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書名: 亡國恨!病嬌替身帝師反成囚徒作者名: 錦書瑤本章字數: 4068字更新時間: 2025-07-22 17:52:39
她看到他骨節分明的手指握著筆,那修長有力的指節吸引力她注意力。
昨夜在夢里,就是這雙手,曾經帶著不容置疑的強硬遞給她胡蘿卜。
也曾徒手掰開滾燙的籠門,最后將她塞進通風口,指節泛白,帶著燙傷的痕跡。
她看到他微微低垂的眉眼,那濃密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小片陰影,夢里的火光下,他染血的側臉和這雙深不見底的眼睛,也曾閃過一剎那難以捕捉的情緒。
尤其當謝衍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微微抬了下眼,聞枝像被咬了一口,猛地垂下頭,動作之大,幾乎帶倒了旁邊一個青瓷花瓶。
聞枝手忙腳亂地扶住,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撞擊,幾乎要破膛而出,冷汗瞬間又浸濕了鬢角。
她死死咬住下唇,用疼痛提醒自己保持清醒。可身體卻背叛了她,拿著拂塵的手在細微地、無法抑制地顫抖。
她擦著書架,指尖無意中觸碰到冰冷的瓷器擺件,那觸感竟讓她瞬間聯想到夢中灼熱的籠門!
她觸電般縮回手,指尖殘留著一種幻痛。
她強迫自己集中精神,思緒卻混亂不堪。
胡蘿卜的清甜氣息仿佛還在鼻尖縈繞,下一秒就被濃煙和火焰的焦糊味取代。
謝衍低沉命令“吃”的聲音,和他那句“小奴隸”的詛咒,交替在耳邊響起。
她感到一陣眩暈,胃里翻江倒海,強烈的惡心感涌上喉頭。
她死死捂住嘴,才沒讓自己失態地干嘔出聲。臉色更是白得透明,連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書房里異常安靜,只有朱筆劃過紙張的沙沙聲,以及窗外偶爾的鳥鳴。
但這死寂般的安靜,對聞枝而言卻充滿了無形的壓力。
她感覺謝衍的目光,即使沒有直接落在她身上,也像無處不在打量她每一個不自然的反應。
她知道自己漏洞百出。
恐懼像藤蔓一樣纏繞著她的四肢百骸。她害怕謝衍會突然開口,用那洞悉一切的目光刺穿她昨夜夢境的狼狽與離奇,更害怕他會將夢中那可怕的掌控宣言變成現實冰冷的指令。
她只是一個亡國奴,一個砧板上的魚肉。
她利用亡國的傷痛暫時轉移了他的視線,但此刻,這夢境帶來的、對謝衍本人產生的巨大恐懼和混亂反應,卻像一張無形的網,將她牢牢困住,動彈不得。
每一次呼吸都變得艱難,每一次心跳都敲打著絕望的鼓點。聞枝僵硬地擦拭著書架,身體緊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隨時可能斷裂。
她全部的意志力都用在控制自己不要顫抖得太過明顯。
不要發出任何可疑的聲音,不要再次崩潰。
而書案后,謝衍手中的朱筆微微一頓。
他并未抬頭,但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眼角余光不動聲色地掃過角落里那個幾乎快要站不穩的纖細身影。
只見她蒼白的臉色,細微的顫抖,每一次驚弓之鳥般的躲閃都清晰地落入他的眼底。
他眸色深沉,如同寒潭。
昨夜那場“亡國”的痛哭表演尚在眼前,今日這失魂落魄、恐懼幾乎化為實質的狀態,又是因為什么?
僅僅是因為他昨日的警告?
還是……另有隱情?
他薄唇微不可察地抿緊了一絲更冷的弧度,并未點破,只是重新落筆。
但那無聲的審視,比任何質詢都更讓角落里的聞枝感到窒息。
聞枝正被自己無法控制的恐懼和謝衍無形的審視壓得喘不過氣,書房沉重的雕花木門被推開的聲音,如同救命的信號,又像是新的驚雷。
三位身披甲胄、氣息迥異的將領魚貫而入,沉重的腳步聲打破了書房死寂的壓迫感,卻帶來了另一種更復雜、更令人窒息的氛圍。
為首一人,身形魁梧如鐵塔,面容剛毅,眼神銳利如鷹隼,正是大將軍秦岳。
他步伐沉穩,帶著久經沙場的殺伐之氣,目光掃過角落的聞枝時,如同掠過一件無足輕重的擺設,漠然移開。
緊隨其后的是懷桑。他年輕氣盛,眉眼間帶著世家子弟特有的矜傲與一絲不易察覺的陰鷙。
他進門的第一眼,就精準地捕捉到了角落里那個臉色慘白、身體還在細微顫抖的身影。
前朝的亡國公主。一絲毫不掩飾的鄙夷和冰冷的敵意瞬間爬上他的嘴角。
他輕蔑地哼了一聲,鄙夷的目光仿佛在無聲地宣告:卑賤的階下囚,也配出現在這里?
