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春江
- 被迫成了新帝的金絲雀
- 銜誅
- 3801字
- 2025-07-16 19:08:58
楊邵瑜點點頭,攻玉就更不解了:“緣何是我?”
他哼笑,“我可不知道。”
攻玉斂了呼吸,雖說她未曾刻意打聽過些什么,但不免知道如今皇帝身體愈發差勁,幾個兒子都蠢蠢欲動,只是自己本無意摻和皇家這些是非,如今卻也被迫卷了進來。
細節些的,攻玉自然知道楊邵瑜不愿多說,楊邵瑜此人瞧著在攻玉面前吊兒郎當,坊間名聲也是作惡多端,但他自幼浸在帝王家,無論如何,當然不似表面如此淺薄,她也不多過問,卻又不禁想。
二皇子…攻玉在腦子里費了些勁,終于搜刮出了對于二皇子的細微印象,她依稀記得那是一年上元節的宮宴,自己偷溜了出來,正打算在御花園玩個痛快,陡然在角落里瞥見一人,那年她方才七八歲,男子也就是十五六的模樣…
照這么說,攻玉至少有五六年未見過這位二皇子了,不過他顯少露面,不說攻玉,就連長敬侯也只見過幾次,攻玉便更為疑惑,分明毫無交集的二人,如何就許了這么個要求?
她強行令自己先暫且不思考這些,畢竟木已成舟,圣命難違,她頓了頓后又掀起眼皮,盯了半晌楊邵瑜,直把楊邵瑜盯的渾身發毛,才幽幽道:“那你何不提前與我說?好讓我有個心理準備,雖說是嫁誰不是嫁…但嫁你我委實是萬般不愿?!?
楊邵瑜揚了眉,頗有些陰陽怪氣的哦了一聲,啟唇:“那郡主只得委屈些時日了,真是對不住?!?
攻玉冷哼,只聽楊邵瑜又說,“非是我不告訴你,前些日子我奉旨下江南私訪了應天府,昨日才趕回了長安,今日又來參加郡主的及笄禮,當真是一刻都沒歇?!彼喙庥制橙タ垂ビ竦哪樕?。
攻玉嘆了口氣,自她知事起便曉得婚姻由不得自己做主,眼下那股子氣也散了個徹底,與其嫁給一些素未謀面,單憑父母之命的男人,倒不如嫁給楊邵瑜。
只是攻玉跟楊邵瑜熟到除了父母兄長便只余下他一人,看著眼前這張俊臉她真是愈發嫌棄,索性敷衍道,“三殿下著實辛苦,好生回宮歇著罷?!闭f完就要往前苑去,又被楊邵瑜一把拉了回來。
攻玉回過身,“怎么?”
“過不了幾日就是花朝節了,屆時你且先忍忍,至少做出些樣子給太后她們瞧?!睏钌坭ざ趦删?,放開她的衣袖,揉了揉自己的腕子,曼聲:“恭賀郡主及笄,先走一步。”
落了音,他抬手摸上苑墻,一使力便翻了過去,身影消逝得無影無蹤,看的攻玉額側突突直跳,心里暗自想著下次定要斥他堂堂皇嗣如此不守規矩,真當女子的閨房是他家了!
目光收回來,攻玉撫了撫身側的劍穗,剛一到苑里,立夏就匆匆而來,訝道:“郡主您在這兒呢!侯爺與夫人正在前頭等您呢。”攻玉嗯了聲,心想自己這及笄禮過的真夠有意思的。
她磨蹭著踱了步子到前廳去,一抬腿進門,就看見除了長敬侯與林氏外,一個出乎意料的人。
倚在圈椅旁的男子低著頭,著了一身空青色翻圓領錦袍,窄袖下露出半截手腕,搭在腰腹側的劍柄上,那把劍與攻玉的極其相似,只墜的玉石不甚相同。面如冠玉,表情涼薄。
攻玉一驚,眼睛不自主瞇了瞇,細細辨認了一番是誰后才道:“二哥?!”
