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抓起車鑰匙沖出門外。她需要幫助，需要找到一個能理解這種超自然現象的人。電梯下行的過程中，金屬墻壁上再次浮現出楚明昭的身影，這次比以往都要清晰。

“滾開！“沈墨對著倒影尖叫，引來其他住戶怪異的目光。

她駕車直奔出版社，途中不斷拍打自己的臉以抵抗越來越頻繁的記憶閃回。紅燈前，她恍惚看到自己穿著古裝坐在馬車里；電臺播放的流行音樂在她耳中變成了宮廷雅樂...

出版社大樓燈火通明，夜班編輯們正在為最新一期雜志加班。沈墨直接闖進總編辦公室，把正在喝咖啡的林雯嚇了一跳。

“老天，你看起來糟透了！“林雯放下杯子，“截稿壓力這么大嗎？“

沈墨雙手撐在辦公桌上，聲音嘶啞：“我需要《鳳囚凰》的全部存檔，電子版和印刷版，現在就要。“

林雯皺眉：“為什么？書下個月才上市，但樣刊已經...“

“銷毀它們。“沈墨打斷她，“全部銷毀。合同違約金我會付，但必須現在處理！“

林雯的表情從困惑轉為擔憂：“沈墨，你確定自己沒事嗎？要不要去醫院...“

“我沒瘋！“沈墨失控地提高音量，“那本書...書里的角色活了，她在試圖取代我！“

辦公室陷入死寂。林雯緩緩站起來，繞過桌子按住沈墨的肩膀：“我送你回家吧，你需要休息...“

沈墨甩開她的手，突然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沒人會相信她。在正常人眼中，這只是個精神崩潰的作家產生的幻覺。她后退幾步，看到林雯身后窗玻璃上，楚明昭正對著她冷笑。

【沒用的，創作者。】玻璃上的口型清晰可辨，【文字一旦誕生，就擁有自己的生命。你無法殺死已經存在的東西。】

沈墨轉身沖出辦公室，身后傳來林雯焦急的呼喚。她知道自己只剩最后一個選擇了——找到那個錦盒，那個楚明昭埋下的、裝滿“武器“的錦盒。

但問題是...它存在于小說世界，而她只是個被困在現實中的作家。

地下停車場里，沈墨趴在方向盤上啜泣。記憶融合的速度越來越快，她已經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的經歷，哪些是楚明昭的。恍惚間，她看到自己的手指變得修長白皙，指甲染著古代貴族特有的鳳仙花紅色...

手機突然震動。是林雯發來的消息：“不管發生了什么，我尊重你的決定。《鳳囚凰》的電子存檔已刪除，印刷版會明天召回。保重。“

沈墨的淚水滴在屏幕上。至少林雯愿意幫她這個忙。但真的有用嗎？楚明昭已經通過銅錢和契約獲得了部分實體化能力，即使銷毀所有書籍...

一個瘋狂的想法突然擊中她。如果文字是連接兩個世界的橋梁，那么也許...更多的文字可以成為武器？

沈墨顫抖著打開手機備忘錄，開始瘋狂輸入：

【楚明昭突然發現御花園的梅樹枯萎了，她埋下的錦盒暴露在陽光下。盒中的資料開始自燃，化為灰燼...】

寫到這里，沈墨的手指僵住了。一股無形的力量阻止她繼續輸入，仿佛有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后視鏡中，楚明昭的面容因憤怒而扭曲。

【你以為這種小把戲有用？】車載顯示屏上浮現文字，【我花了三個月準備，而你只有幾分鐘思考。更何況...】

沈墨突然感到一陣劇痛，仿佛有人用燒紅的鐵棍捅進她的太陽穴。無數記憶碎片如洪水般涌入：

——楚明昭在深夜翻閱一本從裂隙中獲得的現代醫學書籍；

——楚明昭在銅鏡前練習現代人的表情和肢體語言；

——楚明昭對著裂隙說話，聲音卻從沈墨公寓的鏡子里傳出...

