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彌漫著濃重的土腥氣和淡淡的血腥味。洞口垂掛的枯藤勉強擋住寒風，卻擋不住刺骨的陰冷。李小蓮蜷縮在冰冷的石地上，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胸口的悶痛，太陽穴依舊突突地跳。她掙扎著坐起身，借著藤蔓縫隙透進來的微弱天光，開始處理自己這一身可怕的傷。

撕開黏在傷口上、被血和泥漿浸透的破爛衣衫，那過程如同剝皮。被李鳳瑤碾過的左手五指扭曲腫脹，青紫發黑，幾乎沒了知覺；臉上、手臂上、身上遍布青紫的淤痕和指甲抓出的血痕；胸口被踹的地方更是疼得讓她眼前發黑，稍微用力呼吸都像有刀子在里面攪。沒有藥，沒有干凈的水，只有小欣在識海里急得團團轉的聲音。

“公主，左邊肋骨那里！對，用布條纏緊一點，固定?。“パ侥p點，骨頭可能裂了！”小欣稚嫩的聲音充滿了緊張和心疼，像個操碎了心的小大人。“還有手指……只能先這樣了，等您能引氣入體，靈力運轉起來，這些外傷會好得快些?！?

李小蓮咬著牙，用牙齒和還能勉強活動的右手，配合著撕下還算干凈的內襯布條，笨拙而堅定地包扎著最嚴重的幾處傷口。每一次動作都疼得她冷汗涔涔，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處理完，她已虛脫般靠在冰冷的洞壁上，大口喘息，臉色慘白如紙。

“小欣，”她聲音虛弱地在識海中呼喚，“你之前說……我的資質……”

“對對對！上品雷靈根！超級厲害的資質！”小欣立刻來了精神，試圖驅散主人的低落，“您現在凝神內視，就是集中精神‘看’自己的身體內部，應該能隱約感覺到！”

李小蓮依言，閉上雙眼，努力摒棄身體的劇痛，將全部心神沉入體內。起初是一片混沌的黑暗和無處不在的痛楚。她不死心，一遍遍地嘗試，精神高度集中。漸漸地，在那片黑暗的感知深處，出現了一絲極其微弱、卻異常明亮活躍的銀色光芒！它像一條蟄伏的小蛇，潛藏在身體的某個角落，帶著一種銳利、狂暴又充滿生機的氣息。隨著她的專注，那銀光越來越清晰，仿佛無數細小的電弧在無聲地跳躍、閃爍，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

“這……這就是雷靈根？”李小蓮心中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激動和狂喜！仿佛在無邊絕望的黑暗深淵里，驟然抓住了一道劈開混沌的閃電！這具在冷宮中受盡磋磨、被視作草芥的身體，竟然蘊藏著如此驚人的天賦！報仇！這個念頭前所未有的清晰和熾熱。有了這個資質，小欣說的修仙之路，不再是虛無縹緲的傳說，而是觸手可及的希望！身體的疼痛似乎在這一刻都減輕了不少，一種名為“可能”的力量在她心底滋生。

“看到了吧！是不是很亮很特別！”小欣得意洋洋，“現在，試試《玄陰真經》的引氣篇！按我傳給你的法門，試著感應周圍的天地靈氣，尤其是陰寒屬性的，引它們入體！”

李小蓮強壓下心頭的激動，回憶著識海中那篇古樸經文。她盤膝坐好，五心向天（盡管左手劇痛難忍），按照法門描述，調整呼吸，漸漸進入一種空冥的狀態。山洞本就陰冷潮濕，亂葬崗的陰寒之氣更是濃郁。起初，她只能模糊地感覺到周圍似乎有些冰涼的氣流在緩緩流動。她努力將自己的意念，想象成一張無形的網，去捕捉、去親近那些冰涼的氣息。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半個時辰，也許更久。一絲極其微弱、帶著刺骨寒意的氣流，終于被她“捕捉”到了！她心中一喜，連忙小心翼翼地用意念引導著這絲冰涼的氣流，按照《玄陰真經》的路線，緩緩引入體內。

那氣流進入身體的剎那，如同冰針刺入經脈！劇痛讓她渾身一顫，差點中斷。她死死咬牙忍住，用意念小心翼翼地包裹著這絲來之不易的陰氣，沿著特定的路徑，極其緩慢地運行。過程痛苦而緩慢，如同在布滿荊棘的狹窄小徑上蹣跚前行。每前進一寸，都伴隨著撕裂般的痛楚，汗水浸透了剛包扎好的傷口。但她心中只有一個執念：變強！報仇！

終于，這絲微弱的氣流在她意志的驅動下，極其艱難地完成了一個完整的大周天循環，最終緩緩沉入下腹丹田的位置。就在氣流沉入丹田的瞬間，仿佛一點火星落入了干柴！

“嗡！”

