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阿嚏——”

兩聲輕嚏劃破寢屋的靜謐。

“公主殿下，您沒事吧？”話音未落，她忽然一拍額頭，懊惱地碎碎念起來：“哎呀奴婢前些日子就勸過您，那話可不能亂說，多不吉利！奴婢讓您趕緊呸三聲，您偏不聽……”

沈華陽抬手揉了揉鼻尖，望著一旁碎碎念的清羽，她輕咳一聲，淡聲道：“無妨，鼻子有些癢罷了。”

“好了清羽，把蠟燭熄了，本宮要歇下了。

“好嘞。”清羽應聲，手腳麻利地鋪好床褥，轉身時卻猛地愣住。

她家公主不知何時已經換了一身玄色夜行衣，腰間利落地纏著那柄軟劍。

“公主殿下，您這是……”

話音未落，沈華陽已快步上前，一手捂住她的嘴，另一手輕輕將她按坐在床榻上。

她湊近清羽耳邊，聲音壓得極低：“噓——”

隨即松開手，轉身吹滅了燭火，寢屋頓時陷入一片昏暗中。

“本宮去去就回，”她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在本宮回來前，你便在這床上躺著，裝作是是本宮。若嬤嬤進來找我，你便與她說清楚，讓她在外守著；若是有人求見，就說本宮已經睡下了。”

清羽雖滿心困惑，卻知自家公主素來有自己的主意，從不做無謂之舉，當下重重點了點頭，在黑暗中應了聲“是”。

沈華陽不再多言，躡步走到窗邊，指尖輕輕掀起一道縫隙。

窗外月色朦朧，只見一只信鴿振翅而起，劃破夜空。不多時，又一只緊隨其后，再過片刻，竟又有一只沖天而去。

她眉梢微挑，眸中閃過一絲興味。往日里，長公主府也不過是一只信鴿飛出去，今夜竟一下子飛出三只，還真是有意思。

不再細想，她悄然合上窗縫，轉身走向另一側的窗。確認四周無人，她足尖一點輕盈躍出，身影轉瞬便融入了沉沉夜色之中。

夜色如墨，此刻距宵禁還有點時間。

沈華陽斂聲屏氣，只得專揀那些窄仄幽深的小巷穿行。

她摸了摸腰間纏著的軟件，暗自思忖：看來往后得強身健體，若能習得一身絕世輕功那豈不更好！

心念一動，她想起先前蕭時宴抱她回府的情景，那動作速度是真的快啊！回到府里是她肩頭的血都還是新鮮的。

正想著，前方已隱約現出一座府邸的飛檐翹角。

沈華陽止步，借著墻影觀察片刻，旋即矮身繞至后院。

院墻邊生著一株老槐樹，枝椏斜斜探向墻頭，倒成了天然的助力。她深吸一口氣，手攀枝干，足尖借力，一鼓作氣攀上樹杈，穩穩坐定，整個過程一氣呵成。

樹下后院空曠，只有寥寥幾名護衛提著燈籠來回巡邏。

腳步聲與低語聲斷斷續續傳來，沈華陽斂息凝神，靜待時機。待護衛們轉過回廊，身影消失在月洞門后，她立刻起身，縱身一躍，穩穩落在墻頭。

墻內地面距墻頭足有丈余，沈華陽低頭看了眼，心頭微跳。她咬了咬唇，索性閉上眼，雙手摸索著墻沿緩緩下移，指尖觸到粗糙的磚石便用力扣住，腳一步步試探著踩穩。

不過片刻，只聽“咚”一聲輕響，她已穩穩落地，身形微晃便定住，竟是一氣呵成。

拍了拍衣上灰塵，她抬眼望向府邸深處，眸色沉了沉，旋即沒入暗影之中。

這府邸比她的公主府還要大，穿廊過院，繞得沈華陽額角沁出點點汗漬，連呼吸都不由得放輕了些。

正循著隱約的燈火辨路，忽聞廊外傳來整齊的腳步聲，眼看就要轉進這條回廊。

沈華陽心頭一緊，瞥見身側一扇房門，不及細想推門便閃了進去，反手輕掩門板，后背抵住門扉，屏聲靜氣聽著外面的腳步聲漸遠，才松了口氣。

屋內一片昏沉，唯有窗欞漏進幾縷月光，勉強看清屋里的陳設。

靠墻立著一架博古架，架上擺著一些青瓷器。空氣中飄著淡淡的靈犀香。

沈華陽心頭微動，放輕腳步朝里間走去，榻上果然躺著蕭時宴，呼吸勻凈，似乎已經熟睡。

時機正好！

她從懷中摸出一方素帕，屏住呼吸探身過去，正要往她面上捂去，腕間卻猛的一緊！

“公主殿下，何故如此？”

蕭時宴反手牢牢扣住她的手腕，骨節分明的手指帶著微涼的溫度，力道卻不容掙脫。

他順勢坐起身，墨發微散，神色清冷。

沈華陽被他握著手腕，兩人鼻尖幾乎相抵，借著窗縫透進的月光，她清晰地看見他棱角分明的下頜，還有那雙深邃如夜的眼眸。

方才的銳氣頓時散了大半，手中的素帕“啪嗒”一聲落在榻上，她垂下眼睫，聲音軟了幾分：“本宮……本宮是來告訴你，那句話的下一句。”

無以為報，不如……

她頓了頓，抬眼望他，月光恰好落在她鬢邊，幾縷被方才的動作弄亂的發絲貼在唇角，添了幾絲不自知的嫵媚。

兩人目光在昏暗中交匯，沈華陽眼底沒有半分怯懦，反倒坦蕩又分明。

蕭時宴望著她，眸中微動，他低笑一聲，開口時嗓音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沙啞：“怎么夜里來，還這副打扮？”

“因為這副模樣，你沒見過。”沈華陽輕笑，眼尾微微上挑，“而且，晚上來才夠刺激。”

蕭時宴凝視著她，從少時初見至今，她總是這般，明艷得灼人，便是此刻身著夜行衣，也依舊光艷逼人。

他忽然低低笑了，笑意漫過眼底，卻藏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身子又朝她傾近寸許：“那公主殿下方才那句話，究竟是什么？”

兩人離得極近，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交纏，連對方臉頰上細密的絨毛都看得清晰。

沈華陽正想開口，卻猛的“嘶”了一聲，身子一軟，竟直直靠在了蕭時宴肩頭。

蕭時宴眉頭瞬間蹙起，忙扶穩她的肩膀，反手點亮了的燭臺。

燭光跳躍，他看清了她肩頭已洇開一片暗紅。

“不給本宮處理一下傷口嗎？”沈華陽抬眼，語氣里沒了方才的玩笑，反倒帶著幾分上位者的理所當然，像在吩咐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

蕭時宴沒多言，取來傷藥與干凈的布條。

解開她肩頭衣襟時，才見舊傷未愈，新傷又疊在其上，那道前些日子留下的刀疤還泛著淡粉色，此刻邊緣又滲出血跡，看著格外刺目。

他動作放輕了些，指尖觸到她肌膚時，沈華陽微不可查地顫了顫，卻咬著唇沒再作聲。

“公主殿下是如何進來的？”他一邊敷藥，一邊沉聲問道。

“爬樹，翻墻。”沈華陽答得干脆，隨即又道：“王爺這王府也太好進了，專門等著我？”

“公主殿下想多了。”蕭時宴系好布條，抬眸看她，語氣平淡，“不過是邢剎發現了你，故意放公主殿下進來罷了。”

邢剎，蕭時宴的貼身侍衛。

沈華陽聞言轉頭望向房門外，只見一個侍衛就守在房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