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期中考試的鈴聲像一陣突如其來的冷風,卷走了周末后山的輕松。教室里彌漫著淡淡的油墨味,同學們都埋頭刷題,連平時最吵鬧的陳宇都皺著眉啃著筆桿。
阮之秋握著筆的手有點涼,物理卷的最后一道大題像座沒爬過的山,她盯著題目看了半天,草稿紙上畫滿了受力分析圖,卻還是理不清思路。窗外的銀杏葉被風吹得嘩嘩響,擾得她心煩意亂。
“卡殼了?”
旁邊傳來陸硯辭的聲音,壓得很低,剛好能讓她聽見。阮之秋抬頭看他,他的試卷已經寫了大半,筆尖正在答題卡上流暢地移動,顯然答得很順。
她有點不好意思地點點頭,指了指那道題:“這個動量守恒……”
陸硯辭的目光掃過她的草稿紙,指尖在一個公式旁點了點:“這里,摩擦力的方向反了。”
他的指尖很輕,幾乎沒碰到她的紙頁,卻像一道光突然照亮了迷霧。阮之秋恍然大悟,飛快地修改起來,筆尖在紙上沙沙作響,心里的焦躁漸漸散了。
考試結束的鈴聲響起時,她剛好寫完最后一個字。放下筆的瞬間,長長舒了口氣,轉頭看向陸硯辭,他已經在檢查試卷了,側臉在燈光下顯得格外專注。
“謝謝你?!彼÷曊f,如果不是他提醒,這道題恐怕就要空著了。
陸硯辭抬眸看她,眼神里帶著點笑意:“會了就好。”
成績出來那天,天空飄著細雨。阮之秋捏著成績單,手指有點發顫??偡直壬洗芜M步了不少,物理更是比預想中高了二十分,只是語文的作文扣了些分,紅筆寫的數字像顆小石子,硌得她有點不舒服。
“不錯啊阮之秋!”林薇湊過來看她的成績單,眼睛亮晶晶的,“進步這么大,尤其是物理,肯定是陸硯辭的功勞吧?”
阮之秋的臉頰有點熱,剛想否認,就聽見陳宇在旁邊喊:“陸大學霸又是年級第一!物理滿分!這是人嗎?”
陸硯辭沒理會他的咋呼,只是把自己的語文試卷遞給阮之秋:“你的作文一直寫得很好,這次可能是題目不太適應,看看我的?”
他的作文分數很高,卷面干凈,字跡工整,開頭引用的那句詩她很熟悉,是她放在桌角那本詩集里的句子。阮之秋看著試卷上的批注,老師用紅筆寫著“情感細膩,意境深遠”,心里的那點失落漸漸被暖意取代。
“你的作文才厲害?!彼言嚲磉€給他,真心實意地說。
“下次可以一起討論?!彼f,語氣很自然,像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晚自習前的課間,教室里很吵。阮之秋趴在桌子上,看著窗外的雨發呆。手機在桌洞里震動了一下,是媽媽發來的消息,問她考試情況,還說爸爸下周要出差,可能又要換城市了。
她的手指懸在屏幕上,半天沒打出一個字。鼻尖突然有點酸,眼睛也澀澀的,連忙低下頭,假裝整理試卷,把臉埋在臂彎里。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感覺有人輕輕碰了碰她的胳膊。抬頭一看,陸硯辭正把一顆橘子糖放在她的桌角,透明的糖紙在燈光下閃著微光。
“心情不好?”他問,聲音很輕,像怕驚擾了她。
阮之秋吸了吸鼻子,搖搖頭,卻沒忍住,眼淚還是掉了下來,砸在課本上,暈開一小片濕痕。她慌忙想擦掉,陸硯辭卻遞給她一張紙巾,沒追問原因,只是安靜地坐在旁邊。
雨還在下,敲打著窗戶,發出細碎的聲響。教室里的吵鬧聲好像被隔在了很遠的地方,只剩下兩人之間的安靜。阮之秋捏著橘子糖,糖紙被攥得有點皺,眼淚卻慢慢止住了。
“謝謝?!彼÷曊f,把糖剝開放進嘴里,酸甜的味道在舌尖散開,心里的悶堵漸漸化了。
陸硯辭沒說話,只是從書包里拿出一本筆記本,翻開遞給她。不是平時的練習本,而是個封面印著銀杏葉的本子,里面夾著一張照片——是上周在后山拍的那兩片靠得很近的銀杏葉,陽光落在上面,金黃金黃的。
照片旁邊寫著一行字:“秋天還很長?!?
阮之秋看著那行字,突然想起剛轉學來時,她總覺得這里的一切都像借來的,隨時會被收走??涩F在看著照片上的銀杏葉,看著旁邊安靜坐著的陸硯辭,心里卻生出一種奇怪的念頭:也許這個秋天,可以再慢一點。
晚自習的鈴聲響起時,她把照片小心翼翼地夾進語文課本里,抬頭對陸硯辭笑了笑,眼里的水汽已經散了,像被風吹干的銀杏葉。
陸硯辭也笑了,像雨后初晴的天空,干凈又明朗。
窗外的雨不知什么時候停了,月光透過云層,在銀杏道上灑下一片淡淡的銀輝,像在為誰鋪一條溫柔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