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紅流光掠過蒼莽群山時,血羅剎突然按住腰間的彎刀。下方十萬大山的瘴氣里浮出無數人臉,那些扭曲的面容正在吸食晨光,脖頸處隱約可見與中州城傀儡相同的血晶烙印。
“是尸蠱的氣息。“她指尖的本命火凝成細線,在虛空中燒出透明的軌跡。線端觸到瘴氣的瞬間,無數黑色飛蟲從霧中炸開,翅膀上的骨符在陽光下泛著幽光——與中州城蟲媒的烙印相比,這些符紋多出三道蜿蜒的蛇形紋路。
沈硯秋的星核突然震顫。他認出飛蟲翅尖的磷粉正在凝結成陣,那些交錯的光痕與《血祭錄》殘頁記載的“萬尸陣“完全吻合。瘴氣深處傳來銅鈴脆響,三輛黑木車正順著山徑下行,車輪碾過的草葉都化作紫黑色粉末。
“車里是煉蠱的容器。“血羅剎拽著他俯沖而下,彎刀劈開迎面撲來的毒霧。黑霧落地化作十二具青銅棺,棺蓋縫隙滲出的暗紅色液體里,浮著無數細小的手腳——那些竟是被截斷的孩童肢體,指尖還殘留著世家子弟特有的靈根光澤。
沈硯秋的星核驟然變冷。冰棱順著指尖蔓延,將最近的青銅棺凍成冰坨。棺蓋崩裂的瞬間,他瞥見里面蜷縮著個錦衣少年,胸口插著的骨笛正在微微顫動,笛孔里鉆出的銀線與中州城林家祠堂的鎖鏈同出一轍。
“是用噬靈蟲的幼蟲改煉的骨笛蠱。“他捏碎少年眉心的鎖靈環,冰氣順著經脈游走,逼出的蟲蠱在掌心化作灰燼,“這些孩子是從太極廣場逃走的世家子弟,暗閣余孽用移魂術抹去了他們的記憶。“
少年突然睜開眼,瞳孔里映出詭異的祭壇。血羅剎認出那是南疆十萬大山深處的蛇母洞,祭壇中央跪著的黑袍人正在剖解靈根,飛濺的血珠在空中凝成烏鴉圖騰。當黑袍人轉身時,她看清對方手腕上的青銅環——與玄真道人的環扣完全吻合,只是多了道蛇形刻痕。
“是玄真的師弟玄煞。“血羅剎的本命火暴漲成焰墻,擋住從山坳涌出的尸群。那些尸體的額頭上都嵌著血晶,心口處的蟲洞正在蠕動,墜落的腐肉里滾出半枚蛇紋香囊,與中州城拼合的信物斷口完美契合。
沈硯秋突然握住她的手腕。星核之力順著山風擴散,在云端凝成巨大的冰鏡。鏡中映出南疆蠱城的景象:數千名蠻族正在廣場上跪拜,黑袍祭司將活人的靈根扯出,拋向中央的蛇形香爐,每片靈根燃燒時都發出龍吟般的嘯鳴。
“他們在復刻噬靈陣。“他指尖的冰氣突然失控,鏡中畫面劇烈晃動,“這些蠻族被下了血咒,靈根里混著龍血氣息——暗閣想用蠻族的精血催化萬靈源的另一半形態。“冰鏡突然炸裂,無數碎片里浮出相同的畫面:蠱城深處的地脈正在滲血,染紅的溪流匯集成暗閣的烏鴉圖騰。
兩人循著血腥味掠至蠱城時,正撞見玄煞將骨笛按在蠻族圣女的眉心。圣女銀白的發絲瞬間變得漆黑,后背突然裂開五道血縫,鉆出的蛇形觸手卷住周圍修士的靈根,那些被觸碰到的人都發出嬰兒啼哭般的慘嚎。
“是血巫的禁術'萬蛇噬心'。“血羅剎甩出彎刀,猩紅刀光斬斷三條觸手。斷口處噴出的黑血落在地上,竟長出密密麻麻的蛇形藤蔓,葉片上的紋路與落霞山牽魂藤完全一致,只是邊緣多了排細小的牙齒。
沈硯秋躍至祭壇頂端,星核之力注入斷裂的石柱。冰紋順著地脈蔓延,將正在滲血的裂縫凍成冰壁。冰面倒映出的地脈圖讓他心頭劇震——南疆的九條主脈竟被改造成蛇形,與中州城的太極陣形成了陰陽相濟的態勢。
“他們想讓兩界靈脈合流。“他突然想起《青崖秘錄》的最后一頁,星隕老人的手札里畫著張完整的陣圖,“萬靈源的真正形態,是用中州的人魂與南疆的獸魄熔鑄成新的靈根。“
玄煞突然發出桀桀怪笑。骨笛吹奏的調子陡然拔高,祭壇周圍的青銅棺同時炸開,里面的孩童尸體化作半人半蛇的怪物,心口的血晶正在吸收蠻族圣女溢出的靈力。當血晶亮起紅光時,沈硯秋看清每個怪物的后頸都刻著青崖宗的云紋。
“這些都是青崖宗失蹤的弟子。“他的冰刃斬向玄煞,卻被對方袖口飛出的蛇形鎖鏈纏住。鎖鏈上的倒刺刺入掌心,星核之力突然紊亂——那些倒刺竟是用青崖宗的鎮派法寶“凝星石“碎塊煉制的。
