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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枯骨驛

雪粒子打在臉上,像細小的冰針。林硯秋已經在風雪里走了整整一夜,棉鞋早就濕透,凍得腳掌發麻,每一步踩在積雪里,都像踩在碎玻璃上。天色微亮時,她終于看到了一點昏黃的燈火,在白茫茫的荒原上,像顆瀕死的星子。

那是座驛站,檐角掛著塊褪色的木匾,上面刻著「枯骨驛」三個字。名字晦氣,卻讓林硯秋緊繃的神經驟然松弛——只要能找到個避風雪的地方,哪怕是停尸房,她也認了。

驛站的門虛掩著,推開門時發出「吱呀」的慘叫,驚得梁上的灰塵簌簌落下。大堂里空蕩蕩的,只有幾張破桌爛椅,墻角堆著些干草,散發出霉味和淡淡的血腥味。

「有人嗎?」林硯秋的聲音嘶啞得厲害,剛出口就被風雪吞了一半。

里間傳來一陣響動,一個穿著灰色驛丞袍的老頭端著油燈走出來,佝僂著背,臉上滿是皺紋,眼睛卻亮得異常。「姑娘,趕路的?」他的聲音像被砂紙磨過,「這鬼天氣,也就你們這些不要命的敢出門。」

林硯秋的心微微一沉。這老頭的反應太鎮定了。北疆的驛站早就因為戰亂荒廢了大半,枯骨驛更是傳說中「十過九死」的險地,哪有驛丞會守在這里?

她不動聲色地往門口退了半步,手悄悄按在腰間——那里藏著把父親給的短匕,三寸長,鋒利得能削斷頭發。「我……我是從南邊來的,迷路了。想借貴地歇腳,給點錢。」她說著,從袖袋里摸出枚碎銀,指尖因為凍僵,差點沒拿穩。

老頭的目光在碎銀上停了一瞬,隨即笑了,露出黃黑的牙:「錢就不必了,出門在外,誰沒個難處?我去給你燒點熱水,再弄點干糧。」他轉身要往里間走,又突然回頭,眼神像鉤子似的掃過她的胸口,「姑娘穿得這樣單薄,懷里揣著什么暖物?」

林硯秋的呼吸驟然停滯。她一直把龍符貼身藏在里衣里,外面裹著厚厚的棉絮,這老頭怎么會看出來?

就在這時,里間的門「砰」地一聲被撞開,三個穿著黑色勁裝的漢子沖了出來,手里都握著刀,刀身在油燈下閃著寒光。為首的漢子臉上有道刀疤,從眼角劃到下頜,笑起來像條毒蛇:「蕭閣主果然沒猜錯,這小丫頭片子真會往這兒跑。」

驛丞也直起了腰,剛才的佝僂和渾濁一掃而空,眼神里滿是狠厲:「拿下她,龍符到手,咱們兄弟都能升官發財!」

是影閣的伏兵!林硯秋渾身的血都涼了。他們早就料到她會往幽州走,在這里設了陷阱!

她轉身就往門外沖,卻被刀疤臉攔住了去路。刀鋒帶著冷風劈過來,她矮身躲開,頭發被削斷幾縷,飄落在雪地里。「抓住她!別傷了龍符!」刀疤臉嘶吼著,揮刀再砍。

林硯秋畢竟是將門之女,雖不擅長武藝,卻懂些防身的招式。她借著桌椅躲閃,目光飛快地掃過大堂——門窗都被堵死了,唯一的出路,是墻角那道通往后院的窄門,門后似乎堆著些柴草。

「往哪跑!」老頭抄起墻角的扁擔,朝她后背砸來。林硯秋側身避開,扁擔砸在柱子上,發出悶響。她趁機撲到窄門邊,剛要拉開門閂,手腕突然被一只鐵鉗似的手抓住。

是刀疤臉。他的力氣大得驚人,捏得她手腕骨頭咯吱作響。「小賤人,還敢躲!」他另一只手就要去撕她的衣襟,眼里滿是貪婪。

林硯秋急得眼眶發紅,猛地抬腳,用盡全力踹向他的膝蓋。刀疤臉痛呼一聲,手勁松了些。她趁機抽出短匕,毫不猶豫地刺向他的手臂——不是要害,卻足夠讓他暫時失去行動力。

「啊!」刀疤臉慘叫著后退,手臂上的血瞬間染紅了衣袖。

就在這時,外面的風雪里傳來一聲極輕的笑,像冰凌碎裂:「影閣的手段,還是這么難看。」

眾人都是一愣。林硯秋抬頭望去,只見驛站門口站著個青衫男子,手里把玩著一枚玉佩,風雪落滿他的肩頭,卻半點沒沾濕衣袍。他看起來二十多歲,眉眼俊朗,嘴角噙著點漫不經心的笑,仿佛不是來殺人,而是來赴宴的。

「你是誰?」刀疤臉捂著傷口,厲聲喝問。

男子沒理他,目光落在林硯秋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像是在看什么稀奇物件:「鎮北侯的女兒,倒是比傳聞中野得多。」他抬手,指尖微動,不知何時捏在手里的一枚銅錢突然飛出,「咻」地一聲,正釘在刀疤臉握刀的手背上。