最后進來的是郭明,他身形挺拔,氣質溫和儒雅,與懷桑的鋒芒畢露形成鮮明對比。他的目光也落在了聞枝身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
看到她搖搖欲墜、面無血色的樣子,他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想說什么,但礙于場合,終究只是眼神里流露出幾分關切,隨即迅速收斂,轉向書案后的謝衍,恭敬行禮。
聞枝在他們踏入的瞬間,心臟幾乎跳出喉嚨。
懷桑那赤裸裸的敵意目光讓她如芒在背,身體不受控制地又顫抖了一下,下意識地將自己縮得更小,恨不得能融入身后的書架陰影里。
郭明那轉瞬即逝的關切,非但沒有讓她感到安慰,反而像投入死水的小石子,激起了更深的害怕。
聞枝害怕任何一點額外的關注,尤其是在謝衍面前,那可能會成為新的罪證,新的把柄。
“謝帥!”三人齊聲行禮,打破了短暫的沉寂。
謝衍的目光終于從奏報上抬起,掃過三位心腹將領,最后,那深不見底的黑眸若有似無地再次掠過角落里的聞枝。
她瞬間感到一股寒意從脊椎竄上,那目光仿佛穿透了她的恐懼,看透了她混亂不堪的內心。
她死死攥緊手中的抹布,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試圖用這細微的疼痛來維持最后一絲清醒,控制住身體的顫抖。
她低著頭,僵硬地繼續著擦拭的動作,但動作已經徹底失去了章法,只是機械地重復著,耳朵卻像受驚的兔子般高高豎起,捕捉著書房里的每一個字。
“稟謝帥,”秦岳率先開口,聲音洪亮沉穩。
“各地呈報,今夏雨水異常豐沛,黃河下游多處堤岸岌岌可危,已有數縣遭了水患,流民漸起。若再有暴雨,恐有大災。戶部籌措糧餉、工部修繕河工,皆需謝帥示下,刻不容緩。”
水患的消息讓聞枝心頭一緊,本能地想起從前在宮中聽到的災情奏報,百姓流離失所的畫面在腦中一閃而過,隨即又被更深的恐懼淹沒,這又是一個巨大的漩渦,而她的命運,連一片浮萍都算不上。
懷桑緊接著上前一步,語氣帶著一種急于表現的鋒芒和毫不掩飾的殺意:“王爺,水患事大,但內患更不可不除!前朝余孽近來活動頻繁,似有串聯之勢!尤其江南、蜀中一帶,暗流涌動。
據密報,幾個前朝遺老似乎得到了某些‘遺寶’的消息,蠢蠢欲動。
屬下建議,當以雷霆手段,徹底肅清!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他的聲音冰冷,每一個“前朝余孽”、“遺寶”的字眼都像重錘砸在聞枝心上。
她感覺懷桑說這話時,那帶著殺氣的目光又掃過她,仿佛她就是那個該被“肅清”的余孽。
巨大的恐懼攫住了她,身體猛地一顫,手中的拂塵差點脫手掉落,她慌忙死死抓住,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郭明眉頭緊鎖,顯然對懷桑的極端提議并不完全認同,但他沒有直接反駁,而是沉穩地補充道:“王爺,秦將軍與懷桑將軍所言皆是實情。水患關乎民生社稷根本,前朝余孽威脅新朝穩定。然則,更棘手者,乃是各方諸侯。”
他頓了頓,語氣凝重,“北境燕王,借口防備戎狄,擴軍十萬,糧草輜重調動頻繁;西陲楚王,以平叛為名,連吞周邊三城,其心昭然若揭。他們表面恭順,實則擁兵自重,都在觀望王爺登基之事。”
“若我朝因水患或內亂稍有動蕩,恐其立刻群起而攻,瓜分天下!”
