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破曉，合歡宗已亂成一鍋滾粥。護山大陣“七情六欲陣”全面開啟，赤、橙、黃、綠、青、藍、紫七色光幕層層疊起，像七口倒扣的琉璃巨碗，把七十二峰罩得嚴嚴實實。陣紋每一次閃爍，都伴隨著靡靡之音——那是宗門秘傳的銷魂曲，專亂道心。筑基以下弟子只是遠遠聽一聲，便面紅耳赤、鼻血長流；金丹長老稍好，卻也需盤腿調息，生怕一個不慎，當場出丑。歲無意趴在護山大陣邊緣的一棵歪脖子松上，嘴里叼著一根狗尾巴草，晃著腿看熱鬧。“嘖，不愧是合歡宗，連護山大陣都帶顏色。”她在識海里敲系統，“打個商量，把我傳出去要多少怨氣值？”系統：“七情六欲陣乃四階復合陣，可困元嬰。強行瞬移需一次性扣除30000點，宿主當前余額：26888點，余額不足。”歲無意：“窮鬼。”系統：“……可以貸款，日息三成。”“你怎么不去搶？”歲無意吐掉狗尾巴草，翻身下樹，“我自己想辦法。”她貓腰鉆進灌木叢，沿著山脊往西北方向潛行——那里有一條隱蔽的飛瀑，瀑后藏著宗門運送女修的暗河。昨夜她搜庫房時，順手翻到過暗河地圖，此刻正好派上用場。半刻鐘后，水聲轟鳴，瀑布如白練懸空。歲無意站在潭邊，解開發帶，任一頭烏發瀑布般散落。她低頭看了眼自己——血衣襤褸，活像剛從亂葬崗爬出來的艷鬼。這副模樣下水，怕是暗河里的魚都得嚇死。“得先換身皮。”她環顧四周，目光落在不遠處兩名巡山弟子身上。一男一女，皆是煉氣后期，正倚在一塊大青石旁打情罵俏。男弟子伸手去捏女弟子腰間的軟肉，女弟子嬌笑著推他：“別鬧，萬一被人看見……”話音未落，一只手從背后捂住她的嘴，柳葉小刀抵住咽喉。男弟子剛回頭，就被一腳踹進潭里，嗆了口水還沒喊出聲，后腦又挨了一記手刀，干脆利落地昏死過去。歲無意把女弟子拖進灌木叢，三下五除二剝了外衣，又順手扯下男弟子腰間的身份玉牌。玉牌正面刻著“合歡外門·周鯉”，背面是一朵小小的合歡花，象征低階弟子。她換上女弟子衣裙，把頭發挽成同款雙環髻，隨手在地上抹了把泥，涂花臉——合歡宗弟子多擅媚術，皮相越不起眼越安全。收拾妥當，她把昏迷的兩人捆成粽子，一腳踹進瀑布后的暗河：“替我向祖師爺問好。”暗河水冰涼刺骨，歲無意打了個哆嗦，卻笑得眉眼彎彎。她從儲物戒里摸出一顆避水珠——庫房戰利品之一——捏碎，一層薄薄的水膜立刻裹住全身，呼吸自如。暗河狹窄曲折，頭頂石筍如劍，偶爾有夜明砂發出幽藍微光。歲無意尾靈巧的魚，貼著石壁潛游。游了約莫兩刻鐘，前方出現一點白光，出口近在眼前。就在此時，系統突然報警：【檢測到高階修士氣息，距離：三十丈，方向：正前方。】歲無意立刻貼壁不動，收斂呼吸。白光處傳來人聲：“……那妖女當真從庫房盜走了千年合歡花？”“千真萬確！守庫長老親眼所見，如今全宗戒嚴，連只蒼蠅都飛不出去。”“哼，大長老隕落，宗主震怒，已傳訊九重天。聽說上界會派‘緝仙使’下界，務必將妖女活捉。”歲無意挑眉：九重天？動作真快。

