是滲血了。
趙鵬沒接話,只是撿起地上的木槍,往訓練場邊緣走。后勤倉庫的方向飄來飯菜香,是食堂在做午飯,混著沙塵的味道,像極了三年前那個午后,他也是這樣,被蕭靳琛挑飛木槍后,蹲在沙地上看對方訓練,看了整整一下午。
“過來。”蕭靳琛突然開口。他坐在場邊的石階上,拍了拍身邊的位置。趙鵬走過去時,被對方拽著胳膊拉坐下,后背突然貼上塊冰涼的東西——是蕭靳琛的軍用水壺,里面裝著冰鎮的綠豆湯。
“后勤倉庫老王今天熬的,偷了兩壺。”蕭靳琛擰開壺蓋,遞到他嘴邊。綠豆湯的甜涼混著對方指尖的溫度,滑過喉嚨時,趙鵬突然想起三年前自己中暑,蕭靳琛也是這樣,把水壺貼在他額頭上,說“再逞強就把你扔去喂蚊子”。
訓練場上的風卷著沙礫飛過,蕭靳琛的目光落在趙鵬虎口的月牙形舊傷上。那里的皮膚被木槍磨得發紅,卻比三年前硬了許多——是在后勤倉庫搬物資磨的,他去查過,趙鵬這三年領的物資,總比別人多三分之一。
“明天開始加練。”蕭靳琛突然說。他用手背碰了碰對方的臉頰,那里還沾著沙塵,“但不許逞能,疼了就喊停。”
趙鵬的睫毛顫了顫。他知道蕭靳琛是怕自己跟不上隊里的進度,卻故意說“加練”。就像三年前在秦嶺,明明是擔心他受傷,卻非要罵“動作慢得像蝸牛”,然后把最安全的位置讓給他。
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木槍靠在石階邊,槍桿上的汗漬被曬得發白。趙鵬靠在蕭靳琛肩膀上,聽著對方的心跳聲,突然說:“當年你總說我慢半拍,其實我是在看你轉身的角度。”
蕭靳琛的肩膀僵了僵。他想起那些訓練后的夜晚,趙鵬總拿著筆記本畫戰術圖,上面的小人永遠比標準動作慢半拍,旁邊寫著“靳隊的破綻在這里”。那時他以為是分析戰術,現在才明白,那是在記他的習慣。
“以后不用看了。”他的聲音在暮色里發沉,“我轉身的角度,永遠給你留著。”
遠處傳來集合哨聲,趙鵬抓起木槍站起來,卻被蕭靳琛拉住。對方的指尖在他虎口的舊傷上輕輕捏了下,像在確認什么:“晚上去我宿舍,給你涂藥膏。”
趙鵬沒回頭,只是把木槍扛在肩上,腳步卻比來時輕快了些。訓練場的沙礫在腳下沙沙作響,他知道蕭靳琛正跟在身后,距離不遠不近,像這三年的每一個日子——明明隔著后勤倉庫與作戰隊的距離,卻總能在轉身時,看見對方留在原地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