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軒覺得自己像是睡了很久，又像只過了一瞬。

眼皮很沉，就像幾天幾夜沒合眼。

緩緩睜開眼，入目是熟悉的茅草屋。

“十九年了……”

“原來我不是天生早慧，只是上輩子的記憶，到現在才肯冒頭。”

李軒坐直了身子，盤著的雙腿有些發麻，他伸手捶了捶，臉上露出一抹哭笑不得的神情。

“不到二十歲就看破紅塵，跑到這荒郊野嶺的破茅屋里隱居。”

“這輩子的我，心兒是真夠大的。”

就在李軒感慨之際，一個毫無感情的機械音在李軒腦海中響起。

【胎中之謎已解，神級選擇系統開始綁定……】

【綁定成功。】

【宿主將在面臨抉擇時觸發系統，做出選擇，即可獲得相應獎勵。】

李軒捶腿的動作停住了。

他眨了眨眼，確定自己沒有因為記憶融合出現幻聽。

神級選擇系統？

人生剛算得上重開，外掛就送上門了？

這節奏，是要起飛啊！

就在李軒心里剛冒出這個念頭，茅廬那扇簡陋的木門，就被人輕輕敲響了。

“篤、篤、篤。”

敲門聲很輕。

緊接著，一道嬌柔女聲從門外傳來，略顯沙啞。

“有人嗎？”

這么晚了？

會是誰？

李軒眉頭蹙起，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走過去拉開了門栓。

“吱呀——”

門開了，月光傾瀉，灑在門外那道身影上。

一襲嫁衣，紅得像血。

精致的妝容已經哭花，云鬢散亂，珠釵斜墜。

一雙繡鞋也不知丟在何處，赤著的腳，沾滿了塵土和草屑。

李軒一時間忘了言語。

不等他開口，那女子抬起頭，空洞的眸子似乎終于找到了焦點。

“公子，胭脂美嗎？”女子的聲音依然沙啞。

李軒下意識地點了點頭，這是一種無須思考的本能反應。

眼前的女子，即便如此狼狽，也足以稱得上人間絕色。

女子似乎從李軒的回應中得到了一絲慰藉，空洞的眼神里泛起微弱的漣漪。

“那公子，你能告訴我，他為何要在大婚之上出家，將我拋棄嗎？”

大婚之上出家？

李軒心頭一震。

他看著眼前的女子，忽然明白了她身上那股凄美破碎感的來源。

該是何等鐵石心腸的男人，才能在拜堂成親之日，拋下這樣一位絕代佳人，轉身遁入空門？

這不僅僅是拋棄。

在這個封建禮法至上的時代，夫家在婚禮上悔婚出家，對女子而言，無異于一場公開的凌遲。

無形的脊梁骨，算是被硬生生戳斷了。

李軒沉默片刻，聲音放得很輕：“或許，是他不懂姑娘的美。”

女子聽到這句話，長長的睫毛顫了顫。

“那公子……懂胭脂的美嗎？”

她往前走了一小步，赤足踩在微涼的石階上，仰頭看著李軒，眼中帶著一絲最后的希冀。

“公子，愿意收留胭脂嗎？”

話音剛落，李軒腦海中，冰冷的機械音再次響起。

【叮！檢測到待選擇事件，請宿主做出抉擇。】

【選擇一：嚴詞拒絕收留胭脂，并將其驅離。獎勵：道家基礎法術《掌心雷》。】

【選擇二：好言相勸，并將胭脂送回其家中。獎勵：法器‘雷擊桃木劍’一柄。】

【選擇三：收留胭脂，任其暫住。獎勵：隨機。】

三個選擇，清晰地浮現在李軒的腦海中。

令他的神情微微一愣。

腦海中浮現的三個選項，如同三條岔路，通往截然不同的方向。

李軒逐條盤算著。

第一項，《掌心雷》。

這可是道門正統的雷法，驅鬼辟邪，威力不俗。

對于他這種沒有師承的野道士來說，無異于天降甘霖。

第二項，雷擊桃木劍。

此物更是道門中人夢寐以求的法器，乃是桃木在生長過程中被天雷劈中。

天然蘊含雷霆的陽剛之氣，是所有陰邪鬼祟的克星。

兩樣獎勵，都精準地戳在李軒的心尖上。

無論是哪一樣，都能讓他在這山野間的修行之路，走得更順暢幾分。

可是當李軒的目光再次落到眼前女子身上時，心頭那點激動瞬間被沖散了。

他的視線，對上了胭脂那雙毫無生氣的眼睛。

那是一種什么樣的眼神？

空洞，死寂，冰冷到……近乎絕望。

李軒心里猛地一顫，一個念頭清晰地浮現出來。

“她來這里，恐怕本就是為了求死。”