血羅剎的本命火突然化作血蓮。她撲向蠻族圣女,將母親留下的血玉按在對方眉心。血玉迸發的紅光里,圣女瞳孔中的灰霧漸漸消散,露出與血羅剎相似的琥珀色眼眸:“姐姐...蛇母洞的地脈深處...藏著萬靈源的本體...“
話音未落,祭壇突然塌陷。眾人墜入漆黑的地穴,墜落中沈硯秋瞥見洞壁刻滿壁畫:三百年前星隕老人與血巫大祭司在這里埋下萬靈源,用兩人的精血設下雙生咒;二十年前玄水道人曾來過這里,壁畫上的劍痕與他的佩劍完全吻合;十年前血羅剎的母親用自身靈根堵住地脈裂縫,那些滲出的血珠正在壁畫上凝成同心咒。
“原來母親早就知道真相。“血羅剎的聲音在黑暗中發顫。地穴底部突然亮起幽藍火光,無數蛇形燭臺照亮中央的白玉棺,棺蓋上的蛇紋與香囊上的刻痕完美銜接,四角鎮著的青銅鼎里,正燃燒著與落霞山相同的蝕心蠱。
玄煞的笑聲從頭頂傳來。他站在塌陷的洞口,骨笛指向白玉棺:“你們以為拼合香囊就結束了?萬靈源需要血親獻祭才能完全覺醒。“他突然扯斷自己的青銅環,環扣崩裂的瞬間,地穴搖晃起來,洞壁滲出的血液匯成溪流,順著溝槽注入白玉棺。
“他要用自己的血喚醒萬靈源。“沈硯秋將星核之力注入地面,冰墻擋住涌來的血溪。冰面突然映出玄煞的真容——對方后頸竟有塊青崖宗弟子的胎記,只是被蛇形紋身覆蓋了大半。
血羅剎的彎刀突然刺入地面。本命火順著血溪蔓延,那些流動的血液里浮出無數記憶碎片:玄煞本是青崖宗庶出弟子,因靈根殘缺被宗門遺棄,是玄真道人收留了他;十年前他曾偷偷放走血羅剎的母親,卻被暗閣祭司剜去心脈,用換魂術改造成傀儡。
“你不是自愿追隨暗閣的。“她的聲音帶著淚光。玄煞的骨笛突然掉落在地,瞳孔中的墨色漸漸褪去,露出痛苦的神色:“師姐...快毀掉萬靈源...它會吞噬所有靈根...“
話音未落,白玉棺突然炸裂。里面涌出的不是尸體,而是株巨大的雙生樹——左側枝干呈青色,結著星辰形狀的果實;右側枝干呈赤色,掛著燃燒的火焰花苞,根莖處纏繞的鎖鏈上,還嵌著半塊青銅環,與沈硯秋掌心的龍紋環完美契合。
“這才是萬靈源的本體。“沈硯秋突然明白,“星隕老人和血巫大祭司當年將自己的靈根融入其中,想創造出兼容正邪的新靈力。“雙生樹突然劇烈搖晃,青枝與紅枝開始相互吞噬,那些接觸的地方正滲出黑色汁液,滴落在地的瞬間化作無數小蛇。
玄煞突然撲向雙生樹。他用僅剩的靈力抱住樹干,身體漸漸與枝干融為一體:“用同心咒...只有雙星之力能讓它平衡...“他的聲音越來越弱,最后化作樹身上的道蛇形刻痕,與血羅剎母親的血痕交相輝映。
血羅剎與沈硯秋同時握住對方的手。青紅流光順著雙生樹蔓延,那些相互吞噬的枝葉漸漸平靜,青枝上的星辰果與紅枝上的火焰苞開始同步綻放。當第一縷晨光從地穴裂縫照入時,雙生樹突然騰空而起,沖破十萬大山的瘴氣,在南疆上空凝成巨大的光樹。
下方的蠱城廣場上,被解救的蠻族與世家子弟同時抬頭。他們的靈力順著光帶匯入雙生樹,那些殘缺的靈根正在發出微光,斷口處長出新的嫩芽。沈硯秋望著掌心漸漸透明的青銅環,突然將它拋向空中——環扣在光樹頂端化作新的星辰,與中州城的石碑遙相呼應。
血羅剎摘下腰間的血玉,埋進雙生樹的根部。土壤里突然鉆出無數紅色藤蔓,與從落霞山飛來的青色藤蔓纏繞在一起,在大地上織成巨大的同心咒。當最后個咒紋成形時,南疆的瘴氣開始消散,露出下面郁郁蔥蔥的林海,那些曾被蠱毒污染的溪流正在變得清澈,游魚身上都帶著青紅相間的光澤。
“該去東海了。“沈硯秋望著東方的海平面,那里正騰起黑色的霧氣,“剛才的感應不會錯,暗閣還有余孽在攪動海眼的靈力。“血羅剎的彎刀在晨光里劃出紅痕,她摸了摸胸口的蛇紋香囊——此刻它已化作半枚玉佩,與沈硯秋的龍紋環正好拼成完整的太極圖。
兩人的身影掠過雙生樹時,樹頂的星辰突然墜落,在他們身后化作漫天流螢。下方傳來蠻族圣女的歌聲,那些被治愈的孩童正在栽種新的樹苗,而地穴深處的玄煞化作的枝干上,開出了第一朵青紅相間的花,花瓣上的同心咒在風中輕輕顫動,仿佛在訴說著三百年的恩怨終于塵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