丹田處微微一震，一個極其微小、緩緩旋轉的淡灰色氣旋，悄然形成！雖然微弱得幾乎難以察覺，但它真實地存在著！煉氣期一層！

“成了！公主！您成功了！”小欣在識海里歡呼雀躍，比她自己成功了還高興。

第一次的成功，如同打開了閘門。李小蓮精神大振，忍著劇痛和疲憊，一遍又一遍地運轉《玄陰真經》。每一次周天運轉，都艱難地引入一絲新的陰寒靈氣，融入那小小的氣旋。氣旋在緩慢地壯大，旋轉的速度也在一點點加快。山洞內稀薄的陰寒之氣被她不斷地吸納，身體在靈氣的滋養下，那些可怕的傷痛竟也以遠超常理的速度在緩慢修復，尤其是內腑的震傷，被陰寒靈氣包裹后，痛楚明顯減輕。

時間在忘我的修煉中流逝。餓了，渴了，就按照小欣教的“凝水術”法門，笨拙地嘗試。最初只能凝聚出幾滴渾濁的水珠，后來漸漸能凝出小半捧還算清澈的水。三天三夜，不眠不休！

當第四天清晨微弱的曙光再次透過藤蔓縫隙照進來時，李小蓮猛地睜開雙眼！眸中竟有一絲極其微弱的銀色電芒一閃而逝！她感受著體內丹田處，七個清晰穩定、緩緩旋轉的淡灰色氣旋！煉氣期七層！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在四肢百骸流淌！雖然還很微弱，遠不足以移山填海，但比起三天前那個瀕死無力的自己，已是天壤之別！身體的傷痛好了大半，只剩下左手骨折處還有些隱痛，胸口也不再窒悶。她嘗試著調動丹田內那微弱的氣旋中蘊含的靈力。

“嗤啦！”一道細小的、僅有手指粗細的銀色電弧，在她意念驅動下，猛地從她指尖迸射而出，擊打在對面潮濕的洞壁上，留下一小片焦黑的痕跡！落雷術！雖然威力小的可憐，卻讓她心頭狂跳！

緊接著，她嘗試火球術。意念集中，靈力轉化，“噗”的一聲，一團拳頭大小、搖曳不定的橘紅色火焰在她掌心上方浮現，散發出溫暖的光和熱。土刺術！心念一動，身前地面“噗”地冒出一根不足半尺高的尖銳土刺。地陷術！前方一小塊地面微微塌陷下去一個小坑。金鐘術！一層淡淡的、近乎透明的淡金色光罩瞬間籠罩全身，雖然薄如蟬翼，卻給了她極大的安全感。土墻術！一面尺許厚、半人高的土墻在她面前升起。風行術！身體變得輕盈許多，一步跨出，竟比平時快了一倍有余！

雖然每一個法術都稚嫩、微弱，消耗也大，但這神奇的力量，這掌控自身、掌控外物的感覺，讓李小蓮激動得渾身顫抖。她不再是那個任人宰割的冷宮棄女了！

欣喜過后，目光落到山洞深處，小葵那早已冰冷僵硬、蓋著破布的遺體上。巨大的悲痛瞬間淹沒了剛剛獲得力量的喜悅。她默默地走過去，跪坐在小葵身邊，輕輕掀開破布。小葵蒼白的小臉上凝固著痛苦和一絲奇異的平靜，額頭的傷口已經干涸發黑。

淚水無聲地滑落。李小蓮伸出剛剛能勉強活動的左手，顫抖著，一遍遍撫摸小葵冰冷的臉頰。“小葵……對不起……是姐姐沒用……”壓抑的嗚咽在寂靜的山洞里回蕩。她脫下自己那件還算完整的外衫，仔細地蓋在小葵身上。然后，用那把撿來的銹蝕短刀，忍著左手的劇痛，在洞內最干燥的角落里，開始挖坑。沒有法術，只有最原始的力量和一顆破碎的心。每一鏟土，都沉重無比。

坑挖好了，不深，但足以容納小葵小小的身軀。李小蓮小心翼翼地將小葵抱起，放入坑中，為她整理好衣衫，覆上泥土。沒有墓碑，她只是搬來一塊相對平整的石頭，放在小小的墳塋前。

“小葵，”她跪在墳前，聲音嘶啞卻帶著無比的鄭重，“姐姐發誓，一定為你報仇！那些害你的人，一個都跑不掉！”她深吸一口氣，在識海中與小欣溝通：“小欣，你說……魂幡能暫時保存魂魄？”

“嗯！”小欣的聲音帶著一絲凝重，“可以的，公主。魂幡空間雖然受損，但保存一個剛離體不久的純凈魂魄還是沒問題的。您用神識鎖定小葵姑娘的遺體，然后默念我教您的收魂法訣，心意要誠懇，要征得她魂魄的同意?！?