她小跑兩步跑到柳映山的身前,拽住他的袖子由上到下由里到外看了一遍他,確認他渾身健全后下意識松口氣,柳映山抬抬眼,摸了摸她發頂,復使了些力氣,直把攻玉的發絲揉的發亂。
攻玉鼓鼓腮乜他,往長敬侯懷里一撲,撒嬌道:“父親瞧見沒,二哥剛一回來就欺負我!”柳映山便挨了長敬侯一斥,訕訕合上了嘴。
長敬侯這才看向懷里的攻玉,看著眼前這個如花似玉的年輕女兒,微微嘆了口氣,長敬侯與林氏老來得女,本想多留幾年在家,誰曾想今日圣旨如晴天霹靂,打了他個措手不及,遂語重心長地問,“玉兒,你想嫁給三皇子嗎?”
柳映山當即疑道:“誰?三皇子?”
林氏這才開口:“今日玉兒及笄禮,圣上下了旨意,要將玉兒嫁與三皇子殿下為妻。”話音剛落,柳映山就吊起眉梢,以為自己的耳朵發了壞,“呵,圣上將小妹賜婚給了三皇子?楊邵瑜?”
攻玉心道不好,往后一縮,只露出一雙杏眼眨著瞧她哥幾經變換的神色,得了長敬侯的點頭肯定后,柳映山只恨自己沒能早些回京,趕去皇宮剁了那三皇子的項上狗頭。
柳家兩位公子,世子柳映州為人溫和有禮,能文能武,承了長敬侯的爵位,而與攻玉自幼一同長大的柳映山,則是薄唇一動便能輕輕巧巧氣死一眾人,空生了一副潑天美貌。
攻玉和柳映山深受太后喜愛,幼時經常在宮中與楊邵瑜一起玩兒,楊邵瑜和柳映山性子又像,略大了些時一言不合就反唇相譏,往往氣的兩人動起手來,事后又各自頂著五顏六色的臉去找太后,被太后罰一下午站都是常有的事兒。
這時攻玉就在一旁偷笑,笑的上氣接不了下氣,平白得了二哥與楊邵瑜的兩枚白眼后又回去趴在太后膝下扮乖,逗的太后直樂。
所以柳映山是萬萬沒曾想,這個小時候光著屁股在自己后頭跑的小屁孩,如今竟要娶他這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小妹,他瞇了眼看向縮著的攻玉:“小妹,你愿意么?”
說完又道,“你若是不愿,明日我與父親就向圣上求個恩典退婚,萬不能委曲求全。”長敬侯點點頭,三道目光齊齊打在攻玉的臉上,直把她冷白的膚看的越來越羞紅。
倒也談不上愿不愿意,只是攻玉委實覺得既是嫁人,倒不如嫁給楊邵瑜,若嫁了旁人,出了矛盾間隙后她都不知怎么辦,思及至此,攻玉心說這下楊邵瑜可欠自己欠的多了。
她緩吞吞的,斟酌了片刻后終于開了口:
“我愿意…嫁給三皇子。”
柳映山眼神直勾勾的盯著攻玉,瞳孔映出攻玉有些心虛的臉,他咬了咬牙,攻玉被看的身體發僵時,柳映山這才忍不住道:“柳攻玉,你是如何喜歡上那小子的?他哪里配讓你看上了?”
攻玉狠了狠心,臉不紅心不跳的就開始撒謊,“我與他…兩年前便兩情相悅了,其實他也沒二哥說的如此不堪,潔身自好,對我也極好…”
真是把柳映山與長敬侯聽的目瞪口呆,長敬侯幾次張了張嘴最后又閉上,而柳映山則沒那么能忍了,他捫心自問自己和父親從未苛待過攻玉,怎的就養成如此沒見過男人的模樣!
潔身自好…,柳映山冷笑連連:“你在滿長安打聽打聽,誰不知道他楊邵瑜萬花叢中過,還兩情相悅,我看他就是禽獸不如!”說完就要提劍去宮里,嚇了攻玉一大跳。
她眼疾手快的摁住她二哥的手,抬起眸子扒拉柳映山的脖子,柳映山感受到攻玉跳動的心跳,闔了闔眼,勉強又問了一遍她,“小妹,你當真喜歡他?”
攻玉在他懷里偷偷翻了個白眼,誰會喜歡!
嘴上軟了嗓子小聲貼在柳映山耳畔,說悄悄話一樣:“我真的喜歡他,哥哥?!?
