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金色的詔書,燙印著蟠龍帝紋,像一片從九霄墜落的沉鐵,重重砸在天瀾古國白玉朝階的最頂端。
“砰!”
金紅交織的詔卷滾動著展開,其上冰冷的文字如同烙印,灼燙著每一雙垂下的眼珠——
“……朕聞天瀾國慕容晴雪,毓秀鐘靈,堪為內苑之選……著即獻納東宮……若違天意,國祚傾覆,宗廟無存……”
最后一個“存”字鐵畫銀鉤,猩紅欲滴,像是蘸著天瀾國的氣運寫就的死咒。沉悶的墜響在極致的死寂里回蕩,震得整個金鑾殿都仿佛在無聲呻吟。殿外高懸的“天瀾”古篆牌匾,無風輕顫,發出一聲細微卻令人心悸的“咯吱”聲。
玉階之下,兩列朱紫重臣、帶甲將領,頭顱低垂,脊背彎曲如滿弓。唯有喉結在緊繃的皮膚下艱難滾動,吞咽著無邊的驚懼和屈辱。空氣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擠壓著所有人的肺腑。
風氏皇朝的傳旨特使——青麟將軍陸承霄,一身玄墨蛟鱗甲胄,甲片幽冷如寒潭深處的鱗,閃爍著不祥的暗光。他隨意地踏前一步,沉重的戰靴碾過展開的詔書卷首,留下一個清晰、猙獰的泥濘足印。那足印像是一只漆黑的巨爪,死死抓住了“獻納”二字。
“天瀾國主,皇太子殿下的意思,都在這詔書里了。”陸承霄的聲音不高,卻像冰冷的鐵片刮過琉璃,帶著一種刻意放緩的殘忍,“七日。七日之后,皇城飛鸞宮的天車,會親臨你國都。屆時,本將軍要見到干干凈凈、心甘情愿的慕容郡主——被鳳駕抬出天瀾王宮。”他鷹隼般銳利的目光掃過階下,落在最前端那位身著袞龍袍、須發皆白的老者身上,“若有半點差池……詔書所言,便是貴國結局。”
他的手指隨意地、輕輕地在那猩紅的“國祚傾覆”四個字上點了點。
指尖落處,無形的風暴在瞬間炸開!
老國主慕容博那身象征著國權的袞龍袍下,身軀猛地一顫。他原本就枯槁灰敗的面容,在剎那間褪盡了最后一點血色。寬大的龍袍袖口中,那雙曾執掌天瀾江山社稷數十年的手,不受控制地劇烈抖動起來,指骨捏得“咯咯”作響。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肌膚,一滴黏稠的鮮血沿著紋路,緩緩滲出衣袖滴落,砸在冰冷刺骨的白玉階上。
“噗嗒。”
那微弱的聲音,在一片死寂的大殿中,卻清晰得像喪鐘被敲響。
陸承霄嘴角勾起一絲殘酷的弧度,仿佛嗅到了獵物傷口血腥氣的猛獸,欣賞著垂死者的掙扎。他微微側頭,目光穿過殿門,投向遠方宮墻之外那片象征天瀾國尊嚴的王城上方遼闊的天空。那里,數點巨大的陰影正無聲地盤旋,如同死神的羽翼遮蔽天日——那是風氏皇朝威震諸境的戰爭兇獸,“魔云雕”。其背脊上端坐著身披黑甲、手持勁弩的緹騎,弩尖冰冷的寒芒,隔著遙遠的距離,依舊穿刺了所有人的靈魂。
死寂。無邊蔓延的死寂。
直到一個蒼老、顫抖,仿佛被無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嚨,卻硬生生從撕裂的肺腑里擠出的聲音,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絕境:
“天瀾……遵……皇詔!”
轟隆!
仿佛某種支撐著天地的柱子終于轟然倒塌。朝堂上,有人痛苦地閉上了眼睛,有不堪重負的武將指甲猛地崩裂,刺破掌心。屈辱的洪流終于沖垮了最后一絲理智的堤壩,兩個年輕的言官再也忍耐不住,猛地抬起頭,雙眼赤紅如火,嘴唇翕動著就要發出悲憤的嘶吼——
“君辱臣死!”
陸承霄身后,一個全身籠罩在純黑斗篷中,看不清面容的身影,只是輕輕抬了抬右手。
嗡!