她悄悄探出半個頭，只見出口處守著兩名筑基中期弟子，一男一女，皆穿內門服飾，腰間懸著“搜魂鈴”——只要她敢冒頭，鈴就會響。更棘手的是，兩人身后還布著一道簡易的“水鏡術”，任何靈力波動都會被折射回宗門主峰。硬闖肯定不行，得智取。歲無意瞇起眼，指尖在儲物戒上一抹，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符紙——“傀儡符”，庫房邊角料，只能維持十息，但夠用。她掐訣，符紙化作一個與她一模一樣的“歲無意”，披頭散發、渾身血污，跌跌撞撞沖出水鏡。搜魂鈴瞬間炸響，兩名弟子同時拔劍：“妖女在這！”傀儡轉身就逃，身形踉蹌，一副重傷瀕死的模樣。兩名弟子不疑有他，御劍急追。歲無意趁機從暗河另一側潛出，像片落葉無聲無息地貼上了岸。出口外是一片密林，晨霧彌漫。歲無意沒急著跑，而是蹲下身，從泥里摳出一塊尖銳的碎石，在樹干上刻下一行字：“周鯉欠我一條命，記得還。”——嫁禍是一門藝術，她向來擅長。做完記號，她貓腰鉆進林子，朝南疾行。合歡宗位于云夢澤北岸，往南三百里便是黑市“萬香樓”，那里龍蛇混雜，只要有錢，連元嬰老怪都能買到消息。歲無意現在有錢——昨夜洗劫庫房，上品靈石裝了滿滿一戒指，足夠她揮霍十年。但有錢也得有命花。她剛跑出十里，就聽見頭頂破空聲呼嘯，回頭一看，瞳孔驟縮：一艘小型靈舟貼著樹梢飛來，舟頭站著一名金丹女修，衣袍繡合歡花，正是昨夜主持大選的二長老柳如煙。柳如煙神識一掃，立刻鎖定歲無意，嬌笑聲如銀鈴：“小賤人，你以為換了張皮，我就認不出你？”歲無意二話不說，拔腿就跑。金丹與筑基的差距宛如天塹，柳如煙甚至不需要動手，靈舟一個俯沖便攔在前路。她素手一揚，一條粉色綾羅脫腕而出，瞬間化作數十丈長，像巨蟒般纏向歲無意。歲無意反手甩出三顆“雷震子”——庫房出品，一次性自爆法器。轟轟轟！雷火炸開，綾羅被炸得倒卷，柳如煙卻只是袖袍輕拂，便將余波化去：“雕蟲小技！”歲無意趁機滾進一片荊棘叢，荊棘劃破皮膚，火辣辣地疼，她卻笑得像只偷到雞的狐貍：“二長老，你裙子著火了。”柳如煙低頭，才發現綾羅被雷火點燃，火勢順著靈力蔓延，眨眼燒到她袖口。她臉色一變，急忙掐訣滅火。趁這空隙，歲無意掏出最后一張瞬移符——昨夜僅剩的存貨——捏碎！符光一閃，她消失在原地，留下一句囂張的尾音：“老女人，下次記得穿防火內衣！”

五十里外，亂葬崗。歲無意從半空摔下來，滾了一身泥。瞬移符品階太低，誤差極大，好在沒把她傳進妖獸窩。她喘了口氣，剛要爬起，腳踝忽然一緊——一只枯手從泥里伸出，抓住了她。“……救……命……”歲無意低頭，對上一張慘白的臉——是個年輕男修，煉氣期，胸口破了個大洞，似乎剛被挖了金丹，還沒死透。她蹲下身，撥開對方眼皮看了看：“瞳孔散了，救不了。”男修卻死死攥著她，喉嚨里發出嗬嗬聲：“合歡……宗……柳如煙……”歲無意挑眉：“你也是柳如煙的爐鼎？”男修艱難點頭，嘴唇蠕動：“幫我……報仇……我、我有……密道圖……”他從懷里摸出一塊染血的玉簡，塞進歲無意手里，頭一歪，斷了氣。歲無意沉默片刻，掰開他手指，把玉簡收進儲物戒。她站起身，望向遠處晨霧中若隱若現的合歡宗山門，輕聲道：“放心，柳如煙的命，我要了。”

系統：“宿主，接下來去哪？”歲無意展開玉簡，一幅復雜的地形圖浮現——正是合歡宗護山大陣的“生門”所在，每月十五子時開啟一次，供宗門運送特殊物資。而今天，恰好是十五。她勾唇：“回宗。”系統：“……你瘋了？現在回去等于自投羅網。”歲無意把玉簡貼到唇邊，輕輕一吻：“瘋？不，我只是喜歡反殺價——他們用陣困我，我便用他們的陣跑路。順便……收點利息。”她轉身，朝亂葬崗深處走去。背影單薄，卻像一把出鞘的刀，鋒芒畢露。

傍晚，合歡宗山門外十里，茶棚。跑了一整天，歲無意終于坐下來，要了碗最便宜的碎茶。茶棚里人聲嘈雜，說的全是她：“聽說了嗎？那妖女殺了金丹長老，還炸了祖師殿！”“聽說她生得三頭六臂，專吃金丹！”“聽說九重天的緝仙使明日就到，要拿她祭天！”歲無意低頭喝茶，嘴角沾了茶葉，隨手一抹。鄰桌兩個散修越說越興奮，最后竟掏出一張皺巴巴的懸賞令——“活捉歲無意者，賞上品靈石十萬，死活不論！”落款：合歡宗宗主·柳無霜。歲無意盯著懸賞令看了三秒，忽然笑了。她放下茶碗，走到兩個散修面前，指尖輕點桌面：“兩位道友，想發財嗎？”散修警惕抬頭：“你是誰？”歲無意撕下懸賞令，指了指自己鼻尖：“我，歲無意。”兩散修愣了一瞬，隨即暴起！然而刀剛拔出一半，便覺膝蓋一軟，“撲通”跪倒——不知何時，他們影子被黑霧纏住，死死釘在地上。歲無意彎腰，笑瞇瞇地掏出兩塊下品靈石，塞進他們手里：“幫我傳句話——”“告訴柳無霜，今晚子時，生門等她。”“十萬靈石，我自己送貨上門。”“記得帶夠人手，少了……可不夠我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