柳映山忍氣吞聲的深深吸了好幾口氣,黑著臉回她,“你最好是。”
林氏這時候終于說了話,她語氣溫婉:“映山,小妹嫁給三皇子也是好事一樁,他對你小妹平日里的確不錯,我與你父親都看在眼里,如今你好不容易回了長安,切莫動怒傷身了?!?
攻玉回過眼糯糯的叫阿娘,林氏又對著柳映山道,“今日是你小妹的及笄禮,你不要讓她不高興?!彼隣苛斯ビ竦男∈衷谡菩呐牧伺?,“阿娘見你也喜歡三皇子,既喜歡,父母定然全力支持,讓你風光出嫁,但你也要謹記,無論如何,侯府永遠是你的棲身之所?!?
攻玉吸吸鼻子,落了兩滴淚珠子,被林氏柔軟溫暖的指腹輕輕拭去,道:“好了玉兒,哭了可就不漂亮了?!?
柳映山在一旁沉默著,林氏走到他的身側,嘆息:“知道你愛護你小妹,我與你父親,你大哥,整個長敬侯府的所有人,都愛她。”
柳映山的思緒有些恍惚了,他想到上次回長安時,小妹還只到他腰腹這么高,扎著雙鬢丸子頭,笑著撲倒在他的懷里,他也笑,舉起手就能把小妹托在臂彎里,偶爾使了壞心去顛,嚇得小妹驟然抱緊他的脖子,恨恨用牙咬他。
他嗯了聲,“母親說的是?!钡降酌銖娊邮芰诉@些,心里盤算著若是楊邵瑜敢動小妹一根手指,或是婚后仍出去不三不四,他定然親手將那把劍插進楊邵瑜的腦袋里。
攻玉眼巴巴看著柳映山的面色雖仍有些不愉,但已收了氣焰,這才小心翼翼地蹭到二哥身旁,揚唇一笑,“二哥呀,別氣了!”
柳映山冷哼,還未等他回攻玉的話,便聽見他娘突然慢悠悠地問:“你也老大不小了,這次回來我便安排你見見幾家小姐,你記得空些時間?!绷成矫嫔唤?,他下意識道,“不必…”
意識到不見是不行了,他又看向長敬侯,長敬侯只垂眼喝茶,實在頂不過自己兒子的熱切眼神,亦道:“你母親說的是?!?
攻玉勾勾眉,“是啊,二哥也老大不小了該成家了!我等著早日見到二嫂呢!”
柳映山氣的要訓她兩句,便見攻玉早就跑沒影了,只得收了目光,聽著母親的細細念叨,無可奈何的點頭應是。
攻玉躲回自己的房間,闔了門,躺到了美人榻上,將小臉埋在里頭,腦子里卻陰魂不散的全是二皇子這三個字,無奈她實在是找不到什么記憶了,越想越困,越想越困,很快便入了夢鄉。
夢里,攻玉在下雪天碰上了一個男子。
她懷里揣著還尚待余溫的桂花糕,揭開毛茸茸的披風后掏出那包油紙袋,伸手遞出去。
半截臉蛋還因為霜雪有點暈紅,她盯著眼前的人,忽得露出一個帶著貝齒的笑:“給你吃啦。”
夢里人盯她半晌,抬手接過了那袋桂花糕,一股腦全塞進了嘴里,邊嚼,邊緊緊的用目光鎖著她,待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才警惕的移了目光,不再去瞧。
攻玉有些好奇,她雖不太看得清這男子的臉,但卻知道應該年歲不大,瞧他著裝,或許是個侍衛什么的罷…她也沒太放在心上,隨口就問:“你叫什么名字?”
沒人回答她。
攻玉疑惑的抬起眼睛,看見那人陰毒的目光和鉤子一樣釘住她,嚇的一哆嗦,喃喃自語道,“不說就不說,這么看著我怪瘆人的。”
說完,她提起裙擺就要小跑著離開,忽得身后聲音響起,有些啞,又有些青澀。
“我叫…”
楊晚玲。
攻玉陡然睜開眼睛,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外頭天色仍黑,她卻是怎么也睡不著了。
越想越后怕,雖說往后幾年從未見過他,卻讓攻玉無端有種畏懼之感,仿若有什么在等著她一樣,她嘴里翻滾了幾遍這個名字,不知道要做什么反應。
罷了,罷了。
攻玉勉強安撫了自己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