一道無形的、冰冷粘稠到極點、帶著濃烈死亡氣息的波紋,瞬間掃過整個大殿。那兩個欲言又止的年輕言官,身體驟然僵硬,臉上的悲憤凝固,眼神在剎那間渙散、熄滅,變得空洞死灰。他們的皮膚迅速干癟下去,仿佛生命力被無形的惡鬼瞬間抽空,如同兩具被時間風干了萬年的朽木,“噗通”兩聲,直挺挺地向后栽倒在大殿冰冷的地磚上。
沒有慘叫,沒有掙扎,只有兩具干尸倒地時沉悶的撞擊聲。
“聒噪。”斗篷下,一個毫無感情的、如同金屬摩擦的聲音響起,淡漠得像碾死了兩只無關緊要的螻蟻。
寒意,刺骨的寒意,比極地萬載玄冰更恐怖的寒意,瞬間凍結了所有人的骨髓。連憤怒都失去了力氣,只剩下深入靈魂的戰栗與絕望。
慕容博死死盯著階下那兩具瞬間化為人干的尸體,如同被投入了世間最寒冷的地獄。他佝僂的身軀搖晃了一下,似乎要支撐不住,卻又在崩潰的邊緣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挺直了腰。那染血的袖中,一直緊攥的拳頭,驟然松開。
啪嗒!
一枚被他握在掌心、象征著天瀾國主權柄的青色玉圭(guī),連同幾塊沾染了血跡的玉質碎片,從他無力的指間滑落,砸在金磚上。玉圭上精美的“鎮山河”三字,恰好被摔成了兩半。
他嘴唇哆嗦著,喉嚨里發出嗬嗬的、破碎的怪響,渾濁的老淚終于決堤,順著深深刻痕般的皺紋蜿蜒而下,滴落在摔碎的玉圭上,洇開一小片更深的絕望。
后殿“晴雪居”,天瀾國最璀璨明珠最后的棲息之地,此刻亦被詔書的陰影完全籠罩。
“砰!”
一只價值連城的青玉螭龍杯被狠狠摜在地上,粉身碎骨,瑩潤的玉片四散飛濺。
“癡心妄想!做你的春秋大夢!”慕容晴雪絕美的臉龐因極致的憤怒和羞辱而染上不正常的嫣紅,像是即將燃燒殆盡的鳳凰,“要我慕容晴雪嫁那豺狼畜生?我寧愿以三尺白綾懸于宮門,讓全天下都看看風氏太子逼娶的下場!讓他的大婚沾染我慕容晴雪的煞氣和怨毒!”
她劇烈地喘息著,胸口起伏,繁復華麗的郡主錦裙領口綴著的明珠瓔珞因動作劇烈而碰撞叮咚,宛如垂死天鵝哀婉的絕唱。那雙本該盛滿南離境萬里星河的眸子,此刻卻被熊熊的、足以焚盡自己的怒火所占據。她猛地轉身,素手抄起梳妝臺上半開的螺鈿紫檀木妝奩(lián),就要砸向那鑲金嵌玉的菱花鏡——
“郡主息怒!”一道鵝黃色的身影帶著哭腔撲上來,死死抱住她的胳膊,“紫鳶求您了!別砸…別砸了!留著它們,或許……或許能換點東西……”紫鳶是她最忠心的貼身宮女,此刻渾身都在發抖,小臉慘白如紙,“老爺…老爺在殿上……吐了血……被人抬回來的……”
這句話像一根淬了寒冰的針,瞬間刺穿了慕容晴雪所有的怒火,只留下深入骨髓的冰冷。
慕容晴雪的動作僵住了。高舉的妝奩停留在半空。她眼中的憤怒火焰驟然熄滅,像是被冰冷的寒潭瞬間澆透,只余下無盡的寒光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碎裂——那是她的世界在崩塌的聲音。燃燒的鳳凰終究抵不過現實的堅冰。
“爹……”她喉間哽住,只發出一個破碎的音節。手中的妝奩無力地落下,被紫鳶慌忙接住。
她一步步走向窗邊。窗欞外,象征著她身份尊貴的幾叢名品金蕊玉葉蘭,正開得燦爛奪目。陽光透過窗紗灑在嬌嫩的花瓣上,閃爍著虛幻而脆弱的光芒。
她猛地推開厚重的沉香木窗!
嗚——
外面并非鳥語花香,而是驟然灌入的、裹挾著刺骨寒意與鐵銹血腥氣的風!那風中,還夾雜著幾聲隱隱約約、由遠及近傳來的凄厲慘叫!那是王宮之外,皇城之中,被緹騎無情鎮壓驅散的黎民,是他們血淚控訴的聲音!
