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藝術節的海報貼滿了教學樓的宣傳欄時，銀杏道已經徹底成了金色的海洋。紅磚墻前的展板上，用銀杏葉拼出了“秋韻”兩個大字，風一吹，葉子簌簌作響，像在低聲念著這兩個字。

阮之秋被林薇拉著報了攝影展，主題是“校園里的秋天”。她翻遍了相機里的膠卷，選出十幾張照片，有清晨銀杏道上的第一縷陽光，有晚自習時窗臺上的一片落葉，還有……那張在后山拍的，兩片靠得極近的銀杏葉。

“這張一定要放進去！”林薇看著那張照片，眼睛亮晶晶的，“你看這兩片葉子，多像……”她故意拖長了聲音，朝陸硯辭的方向努了努嘴。

阮之秋的臉頰瞬間熱了，慌忙把照片收起來：“就、就選這張了。”

陸硯辭正好從旁邊經過，手里抱著一摞畫紙，大概是要去交美術展的作品。他腳步頓了頓，目光落在阮之秋手里的照片上，嘴角彎了彎，沒說話，徑直走了過去。

布置攝影展的那天，阮之秋抱著相框在活動室里忙到很晚。林薇被老師叫去幫忙搬道具，活動室里只剩下她一個人，燈光有點暗，映著墻上掛滿的照片，像一片沉默的光影森林。

她踮著腳，想把后山那張銀杏葉照片掛得高一點，相框卻突然沒抓穩，“啪”地一聲掉在地上，玻璃碎了一小塊，邊緣劃破了她的手指。

“嘶——”她倒吸一口涼氣，連忙蹲下身去撿，指尖剛碰到玻璃碎片，就被人輕輕按住了。

“別動，會扎到。”

是陸硯辭的聲音。他不知什么時候出現在門口，手里還拿著一卷膠帶，大概是來幫忙的。

他蹲下身，從口袋里掏出紙巾，小心翼翼地擦掉她指尖的血珠，動作很輕，像在對待易碎的玻璃。然后拿出創可貼，幫她貼在傷口上，藍色的包裝，上面印著小小的小熊圖案。

“怎么這么不小心？”他的語氣里帶著點責備，眼神卻很軟。

“對不起，還把照片弄壞了……”阮之秋看著地上的相框，有點沮喪。玻璃碎了一小塊，剛好在照片邊緣，雖然沒傷到畫面，卻留下了一道裂痕。

陸硯辭沒說話，只是撿起相框，仔細看了看，然后從背包里拿出一瓶膠水和一張透明貼紙：“我來修吧。”

他坐在地上，低著頭，認真地用膠水粘補玻璃碎片，動作很專注。燈光落在他的發頂，碎發被照亮，像蒙著一層細紗。阮之秋坐在他旁邊，看著他修長的手指在玻璃上輕輕移動，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填滿了，暖暖的。

“好了。”他把修好的相框遞給她，裂痕處貼了張極薄的透明貼紙，不仔細看幾乎看不出來。

“謝謝你。”阮之秋接過相框，心里的沮喪一掃而空。

“不客氣。”他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塵，“攝影展什么時候開始？”

“明天下午。”

“我會去看的。”他說，語氣很肯定。

第二天下午的藝術節開幕式很熱鬧，操場上搭起了舞臺，各班的節目輪番上演。阮之秋卻沒心思看，心里總惦記著攝影展那邊。好不容易等到自由活動時間，她拉著林薇往活動室跑。

剛走到門口，就看見很多人圍在她的照片前，小聲議論著什么。她心里有點緊張，擠進去一看，愣住了——她那張后山的銀杏葉照片，被放大了好幾倍，掛在最顯眼的位置，旁邊還多了一行手寫的字：“秋天的主角。”

字跡清雋，是陸硯辭的字。

“這字是陸硯辭寫的吧？”有人小聲說，“他剛來看過，還特意把這張照片挪到了C位呢。”

“怪不得呢，這照片拍得真好，兩片葉子像在說悄悄話……”

阮之秋站在人群里，看著那張被放大的照片，還有旁邊那行字，心跳像被風卷起的銀杏葉，亂了節奏。她轉頭往美術展的方向看，陸硯辭的畫就掛在對面的墻上，是一幅銀杏林的素描，畫里有個背著相機的女生背影，站在金黃的葉子里，像被整個秋天擁抱著。

陽光透過活動室的窗戶，落在兩張作品之間，像搭起了一座無形的橋。

傍晚收拾東西時，阮之秋發現照片旁邊多了一個小小的信封，和上次那個淺灰色的信封一模一樣。她偷偷拆開，里面是一片壓平的銀杏葉，葉脈上用極細的筆寫著一行字：“你的鏡頭里，有整個秋天。”

她把葉子夾進攝影冊，抬頭時，正好看見陸硯辭站在門口，沖她笑了笑。夕陽的光落在他身后，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一直伸到她的腳邊，像兩片終于靠在一起的銀杏葉。

風穿過走廊，帶著銀杏葉的清香，把這個傍晚的心事，吹得很遠，又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