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天氣格外好，陽光像融化的金子，潑灑在景城中學后山上。阮之秋背著帆布包站在山腳時，陸硯辭已經等在那里了。他穿了件淺灰色的連帽衛衣，背著黑色雙肩包，手里還拎著個塑料袋，里面裝著兩瓶礦泉水和一小袋餅干。

“來了?！彼龘]了揮手，陽光落在他揚起的手腕上，鍍上一層暖光。

“不好意思，是不是等很久了？”阮之秋小跑過去，有點抱歉地說。她出門前糾結了半天穿什么，耽誤了幾分鐘。

“沒有，我也剛到。”陸硯辭把一瓶礦泉水遞給她，“后山的路有點陡，慢點走。”

后山不算高，卻藏著一片茂密的銀杏林，是林薇昨天特意告訴她的“秘密基地”。山路鋪著青石板，兩旁長滿了野草，偶爾有不知名的小花開在石縫里，被風吹得輕輕搖晃。

阮之秋背著相機，走走停停，看見好看的風景就停下來拍兩張。陸硯辭跟在她身后，不催也不打擾，只是在她差點踩到青苔時，伸手扶了她一把。

“這里的銀杏葉比學校里的黃得更透。”阮之秋站在一棵老銀杏樹下，仰頭看著滿樹金黃，陽光透過葉隙落在她臉上，睫毛投下細碎的陰影。

陸硯辭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風一吹，滿樹的銀杏葉簌簌作響，像下了場金色的雨。他從背包里拿出速寫本，筆尖在紙上沙沙地動起來。

阮之秋拍完照回頭，正好看見他在畫她的背影。陽光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側臉的線條柔和得像被風吹過的水面。她沒出聲，悄悄舉起相機，按下了快門。

“畫好了？”等他放下筆，她才走過去問。

陸硯辭把速寫本遞給她，紙上是她站在銀杏樹下的樣子，裙擺被風吹得微微揚起，腳邊落了幾片銀杏葉，旁邊還畫了只停在枝頭的小鳥，歪著頭看她。

“畫得真好?！比钪镉芍缘刭潎@，指尖輕輕拂過紙面，“連風吹起來的弧度都畫出來了?！?

“因為風確實很大?！彼α诵?，伸手幫她把被風吹亂的碎發別到耳后。指尖不經意碰到她的耳廓，兩人都頓了一下，像有微弱的電流竄過。

阮之秋的臉頰瞬間熱了起來，慌忙移開視線，假裝去看地上的銀杏葉：“我們去前面看看吧，好像有片更密的林子?！?

她轉身往前走，腳步有點快，像是在逃。陸硯辭看著她泛紅的耳尖，嘴角忍不住彎了彎，快步跟了上去。

深處的銀杏林果然更茂密，金黃的葉子層層疊疊，把天空遮得只剩下細碎的光斑。地上積了厚厚的一層落葉，踩上去發出“沙沙”的聲響，像踩在松軟的地毯上。

阮之秋興奮地跑進去，轉身張開雙臂，對著陸硯辭笑：“你看！像不像金色的海洋？”

陽光落在她笑彎的眼睛里，像盛著星光。陸硯辭站在原地，看著她在銀杏葉里轉圈，裙擺揚起時，帶起一陣細碎的金雨。他突然覺得，手里的速寫本好像永遠畫不出此刻的鮮活。

“快過來！”阮之秋朝他招手，“這里拍照肯定好看。”

他走過去，站在她身邊。她舉起相機，鏡頭對著兩人的腳下，那里有兩片靠得很近的銀杏葉，形狀幾乎一模一樣。

“咔嚓”一聲，快門落下。

中午坐在銀杏林里休息時，阮之秋把相機里的膠卷取出來，小心翼翼地放進防水袋里。陸硯辭遞給她一塊餅干，是橘子味的，和他上次給的橘子糖味道很像。

“這片林子很少有人來嗎？”她咬了口餅干，看著周圍安靜的環境，除了風聲和鳥叫，聽不到別的聲音。

“嗯，”陸硯辭點點頭，“大部分人不知道這里，我也是偶然發現的?！?

“像個秘密基地。”阮之秋笑了笑，撿起一片銀杏葉，在上面輕輕劃著什么。

“算是吧?！彼粗J真的樣子，突然問，“為什么喜歡拍銀杏？”

她頓了頓，指尖在葉面上停住：“以前住的地方有棵老銀杏樹，我小時候總在樹下玩。后來搬家了，就……想多留些紀念?！?

她說這話時，聲音很輕，像怕驚擾了什么。陸硯辭沒再追問，只是拿起一片銀杏葉，學著她的樣子，在上面慢慢劃著。

風穿過銀杏林，帶著葉子的清香。兩人并肩坐著，誰都沒說話，卻有種說不出的默契。陽光從枝葉間漏下來，在他們交疊的影子上，投下跳動的光斑。

下山的時候，阮之秋的鞋帶松了。她彎腰去系，陸硯辭就站在旁邊等她，目光落在她散落在肩頭的碎發上，風一吹，發絲拂過她的臉頰，像只調皮的蝴蝶。

“好了?！彼酒饋?，沖他笑了笑。

“嗯。”他應了一聲，視線卻沒移開，直到她臉頰微微發燙，才轉過頭，往前走了兩步，“走吧?！?

走到山腳時，夕陽已經把天空染成了橘紅色。阮之秋看著手里攢的一大把銀杏葉，突然想起什么，從帆布包里拿出一個小小的玻璃罐，把葉子一片一片放進去。

“這個送給你?！彼压拮舆f給陸硯辭，里面的銀杏葉在夕陽下泛著溫潤的光，“算是……謝你帶我來這里。”

陸硯辭接過罐子，指尖碰到她的手，輕輕頓了一下。他低頭看著罐子里的銀杏葉，又抬頭看向她，眼神亮得像落滿了星星：“謝謝。”

他把罐子小心翼翼地放進雙肩包最里層，像是在保護一件易碎的珍寶。

回家的路上，阮之秋把相機抱在懷里，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蹦蹦跳跳的。她想起陸硯辭剛才的眼神，想起他畫里的自己，想起腳邊那兩片靠得很近的銀杏葉，嘴角忍不住彎了起來。

口袋里的手機輕輕震動了一下，是條新消息，來自一個陌生的號碼：

“今天的照片洗出來，可以給我一張嗎？——陸硯辭”

阮之秋看著屏幕上的名字，手指在鍵盤上敲了很久，才回過去兩個字：

“好呀?！?

風從車窗吹進來，帶著秋天的味道，把少女嘴角的笑意，吹得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