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只第三只眼,它是上帝視角,卻帶著體溫。它收納所有碎片。
它是懸在灶臺上空的那束光,看 12歲的你系著過大的圍裙,在兩桌菜的油煙里手忙腳亂——奶奶逢人就夸你時偷偷揚起的下巴,董婆婆摸著你頭說“這么能干”時你耳尖的發(fā)燙,它都一一收進(jìn)玻璃罐,像夏天的葡萄酒似的,讓后來的日子慢慢滲出甜。
它記得玉米堆里的狼狽。看你在傾盆大雨里抱著玉米跑,剛把糧食塞進(jìn)屋檐,太陽就把壩子曬得滾燙,只好又把玉米攤開——你當(dāng)時噘著嘴說“白忙了”,它卻在旁邊笑,小聲的說這是 12歲的你第一次懂“日子有時就是收了又曬”的道理,后來你高中背書,背了又忘,忘了又背,突然想起那天的玉米,心里就松了些。
它藏在弟弟的笑聲里。看你和他在水缸里吹泡泡,他栽進(jìn)水里時你拽著衣領(lǐng)提他起來的慌張,他看電視不理你敲門時你踹門的氣鼓鼓,還有他后來怕你生氣,乖乖遞菜刀的小模樣。這些碎成星子的瞬間,后來在你整理《初二的暑假》時,突然從記憶里跳出來,落在紙上,成了“原來我早被這樣的熱鬧愛過”的注腳。
它守著你身體里的小秘密。看你發(fā)現(xiàn)內(nèi)褲上的白痕時,想起生理課老師講的內(nèi)容的慌張;看你趁爺爺奶奶不注意,用舌尖輕輕頂那顆松動的牙,牙齦傳來的癢意像小螞蟻爬過;看你在煙地里抹農(nóng)藥時,指甲縫里蹭到的澀味,和第二天早上手臂酸的抬不起來的莫名其妙。這些 12歲的你覺得“不能說”的事,它都替你記著,像藏在煙草葉里的露珠,等 26歲的你寫《第三只眼》時,輕輕一碰,就滾落成“原來成長早有痕跡”的頓悟。
它是奶奶喂你西瓜時,指縫漏下的陽光。她比劃“比枕頭還大”的夸張手勢,說爺爺“半夜偷吃”的碎碎念,還有西瓜汁滴在你下巴上,她用手背蹭掉時的溫度。這些當(dāng)時讓你瞇著眼笑的瞬間,后來在你加班到深夜,啃著冷面包時突然冒出來,像塊糖含在嘴里,慢慢化出“原來我被這樣疼過”的暖。
它從不催你“快點長大”,只陪你慢慢走。看你摔掉農(nóng)藥瓶跑向福爺爺家,看你對著不吃蘋果的鴿子發(fā)呆,看你在日記里寫“不想洗碗”又乖乖洗完的別扭。26歲的你翻到這些字時,突然懂了:當(dāng)時覺得天大的委屈,不過是成長給你的小禮物;當(dāng)時以為跨不過的坎,早被 12歲那個敢做兩桌菜、敢從自行車上跳下來跑的自己,悄悄踩成了路。
它是時間折成的紙船,載著 12歲的炊煙、26歲的臺燈、37歲的晨光,在歲月的河里慢慢漂。當(dāng)你某天真的站在 37歲回頭望,會看見 26歲備考時掉在單詞本上的淚,和 12歲掉在玉米堆里的汗,其實是同一片天空落下的雨——它們早被這只眼收進(jìn)陶罐,釀出了“原來每個當(dāng)下的難,都是后來的甜”的酒。
這只眼從不是超能力,是藏在你生命里的守望。是 12歲的你在菜園摘辣椒時的認(rèn)真,是 26歲的你在鍵盤前敲下回憶的專注,是所有愛過你的人沒說出口的“慢慢來”,是時間本身最溫柔的提醒:你從來都不是一個人在走,那個 12歲的你,那些愛你的人,還有每個階段的自己,都在時光里,等你抬頭時,撞進(jìn)一片始終溫暖的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