“啊！“沈墨抱頭撞向方向盤。這些記憶如此鮮活，仿佛是她自己的經歷。更可怕的是，她發現自己開始用古人的方式思考——當喇叭聲響起時，她的第一反應是“何物發出此等怪聲？“

【感覺到了嗎？】文字變得得意洋洋，【我們的記憶正在融合。很快，你將無法區分哪部分是你，哪部分是我。最終...】

“最終我會以為自己是楚明昭，“沈墨喃喃自語，“而你會成為'沈墨'。“

車載顯示屏閃爍了一下，算是默認。沈墨看向窗外，城市的霓虹燈在她眼中變成了古代宮燈的模樣。絕望如潮水般涌來——她正在失去自己的身份、自己的世界...

突然，一個細節從混亂的記憶中浮現：楚明昭在埋錦盒時，特意選在了“第三棵梅樹下，樹根分叉處“。這個位置在小說中從未描述過，是完全新生的記憶。

沈墨抓住這根救命稻草。如果她能寫出一個全新的、楚明昭不知道的情節...

她再次撲向手機，忍著頭痛輸入：

【暴雨沖垮了御花園的圍墻，埋錦盒的地方被泥石流覆蓋。所有資料毀于一旦...】

這次，她成功發送了文字。幾乎是同時，頭痛減輕了些許。后視鏡中的楚明昭影像變得模糊，臉上第一次出現了驚慌的表情。

“有效！“沈墨喘著氣，立刻繼續輸入：【楚明昭發現自己的現代知識正在消失，她開始忘記如何使用電器、如何說現代漢語...】

車載顯示屏瘋狂閃爍，血色文字扭曲變形：【停下！你這是在破壞契約！】

“契約只說你不會主動突破維度，“沈墨冷笑，“沒說我不能反擊。“

她繼續打字：【楚明昭感到自己的記憶在流失，她與沈墨世界的聯系正在減弱...】

一股強大的力量突然將沈墨按在座椅上。車內的溫度驟降，呼出的白氣在擋風玻璃上凝結成四個大字：

【你會后悔】

沈墨的手指懸在手機上方，猶豫了。如果繼續，可能會徹底激怒楚明昭；但如果停止，等待她的將是被完全取代的命運。

就在此時，手機自動打開了一個視頻文件——是她書房監控拍下的畫面。視頻中，一個半透明的古裝女子正從破碎的浴室鏡子里爬出來，緩緩走向書桌...

沈墨的血液凝固了。楚明昭已經能夠部分實體化，而且顯然不想再隱藏這個事實。

“這是威脅？“她對著空氣問。

車載顯示屏回復：【這是事實。我離你的世界只有一步之遙。繼續抵抗，只會讓這個過程...更痛苦。】

沈墨看向自己的雙手，發現指甲已經變成了古代貴族特有的尖長形狀。記憶融合的速度遠超她的想象，也許再過幾小時，她就真的分不清自己是誰了。

但她突然想到一個關鍵問題：如果楚明昭已經這么強大，為什么還需要威脅？為什么不直接完成取代？

答案只有一個——她還有弱點。那個錦盒。

沈墨深吸一口氣，在手機上輸入最后一段文字：

【暴雨過后，宮人們在廢墟中發現了那個錦盒。盒中物品雖被浸泡，但有一本小冊子奇跡般保存完好。冊子上記載著...】

她故意停在這里，觀察反應。車內瞬間安靜下來，連引擎的嗡鳴都消失了。楚明昭在等待她的下一句話，這證明那個錦盒確實至關重要。

“談判吧，“沈墨說，“告訴我阻止融合的方法，我就不寫完這段。“

長久的沉默后，擋風玻璃上浮現一行小字：

【找到錦盒，燒掉里面的藍色冊子。但警告你——一旦進入我的世界，你可能永遠回不來。】

沈墨苦笑：“比起變成另一個人，這風險值得一冒。“

她發動車子，駛向城南的古董市場。如果兩個世界的連接點之一是那枚銅錢，那么也許...那里會有通往楚明昭世界的入口。

后視鏡中，楚明昭的表情變得深不可測。沈墨突然意識到，這可能正是對方想要的——引誘她主動進入古代世界。但此刻，她已經沒有其他選擇。

記憶融合的速度越來越快，城市的街燈在她眼中已經變成了搖曳的火把。沈墨咬破嘴唇保持清醒，駕車沖進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