刀疤臉的刀「哐當」落地,疼得滿地打滾。另兩個黑衣人和那老頭見狀,立刻揮刀朝男子撲去。可那男子的身法快得詭異,青衫一閃,就像鬼魅似的在刀鋒間穿梭。林硯秋只聽到幾聲悶哼,再定睛看時,那三人已經倒在地上,脖頸處都有一道細細的血痕,氣絕身亡。

整個過程,不過彈指間。

林硯秋握緊短匕,警惕地看著他。這人武功極高,出手狠辣,卻又不是影閣的人——影閣的殺手從不用銅錢做武器,更不會用這種近乎戲耍的方式殺人。

「你是誰?」她的聲音還有些發顫,但眼神已經鎮定下來。

男子彎腰,從刀疤臉的懷里摸出塊黑色令牌,上面刻著個「影」字,他隨手丟在地上,用腳碾了碾:「沈徹。」他笑得無害,「一個路過的商人。」

沈徹?林硯秋皺緊眉頭。這名字很普通,可她總覺得在哪里聽過。而且,商人怎么會有這樣的身手?

「多謝沈公子出手相救。」她不動聲色地往后退,手依舊沒離開刀柄,「此地危險,我這就告辭。」

「告辭?往哪去?」沈徹挑眉,指了指門外的風雪,「這荒原上,除了這座驛站,再往前走五十里,都是北狄的游獵區。你一個姑娘家,抱著那么貴重的東西,是想給狼當點心?」

林硯秋的心猛地一跳。他果然知道龍符!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她轉身就要推門,手腕卻被他再次抓住。這次他的力氣很輕,卻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

「林姑娘,明人不說暗話。」沈徹的笑容淡了些,眼神變得銳利,「你懷里揣著龍符,影閣的人在后面追,北狄的人在前面堵,你覺得憑你自己,能走到幽州?」他頓了頓,語氣放緩,「我要去幽州做筆生意,正好順路。不如結伴同行,互相有個照應。」

結伴同行?林硯秋幾乎要笑出聲。這人來路不明,身手詭異,明顯對龍符圖謀不軌,跟他同行,豈不是與虎謀皮?

「不必了。」她用力甩開他的手,「沈公子的好意,我心領了。」

沈徹也不勉強,只是退開兩步,靠在門框上,好整以暇地看著她:「那我就不攔你了。不過提醒你一句,影閣的人很快會發現這里的動靜,最多半個時辰,就會有大隊人馬趕來。到時候,可沒人再幫你了。」

林硯秋的腳步頓住了。他說得對。影閣行事向來縝密,既然在這里設了伏,必定在周圍布了眼線。剛才的打斗聲,說不定已經驚動了他們。

「你想怎么樣?」她轉過身,直視著沈徹的眼睛。他的眼神很深,像藏著片海,看不出情緒。

「很簡單。」沈徹伸出兩根手指,「第一,帶我去幽州。我知道有條近路,能避開影閣和北狄的人。第二,到了幽州,告訴我你父親藏龍符的真正用意。作為交換,我保你一路上平安。」

他的要求很直白,甚至帶著點理所當然的霸道。林硯秋盯著他看了許久,試圖從他臉上找出些破綻——貪婪?虛偽?或者別的什么。可他只是坦然地看著她,嘴角甚至還帶著點若有若無的笑意。

外面傳來隱約的馬蹄聲,越來越近,夾雜著呼喝聲。

「他們來了。」沈徹側耳聽了聽,語氣輕松,「林姑娘,選吧。是跟我走密道,還是留下來跟影閣的人『敘舊』?」

密道?林硯秋一愣。這座破驛站里還有密道?

沈徹沒給她太多思考的時間,拽著她就往后院跑。后院果然堆著柴草,他移開半捆柴,露出下面一塊松動的石板,掀開后,露出個黑黢黢的洞口,帶著潮濕的泥土味。

「快進去。」他推了她一把,自己則轉身,從懷里摸出個火折子,點燃了墻角的干草堆。火光瞬間竄起,濃煙滾滾,很快就會遮住密道的入口。

馬蹄聲已經到了驛站門口,蕭徹清冷的聲音穿透風雪傳來:「圍起來,一個活口都別留!」

林硯秋不再猶豫,鉆進了密道。沈徹緊隨其后,放下石板,密道里頓時陷入一片漆黑。

「跟緊我,別出聲。」沈徹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帶著點回音。他似乎對這里很熟悉,腳步輕快,沒有絲毫遲疑。

林硯秋伸出手,摸索著抓住他的衣角。黑暗里,她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墨香,混雜著雪的清冽,意外地讓人安心。

密道很窄,只能容一人側身通過,空氣里彌漫著霉味和土腥氣。她不知道這條路通向哪里,也不知道身邊這個自稱「沈徹」的男人,到底是敵是友。

但她知道,從鉆進這條密道開始,她的逃亡之路,已經和這個神秘的男人,緊緊纏在了一起。

而在他們身后,枯骨驛的火光映紅了半邊天,蕭徹站在雪地里,看著燃燒的驛站,指尖的雪已經融化成水。他身后的影衛低聲問:「閣主,追嗎?」

蕭徹望著密道入口的方向,眼神幽深:「不必。」他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像雪地里綻開的冰花,「讓他們走。兩條小魚,總要放進水里,才能釣出大魚。」

風雪更緊了,卷著火星,把密道入口的痕跡,一點點舔舐干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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