這個詞如同驚雷,在聞枝耳邊炸響!盡管早有預料,但親耳聽到郭明如此直白地說出來,她的大腦還是“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謝衍要登基了……
那個滅了她國家、將她囚禁在此的男人,要成為新的皇帝了!
一股冰冷的絕望瞬間淹沒了她,比昨夜的噩夢更甚。亡國之恨、階下囚的屈辱、對未來的無邊恐懼。
以及那個離奇夢境帶來的混亂和心碎……
所有情緒如同決堤的洪水,瘋狂沖擊著她搖搖欲墜的心防。
她再也控制不住,身體劇烈地晃了一下,腳下虛浮,竟是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半步,后背重重撞在了冰冷的書架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輕響。
這聲音在原本肅殺凝重的議事氛圍中顯得格外突兀!
秦岳只是眉頭微皺,依舊目不斜視。
懷桑則猛地轉過頭,眼中寒光畢露,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飾的、看螻蟻般的嘲諷冷笑,仿佛在說:看,這亡國奴聽到主子登基,嚇得站都站不穩了!真是廢物!
郭明眼中擔憂更甚,但他深知此刻絕不能有任何表示。
而書案后,謝衍的目光,如同最精準的冰錐,瞬間釘在了聞枝身上!
那目光冰冷、銳利、帶著洞悉一切的穿透力和令人窒息的威壓!
聞枝感覺自己像被扒光了衣服扔在冰天雪地之中,所有的偽裝、所有的恐懼、所有的混亂心思,在那目光下都無所遁形。
她撞在書架上的后背傳來清晰的痛感,但這痛感遠不及謝衍目光帶來的萬分之一。
她臉色慘白如紙,額頭上冷汗涔涔而下,嘴唇哆嗦著,連一句請罪的話都說不出來,巨大的恐懼讓她幾乎要癱軟在地。
謝衍看著她這副驚弓之鳥、失魂落魄的模樣,眼神深處掠過一絲難以言喻的幽暗。
他并未立刻呵斥,但那無形的壓力卻如同實質的山岳,沉甸甸地壓在聞枝頭頂。
書房里死一般的寂靜。只有聞枝壓抑不住的、細微而急促的喘息聲,如同瀕死的小獸。
謝衍的目光在聞枝慘白驚懼的臉上停留了足有三息,那三息漫長得如同三個世紀。
然后他才緩緩移開視線,重新落到三位將領身上,仿佛剛才那個小插曲從未發生。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掌控一切的冷酷,清晰地回蕩在書房里,每一個字都敲在聞枝的心上,也敲在三位將領的心上:
“水患,命工部即刻擬章程,戶部統籌錢糧,秦岳,你調一營精銳,協助地方,彈壓可能生亂者,務必穩住民心。”
“前朝余孽……”謝衍的聲音微微一頓,聞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懷桑,你負責徹查。名單、動向、‘遺寶’虛實,我要知道所有細節。”“徹查”二字,如同寒冰,凍結了聞枝的血液。
“至于那些諸侯……”謝衍的唇角勾起一絲冰冷的、近乎殘忍的弧度,眼神銳利如刀鋒,掃過郭明,“郭明,替我擬幾份‘賀表’,恭賀他們‘開疆拓土’,‘勞苦功高’。措辭,要‘懇切’些。”
他最后兩個字落下,書房內的空氣仿佛都凝滯了。殺伐決斷,盡在其中。
“是!末將遵命!”秦岳、郭明肅然領命。
懷桑眼中閃過嗜血的光芒:“屬下領命!定將那些陰溝里的老鼠,一個不留地揪出來!”他說這話時,眼角余光再次掃過角落里的聞枝,充滿了挑釁和威脅。
聞枝死死咬住下唇,嘗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她靠著冰冷的書架,用盡全身力氣才勉強支撐著自己沒有倒下。
謝衍的每一個命令,都像一把鎖,將她困得更緊。水患、余孽、諸侯……這亂世漩渦的中心,就是謝衍。
而她,這個前朝余孽眼中或許還存在的“公主”,在謝衍眼中,不過是一個隨時可以利用、也可以隨時碾碎的棋子。
昨夜夢中的火焰仿佛又在眼前燃燒,謝衍在火海中冰冷決絕的眼神與此刻書房中運籌帷幄、冷酷無情的他重疊在一起。
那句“小奴隸,你是永遠逃不出我手掌心”的詛咒,在死寂的書房里無聲地轟鳴。
她無處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