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父親的秘密

雨水敲打著林夏公寓的落地窗，將窗外的城市燈光暈染成模糊的色塊。陳默站在客廳中央，手里捧著一杯已經冷掉的咖啡，目光掃過書架上那些厚重的心理學著作。最顯眼的位置擺著一張倒扣的相框，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翻過來看。

照片上是年輕時的林修遠摟著約莫十歲的林夏，背景是某所大學的校門。小女孩穿著藍色連衣裙，嘴角勉強上揚，但眼睛里透著與年齡不符的戒備。這與陳默在警局檔案里見過的林修遠判若兩人——那個總是西裝革履、在電視上侃侃而談的著名心理學家，此刻照片中只穿著皺巴巴的格子襯衫，頭發凌亂，眼下掛著濃重的黑眼圈。

“未經允許翻別人東西，是你們刑警的職業病嗎？“

林夏的聲音從身后傳來，陳默手一抖，相框差點滑落。她不知何時已經站在走廊陰影里，濕發披在肩上，換上了寬松的灰色家居服，手里拿著條白色毛巾。

“抱歉。“陳默將相框放回原處，“你父親...“

“死了。“林夏走過來，從他手中抽走相框，再次倒扣在書架上，“三年前，腦動脈瘤。媒體說是過勞，其實只是基因缺陷終于找上了他。“她語氣平淡得像在討論天氣，“咖啡要續嗎？“

陳默搖頭，注視著她用毛巾機械地擦拭頭發的動作。水珠順著她的脖頸滑進衣領，在鎖骨處積成小小的水洼。法醫組剛剛完成對白夜會所密室的初步勘查，他們本該留在現場，但林夏堅持要先回來換衣服。

“你早就知道馬克。“陳默不是提問，而是陳述。

林夏的手停頓了一下，繼續擦頭發：“知道什么？“

“那些照片。“陳默向前一步，“墻上除了受害者，還有你從小學到大學的照片。馬克跟蹤你不是一兩天了。“

毛巾從林夏手中滑落。她轉身走向落地窗，雨水在玻璃上蜿蜒出扭曲的紋路，將她的倒影切割成碎片。

“大學時他是父親最得意的學生。“她的聲音輕得幾乎被雨聲淹沒，“比我大五屆，我十六歲那年，他經常來家里討論課題。“

陳默走到她身旁，聞到淡淡的洗發水香氣，混合著雨水的氣息：“然后？“

“然后父親發現他偷改實驗數據，在行為心理學期刊上撤回了他的論文。“林夏的指尖觸碰冰涼的玻璃，“馬克消失了三個月，再出現時帶著一束白玫瑰來道歉。那天晚上...“她的呼吸突然變得急促，“他闖進我的臥室，說要用實際行動證明父親的理論是錯誤的。“

窗外的閃電照亮了林夏蒼白的臉，陳默看見她瞳孔收縮成針尖大小。不需要更多細節，他已經能拼湊出那個雨夜的輪廓。十六歲的林夏，醉心于變態心理學的天才學生，被信任的學長...

“你父親知道嗎？“

林夏的冷笑讓陳默心頭一緊：“他忙著準備TED演講。第二天馬克就出國了，我收到一張明信片，上面寫著'實驗中止'。“她轉身面對陳默，眼中燃燒著冰冷的怒火，“所以我研究犯罪心理學，不是為了理解他們，而是為了親手把這些人渣送進地獄。“

茶幾上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屏幕上顯示著法醫老張的名字。陳默按下免提，老張沙啞的聲音立刻充滿房間：

“陳隊，會所密室的指紋比對出來了，確認是馬克·劉易斯。但這小子給我們留了份'禮物'——書桌抽屜里有個上鎖的保險箱，技術組剛打開，里面是...“

一陣紙張翻動的沙沙聲。

“見鬼，是林教授二十年前的實驗筆記復印件，關于反社會人格的誘導實驗。最后一頁有行手寫批注：'林博士，您說過完美的反社會者能夠騙過測謊儀。我通過您的測試了嗎？'“

林夏的身體晃了晃，陳默及時扶住她的手臂，感受到布料下緊繃的肌肉。

“還有更糟的。“老張繼續道，“我們在地下室發現個小祭壇，擺著四根白蠟燭，每根旁邊放著對應受害者的私人物品。最新那根蠟燭下面壓著...“他停頓了一下，“林教授當年的名片。“

雨聲突然變得震耳欲聾。陳默看著林夏掙脫他的手，走向書柜最底層，抽出一本包著黑色書皮的相冊。她翻到中間某頁，取出一張泛黃的剪報——二十年前的《心理學季刊》上，年輕的林修遠站在領獎臺上，身旁站著笑容燦爛的馬克，標題寫著《林修遠團隊開創反社會人格檢測新范式》。

“不是復仇。“林夏的聲音顫抖著，“他在完成父親當年沒做完的實驗——制造一個完美的反社會者。“

陳默的手機再次響起，這次是小李發來的監控截圖。照片上馬克穿著連帽衫站在林夏公寓樓下，時間顯示是兩小時前。他手里拿著什么東西，在路燈下泛著金屬光澤。

放大圖片的瞬間，陳默的血液凝固了——那是一枚國際象棋的騎士棋子。

“收拾必需品，立刻轉移。“陳默抓起車鑰匙，“他知道我們會先回你家。“

林夏卻站著不動，目光落在書桌抽屜里的那把瑞士軍刀上。那是她十八歲生日時父親送的禮物，刀刃從未使用過。

“不。“她輕聲說，“這次我要等他來。“

陳默正要反對，門鈴突然響起。兩人同時僵住，監控屏幕上顯示門口空無一人。鈴聲再次響起，這次是三短一長，像某種密碼。

林夏的瞳孔驟然收縮：“父親生前就這樣按門鈴...“

陳默拔出配槍，示意她退后。透過貓眼，走廊里確實沒有人，但地上放著一個黑色禮盒，系著白色緞帶。他小心地開門，用槍管挑開盒蓋——

里面整齊地碼放著五張照片。前四張是已經遇害的受害者生前最后影像，每張照片角落都用紅筆畫著對應的象棋棋子。第五張是林修遠墓地的特寫，墓碑前擺著一枚騎士棋子，照片背面寫著：

“最后一局，騎士營救公主。您忠實的實驗品敬上。“

林夏奪過照片，指甲幾乎要刺穿紙面：“他不是要殺我...是要我見證他最后的'杰作'。“

遠處傳來警笛聲，小李帶著支援趕到了。但陳默知道，馬克此刻一定在某個地方，帶著他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靜靜等待棋局終章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