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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木魚聲斷·花季遲

黃昏涂抹在古剎斑駁的墻上,滲進半開的殿門。青煙繚繞,幾星黯淡的燭火在巨大的佛像前搖曳,映照著跪在蒲團上的纖弱身影。

木魚聲單調而執著,篤、篤、篤……每一聲都敲在空曠寂寥的殿堂里,也敲在跪拜之人的心頭。十六歲的蘇玉晚,錦繡羅裳下藏著一顆與年齡不符的、浸透思念與恐懼的心。

她曾是江南水鄉最明媚的一朵芙蓉。那一世,她與他,才子佳人,湖畔折柳,月下聯詩,情深似海。幸福像夏日的驟雨,酣暢淋漓卻又短暫易逝。不過彈指十年,他就被一場寒疾帶走,留她在無邊孤寂里凋零。

閉眼前,她掙扎著問蒼天,問鬼神,問遍虛空,最終只問到了這座據說靈驗的古剎。彼時她已油盡燈枯,心卻未甘。

木魚聲忽地停了。

蘇玉晚抬起頭,淚水在眼中打轉,卻倔強地不讓它落下。她叩首,額頭觸及冰冷的地磚:“佛祖在上,信女蘇玉晚,愿盡此三世福澤,求……求再續前緣!求您讓我們下一世,還能相見相守!”聲音清脆,帶著不顧一切的孤勇。

一片沉寂。只有燭火輕微噼啪。

忽然,一個宏遠又仿佛帶著一絲……玩味的聲音,似乎直接在她腦海中響起,不是任何人的嗓音,卻清晰無比:

“癡兒。三世福澤,換七世姻緣。倒是個交易。”

蘇玉晚屏住呼吸,指尖陷入掌心。

那聲音頓了頓,又緩緩道:“不過……上一個如你這般求的,如今正在忘川河畔哭呢。”那聲音似乎悠遠地嘆了口氣,“腸子都悔青了。”

悔?為什么會悔?能再見,能再續,怎么還會悔?

蘇玉晚的心猛地一緊,巨大的不安攫住了她。但她對來世相見的渴望壓倒了一切恐懼。“謝佛祖開恩!”她幾乎是搶著回答,生怕那聲音收回承諾,“信女不悔!只要能再見到他!”

“……哦?”那聲音輕輕反問,接著便是一聲幾不可聞的低語,縹緲得如同殿外溜進的晚風:

“——那你可,別哭啊。”

最后幾個字,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意味,仿佛預言,又似嘆息。

蘇玉晚尚未完全聽清、理解,便覺一股柔和卻無法抗拒的力量包裹了她的意識。身體輕飄飄地離了地,意識沉入一片溫暖的混沌。失去知覺前,她仿佛聽到“噠”一聲清脆的輕響,循著最后一絲清明望去,竟是供桌上佛主指間捻著的一顆檀木珠子,不知為何突然滾落在地。

……

新生。

撕裂黑暗的是震耳欲聾的啼哭,緊接著是難言的憋悶感。蘇玉晚下意識地想要張口呼吸,卻被黏膩的液體嗆到,發出“哇”的一聲——屬于嬰兒的啼哭,響亮地宣告著一個新生命的到來。

“恭喜夫人!是位千金!”驚喜的聲音在頭頂炸開。

光線刺目。蘇玉晚努力睜開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視野里,是晃動的燈籠、欣喜若狂的面孔、繡著繁復牡丹的床幃頂棚。

冷冽的空氣帶著濃重的藥味和血腥味涌入鼻腔,激得她又哭了幾聲。

這就是新生?一個嬰孩?

最初的混沌過去,前塵往事如同冰封的河流驟然解凍,奔涌著沖刷進她脆弱的意識。那個名字,那個面容,那個“你可別哭啊”的詭異囑咐……所有記憶都回來了,清晰得如同昨日!

“小姐?怎么了小姐?奶娘,快看看!”一個中年婦人焦急的臉湊近,滿眼憐愛。

蘇玉晚想說話,想問她這一世姓甚名誰,家在何方?可喉嚨里只有“咿咿呀呀”毫無意義的單音。挫敗感和屬于十六歲靈魂對這副柔弱嬰兒軀體的無奈瞬間席卷了她。她閉上眼,心里哀嚎:

“又要重頭活一遍嗎?”

最讓她揪心的,卻是那個無聲的疑問:他呢?他這一世在哪里?是否也已經降生?

時間對擁有完整記憶的蘇玉晚而言,變得前所未有的漫長又磨人。每一日每一夜,都在感知外界、學習控制這副小身體以及無盡的猜度中煎熬。她努力從身邊人的話語里拼湊信息:

這是大周朝(一個記憶中并無此朝代的時空)。她是云州首富蘇家嫡出的長女,出生時天降異象(大約是她憋不住的氣惱啼哭),受盡寵愛,取名蘇槿,小字晚晚。

“晚晚……”蘇玉晚在心里默念,這“晚”字,是否隱喻著她注定要再次等待?