李小蓮閉上眼，集中全部心神，強大的意念（煉氣七層的神識已遠超凡人）溫柔地籠罩住小葵的墳塋。她清晰地“看到”一個淡淡的、散發著柔和白光、與小葵一模一樣的虛影，正茫然地飄在墳塋上方。

“小葵……”李小蓮在神識中呼喚，充滿了無盡的悲傷和溫柔，“別怕……到姐姐這里來……姐姐會保護你……等姐姐變得很強很強，一定想辦法讓你回來……”她一遍遍地呼喚，傳達著自己的心意和承諾。

那茫然的白光虛影似乎感受到了這熟悉而溫暖的氣息，微微波動了一下，然后化作一道柔和的流光，主動朝著李小蓮眉心識海的方向飄來。李小蓮立刻默念小欣傳授的簡單收魂法訣。識海中的幽冥噬魂幡微微一震，一道無形的門戶敞開，溫柔地將那道代表著小葵魂魄的白光吸納了進去，暫時安頓在魂幡空間某個安靜的角落。

做完這一切，李小蓮仿佛耗盡了所有力氣，癱坐在小葵墳前，久久不語。悲傷依舊沉重，但心中那份守護的執念，卻因為小葵魂魄的暫時安在，而變得更加堅定。

就在這時，洞外突然傳來幾聲低沉而充滿威脅的獸吼，伴隨著枯枝被踩斷的“咔嚓”聲！三道灰影帶著腥風，猛地撲到了洞口，堵住了那狹窄的入口！三雙幽綠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貪婪和兇殘——是三只體型壯碩、獠牙外露的一階風狼！它們顯然是被洞內的血腥味和生人氣息吸引而來。

若是三天前，面對這三只兇獸，李小蓮只有閉目等死的份。但此刻，看著這三只打斷她哀思的畜生，一股冰冷的殺意瞬間取代了悲傷！

“找死！”李小蓮眼中寒光一閃，甚至沒有起身。煉氣七層的靈力瞬間調動！她右手食指中指并攏，朝著為首那只最壯碩的風狼凌空一點！

“落雷術！”

“刺啦——！”

一道比剛才練習時粗壯數倍、足有兒臂粗細的刺目銀色電弧，如同真正的天罰之矛，瞬間撕裂了洞口的昏暗，精準無比地劈在那頭風狼的腦門上！

“嗷嗚——！”凄厲的慘嚎戛然而止。那頭風狼連反應都來不及，整個頭顱瞬間焦黑一片，冒著青煙，龐大的身軀轟然倒地，抽搐兩下便沒了聲息。秒殺！

另外兩只風狼被這突如其來的恐怖攻擊嚇得魂飛魄散，夾著尾巴就想逃跑。李小蓮豈會給它們機會？又是兩道稍細些的銀色電弧激射而出！

“刺啦！刺啦！”

兩只風狼應聲倒地，步了首領的后塵。山洞里彌漫開皮毛焦糊和血肉烤熟的氣味。

看著三具迅速斃命的狼尸，李小蓮緩緩收回手指，指尖還殘留著微弱的電弧跳躍。這就是力量！雖然還很弱小，但足以主宰這些低階妖獸的生死！這讓她心中變強的渴望更加熾熱。

腹中傳來一陣饑餓的鳴叫。連續幾天的修煉和悲傷，早已耗盡了她的體力。她走到一只風狼尸體旁。這次，她開始嘗試運用剛學會的法術來處理。指尖凝聚靈力，對著狼尸施展“凝水術”，一股清澈的水流憑空出現，沖刷著狼尸上的血污。接著，“火球術”控制著溫度，小心翼翼地炙烤著割下來的狼腿肉。很快，山洞里彌漫起烤肉的香氣。

她默默地吃著，將剩下的狼肉用火球術小心地烘烤成便于保存的肉干。每一口食物，都化作她活下去、變強的力量?；鸸庥痴罩琅f蒼白卻無比堅毅的臉龐，眼中燃燒的，是復仇的火焰和求道的決心。

……

皇城，三皇子李承澤的書房內，氣氛依舊沉悶。心腹侍衛再次回報：“殿下，西郊亂葬崗及周邊山林，屬下帶人又細細搜了一遍，依然……沒有六公主的任何蹤跡。倒是在一些偏僻處發現了野獸活動的痕跡和一些……骸骨，但太過殘破，無法辨認?！?

李承澤站在窗前，背對著侍衛，望著外面陰沉的天空。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捏緊了窗欞，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尸骨無存……這個念頭像毒刺一樣扎在他心里。小蓮，那個沉默卻倔強的妹妹，真的就這樣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嗎？連最后一點念想都不留給他？李鳳瑤！他眼中閃過一絲深刻的恨意，但隨即又被深深的無力感淹沒。他現在，又能做什么？他揮了揮手，聲音沙啞而疲憊：“知道了……下去吧。繼續……留意?！笔绦l無聲退下。李承澤依舊站在窗前，久久未動，仿佛一尊凝固的雕像，只有緊握的拳頭泄露著內心的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