荒山野嶺，前不著村后不著店。

自己這間茅屋所在的山崖，附近的人都叫它“回頭崖”。

顧名思義，勸人回頭，莫走絕路。

一個新婚之夜被拋棄的女子，穿著嫁衣，赤著腳，深夜來到回頭崖……

想做什么，不言而喻。

“我若是將她拒之門外，她恐怕轉身就會從這崖上跳下去。”

李軒心想。

“即便我好言相勸，將她送回家中，又能如何？”

“不過是讓她從一個絕境，換到另一個更大的牢籠里。世人的唾沫星子，就能將她活活淹死。”

只是延緩了胭脂的死期。

“罷了。”李軒在心中輕輕一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掌心雷也好，雷擊桃木劍也罷，又哪里比得上一條活生生的人命重要。”

思緒電轉，不過是瞬息之間。

李軒臉上的沉吟化為溫和的笑意：“姑娘若不嫌棄小道這寒舍簡陋，安心在此歇下便是。”

側過身，李軒讓開了門口的位置。

胭脂的身體輕輕一顫，似乎沒想到會得到這樣一個答案。

她抬起頭，呆呆地看著李軒臉上的笑容。

那笑容不帶半分欲望，只有純粹的善意和安撫。

咬著唇，胭脂邁動了已經麻木的雙腳，踏入眼前小小的茅草屋。

就在她踏入屋內的那一瞬間。

李軒的腦海中，系統的聲音再次響起。

【叮！宿主已做出選擇，選擇三：收留胭脂，任其暫住。】

【隨機獎勵生成中……】

【恭喜宿主獲得獎勵：五雷正法！】

系統聲音落下的剎那，一股磅礴浩瀚、玄之又玄的信息洪流，猛地沖入李軒的腦海。

“轟——”

李軒只覺得眼前一黑。

無數古老的符文、深奧的法訣、繁復的行氣路線圖……盡數烙印在他的神魂深處。

一股蒼茫、威嚴、煌煌天威般的道韻，在他的意識中流淌。

五雷正法！

這已非尋常道術，而是直指大道根源的無上正法。

李軒強行壓下心頭的震撼，穩住身形，沒有在胭脂面前露出異樣。

“公子，我……”

一旁，剛進屋的胭脂，聲音里帶著一絲遲疑。

她環顧四周，腳步微微一頓。

原本稍稍安定下來的心，又泛起了新的波瀾，臉上也露出了為難之色。

這間茅草屋，實在是太簡陋了。

一眼就能望到頭。

一張竹榻，一張木桌，一把椅子，還有一個蒲團。

再無他物。

更重要的是，這里根本沒有隔間，無法分出內外兩室。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這若是傳了出去，她的名聲……就真的徹底毀了。

然而。

李軒此刻正沉浸在《五雷正法》的玄奧之中，并未能第一時間讀懂胭脂臉上的欲言又止。

只當是對方嫌棄這里條件太差。

“嗯，小道這居所確實簡陋了些，還望姑娘不要見怪。”

“那張竹榻，姑娘可放心休息。”

“我平日里打坐修行，有個蒲團就夠了。”

說著，李軒便徑直走到竹榻旁的蒲團上，自顧自地盤膝坐下。

雙目一閉，心神便立刻沉入對《五雷正法》的感悟之中。

見此一幕，胭脂眸光急轉，神色瞬間黯淡了下去。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那個盤膝而坐，對她再無關注的背影。

一股比被李修緣拋棄時更加尖銳的刺痛，狠狠扎進了心里。

“難道……難道我當真就如此沒有魅力嗎？”

“李修緣在大婚之日棄我而去，遁入空門。”

“眼前這位公子，更…更是直接視我如無物。”

胭脂的心底泛起悲涼。

眼前公子的溫和與收留，似乎只是出于一個修行人的善心。

“不！”

“不是這樣的！”

一股偏執的瘋狂，猛地從胭脂的眼底深處涌了上來。

她的呼吸變得急促，胸口劇烈地起伏著。

那雙空洞的眸子里，燃起了一簇不顧一切的火焰。

“公子……”

胭脂輕聲呢喃，聲音顫抖。

“你若睜開眼睛，好好看看我……”

“我不信，你能坐懷不亂！”

話音未落，胭脂猛地向前一步。

雙手伸出，一把就按在了李軒的肩膀上，用力將他向后推去。

李軒正全神貫注地感悟雷法，心神空明，對外界的防備降到了最低。

完全沒料到，看似柔弱易碎的胭脂，會突然做出如此驚人的舉動。

“嗯？”

驚覺時，李軒的身體已經失去平衡，向后倒去。

下一刻，一道帶著幽蘭和胭脂香氣的身影，便帶著決絕的意味，俯身而下。

冰涼而柔軟的朱唇，重重地印在了他的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