她安靜得異常,很少哭鬧,只是一雙烏溜溜的眼睛里,有著遠超嬰兒的沉靜與探尋,偶爾甚至會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慮。

轉眼便是五年。

蘇家花園姹紫嫣紅,正是春光最好的時節。五歲的蘇玉晚(她固執地在心底保留著這個名字)坐在臨水的亭子里,望著池中追逐花瓣的錦鯉。小臉粉雕玉琢,穿著精致的鵝黃襦裙,像個瓷娃娃。貼身丫鬟小桃在一旁剝著水潤的蓮子。

“小姐,給,蓮子最甜了。”小桃笑著遞過一顆。

蘇玉晚接過,卻只是拿在指間把玩。陽光落在她長長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陰影。前世的思念經過五年的發酵,未曾稀釋半分,反而因為身體的長大而愈加洶涌。她每一天都在期盼著有人來報府上多了個小少爺,或者聽到城中誰家添了丁的消息。

可沒有。風平浪靜。

時間像指縫的沙,抓不住,留不下。

又過五年,蘇玉晚十歲了。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她是云州城內有名的才女,學什么都極快。只有她自己知道,這份“早慧”源于何處。她開始不著痕跡地利用蘇家的財力人脈,旁敲側擊地打聽云州城乃至附近州縣適齡公子的訊息。每一個名字,每一個形容,都像投入湖心的石子,在她心底漾開漣漪,又在看清模樣后失望地歸于沉寂。

沒有,都不是他。

十二歲那年,一向疼愛她的母親,在一次賞花宴后小心翼翼地試探:“晚晚啊,吏部侍郎李家的小公子,今年十四,比你大三歲,今日李夫人見著你夸了又夸,才學品貌都是極好的……”

蘇玉晚正在窗邊臨字,聞聽此言,手中的狼毫一頓,飽滿的墨滴落在宣紙上,迅速暈開一團濃黑。她放下筆,轉過身,十二歲少女的面容已經初現嬌美,眼神卻銳利得像淬過寒冰。

“娘,”她打斷母親,聲音平靜無波,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女兒此生,非‘他’不嫁。”

那個“他”字,咬得極重,透著一種不屬于她這個年紀的篤定和蒼涼。

母親愣住,看著女兒眼中深不見底的執念,終究化作一聲嘆息。

花開花落,春去秋來。蘇玉晚及笄了。

十五歲生辰那日,蘇家張燈結彩,賓客盈門。她穿著華美的吉服,在父母期許、賓客贊美的目光中完成了及笄禮。鏡中的少女,眉目如畫,容顏正好,是春日里最鮮嫩的花苞初綻。

本該是歡喜的時刻。可夜深人靜,蘇玉晚獨自坐在梳妝臺前,看著鏡中的人影,指尖輕輕撫過眼角——那里,尚未有一絲皺紋,卻已被等待的塵埃染上揮之不去的沉靜。他仍舊杳無音訊。

她站起身,推開雕花的木窗。清冷的夜風涌了進來,帶著庭院里玉蘭的幽香。月光如水,無聲地流淌在靜謐的院落。她仰起頭,望向浩渺深邃的夜空。

“你到底在哪里……”低聲的呢喃破碎在風里。

就在這一年的春末,蘇府后巷臨街藥鋪的老板娘王氏,艱難地產下了一個男嬰。孩子的父親,藥鋪的掌柜方敬,中年得子,喜極而泣。為子取名——方硯。

此消息幾日后才輾轉傳到正在書房看書的蘇玉晚耳中。她手中的書卷“啪嗒”一聲掉落在地。

方敬……那個老實巴交的賣藥人?他的兒子?剛剛出生?

十六歲,如花初綻的她,這一世要等待的戀人,此刻……尚在襁褓之中?剛離開母體不足三日?

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瞬間堵住了她的喉嚨,心口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攥了一下,悶得發疼。她踉蹌著扶住桌案,穩住身形。

是了……佛說七世姻緣,卻從未許諾每一世都能共赴佳期!上一世的分別、錯過、等待……仿佛瞬間化作冰冷的潮水,漫過腳踝,直至沒頂。她清晰地記起了佛最后那聲縹緲的嘆息:“你可,別哭啊。”

原來,應驗在這里。

蘇玉晚緩緩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站直,挺直脊背,如同迎著寒風的瘦竹。十六歲的臉上,那份青春的明媚裂開了一道細微的縫隙,透出深埋的疲憊與了悟。

她望著窗外藥鋪的方向,仿佛能穿透重重屋宇,看見那個新生的、小小的生命。片刻后,嘴角竟緩緩地牽起一絲近乎扭曲的笑容,帶著三分嘲弄,七分苦澀。

“好啊……”

她對自己說,聲音輕得只有自己能聽見。

“既是你……剛出生……也好。”

她彎下腰,撿起地上的書卷,拍掉灰塵。指尖擦過書頁時,帶著不易察覺的微顫。

十六年的春花秋月等閑過,她人生中最絢爛美好的年華,從這一刻起,注定了要在更長久的等待中悄然流逝。

然而,鏡中少女的眼神,卻在最初的震痛之后,燃起一種更為深沉、更為堅韌的光。錯過這十六年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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