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的布料店剛開門，木招牌上的“錦繡”二字就被晨露打濕了。蘇曉棠推開門時，銅鈴“叮鈴”響了聲，驚得店主家的老貓從柜臺后探出頭。

“曉棠來啦？”店主王嬸正踩著板凳翻閣樓的箱子，“你要的彩線找著了，還有幾匹新到的棉麻布，花色跟你上次說的薔薇特別像。”

箱子打開，里面堆著卷成筒的布料，最上面那塊印著淺粉色的薔薇，花瓣邊緣泛著點鵝黃，像被陽光吻過的顏色。蘇曉棠伸手摸了摸，布料帶著淡淡的草木香——是王嬸用艾草水漿過的。

“周大哥和薇薇呢？”她轉頭看門口，“說好今天一起的。”

話音剛落，就見周明宇推著三輪車停在門口，車斗里裝著個竹編筐，里面是林薇腌的酸梅和新摘的薄荷。林薇跟在他身后，手里捧著個紙包，里面是剛出爐的槐花糕，熱氣把紙都洇出了圈濕痕。

“路上碰到賣早點的，”周明宇把筐往店里一放，聲音有點不自然，“薇薇說……說配茶吃正好。”他說話時，目光總往林薇手里的紙包瞟，喉結悄悄動了動。

林薇把槐花糕放在柜臺上，紙包散開時，甜香混著布料的草木香漫開來。她拿起塊遞到王嬸面前，又挑了塊最大的遞給周明宇，指尖碰到他的掌心時，像被燙到似的縮了回去。

“嘗嘗？”她低著頭說，發辮上的綠絲帶垂在糕餅旁，“我媽說面要和得軟點，才對得起春天的槐花。”

周明宇咬了口，清甜從舌尖漫到喉嚨。他忽然想起上次在救助站，林薇給他的檸檬蜜也是這個味道，像把藏在日子里的糖，悄悄化在了心里。

王嬸在旁邊看得樂，指著閣樓的箱子說：“曉棠要給孩子們縫名字牌，明宇你力氣大，幫著把那匹藍印花布搬下來唄？薇薇心靈手巧，正好幫著挑挑線色。”

周明宇剛搬下布卷，林薇就指著布角的圖案驚呼：“這是纏枝蓮！我奶奶的嫁妝上就有這個！”她伸手去摸花紋時，袖口蹭過周明宇的手背，兩人像被同時扎了下，齊刷刷往兩邊躲，卻又在同一時間看向對方，眼里都帶著點慌亂的笑。

蘇曉棠在旁邊選彩線，眼角余光瞥見這幕，忍不住跟陸星辭對視一眼。他正舉著相機拍布料上的薔薇花紋，鏡頭一轉，卻把周明宇和林薇的影子框了進去——兩個影子在布卷上挨得很近，像朵并蒂的花。

“對了，”王嬸忽然想起什么，從抽屜里拿出個鐵皮盒，“上次整理舊物，翻出這個，你們看看用不用得上。”盒子里是些舊紐扣，有顆藍玻璃的，上面刻著半朵山茶花，跟周明宇的頂針圖案正好對上。

林薇拿起那顆紐扣時，周明宇的目光忽然定住了。他從口袋里摸出塊磨亮的頂針，輕輕放在她手心里：“這個……上次落你那兒了？”

頂針邊緣的山茶花剛好和紐扣上的拼在一起，像朵完整的花在陽光下開了。林薇的指尖顫了顫，忽然想起雨夜補外套時，他說“好的補丁會跟著日子長”，原來有些緣分，早就被針腳悄悄縫在了一起。

“我……我幫你收著吧。”她把頂針和紐扣一起放進布包，聲音細得像根絲線，“等縫完名字牌，說不定能用上。”

周明宇“嗯”了聲，耳根紅得像剛出爐的槐花糕。他轉身去幫陸星辭搬布料，卻沒注意到林薇正對著布包笑，眼里的光比柜臺后的銅鈴還亮。

中午的陽光斜斜照進店里，把四個人的影子投在布料上。蘇曉棠和陸星辭正用彩線拼孩子們的名字，周明宇幫著穿針，林薇則把槐花糕掰成小塊喂給老貓，貓尾巴掃過她的手腕，驚得她手里的糕渣掉在了周明宇的鞋上。

“對不起！”她慌忙去擦，卻被周明宇攔住了。

“沒事，”他彎腰自己拍了拍，忽然笑了，“就當……給鞋子留個甜補丁。”

林薇看著他的笑，忽然想起交換會上他教她繡山茶花的樣子。陽光落在他的睫毛上，像撒了把碎金，她忽然覺得，那些沒說出口的話，或許不用急著說——就像這布料店里的時光，慢慢縫，總會有恰到好處的針腳。

離開時，周明宇的三輪車斗里多了匹藍印花布，林薇說要給蜂蜜罐做新的布套。蘇曉棠抱著卷薔薇布走在陸星辭身邊，忽然聽見身后傳來周明宇的聲音：“薇薇，下次……下次我帶你去山里看茶花？”

林薇的回答輕得像陣風，卻清晰地飄進每個人耳朵里：“好啊。”

陽光穿過布料店的木窗，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像條被縫在一起的線，一頭系著現在，一頭纏著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