這風像一把鈍刀子,狠狠剜在慕容晴雪的心上。她倚著冰冷的窗欞,身體微微發顫。視線投向被高聳宮墻切割成方塊的天空。那天空已不再是她熟悉的南離天空,幾頭盤旋在高空陰影里的魔云雕,正發出沉悶而富有壓迫感的尖唳,如同末日的號角。
絕望。
如同黑色的潮水,冰冷粘稠,漫過了她的腳踝,膝蓋,腰腹…窒息般將她淹沒。反抗帶來的,將是國破家亡,父死城摧,黎民盡成齏粉!順從?將自己獻給那個暴虐成性、聲名狼藉、視女子為玩物禁臠的皇朝太子?那比直接殺了她更痛苦萬倍!
她的指尖因用力扣著窗框而發白,骨節凸起。
突然,一道冰冷的氣息自身后無聲無息地貼近!
慕容晴雪悚然一驚,閃電般回頭!
一張面無表情、如同白瓷面具般沒有任何人類情緒的臉孔,突兀地出現在她身后咫尺之地。一身灰黑色的仆役服飾,氣息卻如同最冰冷的石雕。他的出現,毫無預兆,仿佛直接從陰影里凝結出來。
“誰?”慕容晴雪厲聲喝問,下意識地將驚恐的紫鳶護在身后,全身汗毛倒豎。她手腕上的玉鐲悄然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寒芒。
灰衣人嘴角極其輕微地牽動了一下,似乎想擠出一個笑,卻比哭還難看。他機械地抬起一只手,伸出蒼白得毫無血色的食指,輕輕點在他自己的左胸口,靠近心臟的位置。
然后,動作僵硬地翻轉手掌,指向上方,那個盤旋著魔云雕的天空方向。
無聲的嘴唇蠕動,做出幾個極其怪異的開合形狀,最終化為一絲氣聲:“……殿下……看著……”
嗡!
慕容晴雪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對方的意思再清楚不過——風太子的意志無處不在!他的眼睛就懸在這天瀾王宮的上方,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恐懼,像冰冷的藤蔓纏繞收緊。但她慕容晴雪血液里的驕傲讓她無法容忍如此赤裸的窺視和威脅!
“滾!”她強壓著靈魂的戰栗,聲音冷得像淬火的冰,“告訴你的主子,七天!七天之后,我會自己走出去!”
灰衣人那如同瓷器般的臉上沒有任何波動,只是點向天空的手指并未收回。他似乎頓了頓,然后身形詭異地一晃,如同融化的影子,悄無聲息地退入了墻壁角落的濃重陰影里,徹底消失不見,仿佛從未出現過。
慕容晴雪維持著冰冷的姿態,直到確認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氣息徹底消失。她緊繃的身體才猛地一晃,所有的力氣似乎都被抽走了,重重地靠在冰冷的窗框上,后背瞬間被冷汗浸透。窗外陽光下的金蕊玉葉蘭,嬌艷的花瓣似乎也在這無形的恐懼中微微蜷縮起來。
七天。
只有七天!
她該怎么辦?懸梁自盡,血濺宮門?那是痛快,卻更是徹底的失敗!會斷送天瀾最后一絲反抗的氣數。嫁入那魔窟?每一個念頭閃過,都讓她的胃部痙攣絞痛!
目光無意識地掃過桌案。上面除了那些華麗的珠寶首飾,還散落著幾本書籍,《南離地理志》、《神藥奇譚錄》……她曾夢想踏遍南離山川大澤,尋找傳說中的仙人妙草。曾經無憂無慮的幻夢,此刻都成了可笑的泡沫。
等等……
書籍之下,壓著一角泛黃的紙箋。
她的指尖顫抖著,輕輕抽了出來。那并非什么珍貴的信函,只是一頁極普通的、從一部《靈山古寺雜記》上隨手撕下的殘篇。上面用簡陋的線條勾勒著一座掩映在深山云霧中的小小古剎,廟門歪斜,一副潦倒荒敗的景象。旁邊一行潦草注釋:
“……天瀾北境,蒼莽群山深處,有寺名‘靜塵’者,渺無人跡,破敗不堪,幾被世人遺忘,謂之‘絕地孤寺’……”
“靜塵寺……”慕容晴雪無意識地重復著這個名字,手指神經質地摩挲著那模糊不清的簡陋圖畫。這座破敗的、幾乎要消失在群山褶皺里的古寺,此刻卻像一個溺水者眼中漂浮而來的朽木,帶著一種絕望中病態般的虛幻吸引力。
它如此荒僻,如此破敗,如此渺小……渺小到足以躲開那些籠罩在天上的、令人窒息的目光嗎?
一個瘋狂到極點、幾乎算作自投絕路的念頭,如同燎原的野火,瞬間在她瀕臨絕望的心底騰起!那是一種孤注一擲的火焰,燒盡一切顧慮!
她猛地攥緊了那張殘破的紙頁!纖細的指關節因過度用力而泛白,紙頁邊緣深深地勒進了掌心肌膚。一絲殷紅的鮮血,順著她玉白的手腕蜿蜒滑下,無聲地滴落在冰冷的地磚上。
蒼莽群山如太古盤龍,橫亙天瀾之北。山脊縱橫溝壑,深谷吞沒日光。罡風永無休止地刮過嶙峋的怪石,帶起嗚嗚的悲鳴,像是遠古神袛隕落時不甘的嘆息。
這是真正的荒蠻絕地。老參巨木盤根錯節,扭曲著探向天空,枝椏間掛滿濕滑的墨綠苔蘚和死氣沉沉的灰白藤蘿。濃得化不開的瘴氣在低谷無聲流淌,色彩變幻不定,時而紫紅如凝癤,時而慘綠如鬼瞳。奇形怪狀的蟲豸在積滿腐葉的泥濘里爬行,偶爾有斑斕怪異的毒蛇飛速滑過暗影,留下細碎卻令人心頭發毛的沙沙聲。
“唳——!”
一聲尖銳、疲憊至極的哀鳴劃破死寂!
天邊,一個幾乎微不可見的青色光點正搖搖欲墜地朝著這片莽荒撞來。光點內,是一只形態已有些模糊、勉強維持飛行的青鸞光影!那是慕容晴雪燃燒本命精血、透支生命本源化出的遁光!
“噗!”
光影劇烈地顫動了一下,光罩如風中殘燭般明滅不定。慕容晴雪那張因失血和極限透支而蒼白如雪的臉上掠過一抹不正常的殷紅,猛地張口噴出一道血箭!滾燙的鮮血濺在她緊握著的那張破爛紙箋上,瞬間將“靜塵”二字徹底浸染模糊。她眼前陣陣發黑,世界旋轉顛倒,耳中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身后遙遠處傳來的、隱隱約約、如同跗骨之蛆般的追兵嘯叫聲!
“快!她就在前面!”
“血遁術撐不了多久了!活要見人!”
聲音在扭曲的群山谷壑間回蕩,驚起一片片怪異的撲翅聲。那是風氏皇朝最頂尖、專司追魂索命的鐵血緹騎——“神獄”的精銳!
拼了!
慕容晴雪眼中閃過一絲近乎瘋狂的血色狠決!她用盡最后的氣力,猛地將舌尖咬碎!劇痛混合著最后一股精血爆燃開來!
“焚!”她厲叱出聲,聲音因喉嚨燒灼而嘶啞破裂!
包裹著她的青鸞光影驟然爆開!化作一團狂暴的、足以焚化巨石的青色妖火!這火焰沒有向外擴散,反而向內瘋狂收縮,瞬間將她連人帶遁光壓縮成一個微小的、燃燒到極致的青點!
咻——!
破空厲嘯!這燃燒生命的青點如同逆墜的流星,瞬間撕裂了濃稠的瘴氣,直直砸向下方那片幽暗得如同古墓入口的、密不透風的老槐林深處!
轟隆!!
林間爆發出一團巨大的青綠色火球,熾烈的高溫氣浪橫掃!幾棵數十丈高的巨槐瞬間被焚成漆黑的焦炭,轟然倒塌,騰起漫天嗆人的煙塵。強大的沖擊力在地上硬生生炸開一個焦土大坑,坑底的泥土還閃爍著暗紅的光芒。
煙塵彌漫,熱浪扭曲視線。坑底只有一片狼藉的灼燒痕跡,破碎的骨殖、焦黑的鎧甲殘片……唯獨不見人影!
片刻之后,數道鬼魅般的黑影無聲無息地懸浮在炸開的大坑上方。他們全身籠罩在如流動墨玉般的詭異貼身甲胄之中,只露出一雙雙冰冷得沒有絲毫人類溫度的眼睛,目光銳利如鷹隼,掃視著下方焦土。那甲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線,讓他們的身形輪廓在瘴氣中若隱若現,如同從陰影里爬出的幽靈。
“氣息……斷了?”為首一人聲音嘶啞干澀,如同砂紙摩擦骨骼。
“自爆?不像……更像是燃血秘遁的湮滅點……但方圓百里沒有她的生命跡象……”
“搜!”嘶啞的聲音斬釘截鐵,“噬魂蠱!放出噬魂蠱!哪怕她只剩一縷殘魂,也給我刮出來!”
嗡……
數十點極其細微、比頭發絲還細的、散發著詭異猩紅光暈的霧氣從這些黑影甲胄縫隙中悄然溢出,如同有著生命的致命蚊蚋,瞬間融入焦坑四周粘稠的空氣中,開始無聲而貪婪地探尋著任何殘留的靈魂碎片與生命氣息……
死寂。被焚燒的焦臭味和奇異的、帶著硫磺腥甜的瘴氣味道詭異混合著。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個時辰,也許只過了彈指一瞬。
坑底邊緣,那片被燒焦的巨槐根部,一片厚厚的、覆蓋著濕滑墨綠苔蘚和腐爛落葉的厚厚泥土,極其輕微的,極其緩慢的,鼓動了一下。然后又是一下。
噗!
一只沾滿泥濘、布滿細小劃傷、甚至能看到森然白骨的手,猛地從污濁的泥土腐葉中探了出來!緊隨其后,是另一只同樣慘不忍睹的手!指甲全部外翻,血肉模糊。
雙手死死摳住旁邊的焦黑樹根,用盡全身力氣拉扯!
一個渾身浴血、如同從地獄血池中爬出的身影,艱難地從那僅能容納一人的淺坑泥濘中掙扎出來。華麗的郡主宮裝早已在爆炸和荊棘的撕扯下變成了凄慘的布條,勉強掛在身上,露出大片被灼傷和割裂的肌膚。她原本傾國的容顏此刻布滿泥垢和干涸的血跡,只有那雙布滿血絲、因極致的痛苦和虛弱而有些失焦的眸子,在污泥覆蓋下,依舊燃燒著驚人的執拗光芒——那是最后一點不肯熄滅的意志火焰!
慕容晴雪!
她成功了!憑借那張被鮮血浸透的破爛紙箋上最后一絲模糊的方位指引,以燃盡最后生命本源為代價的秘遁,險之又險地在這片絕地邊緣,在“神獄”緹騎和噬魂蠱的追索之下,硬生生撕開了一條縫隙,暫時躲過了必殺之局!
代價巨大。丹田枯竭如沙漠,經脈寸寸斷裂般劇痛,五臟六腑如同被點燃后又被冰冷的鐵錘碾過。每吸入一口充滿瘴氣和死亡氣息的空氣,都讓她肺葉如同被鈍刀切割。身體重得像灌滿了鉛水,隨時會倒下再無法爬起。
她伏在冰冷潮濕、散發著腐殖質臭氣的泥土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痛苦的嗚咽和血腥味。汗水和血水混合著泥漿,從額頭滑落,糊住一只眼睛。她用破破爛爛的衣袖狠狠抹去糊眼的泥血,視線模糊地掃過眼前這片比地獄更像地獄的恐怖叢林。
參天的古木扭曲如鬼爪,枝干上垂落一道道黏稠墨綠、如同巨蟒般的藤蔓,在幽暗中微微蠕動。地面鋪滿不知堆積了多少年的腐葉,散發惡臭,一腳下去便深陷泥沼。猩紅、慘綠、幽紫色的瘴氣,如同毒蛇的吐信,在不遠處緩緩流淌,變換著猙獰的色彩。黑暗中亮起幾雙貪婪窺探的、屬于食腐兇獸的眼睛,喉嚨里發出低沉饑渴的咕噥聲。
前有瘴毒絕地,后有如影隨形的索命追魂。真的無路可走了嗎?
一陣突如其來的眩暈如黑潮般猛烈襲來!慕容晴雪眼前金星亂冒,世界徹底顛倒旋轉。她想強行站起,身體卻根本不聽使喚,絕望如冰冷的蛇纏繞上脖頸。難道耗盡一切,只是換來一個更丑陋的死法?父王…天瀾…紫鳶…無數張臉在眼前飛快地閃過……
“當……”
就在她意識即將被無邊無際的黑暗徹底吞沒的邊緣,一聲極其輕微、極其遙遠、仿佛來自山巖罅隙深處、又像是穿越了萬古時空的細微震顫,穿透了呼嘯的罡風,穿透了濃稠的瘴氣,穿透了兇獸的低吼,無比清晰、卻又無比柔和地落入了她的耳中!
那聲音沉悶而悠長,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韻律,每一次輕顫都仿佛蘊含著大地的心跳,奇異地撫平了靈魂深處的劇痛和絕望!
鐘聲!
古寺的晨鐘!
荒僻絕地……古寺晨鐘!
一個名字如同閃電般劈開了她混沌絕望的腦海!
“靜……塵……”她用盡最后一點清醒的意識,含糊地呢喃出這個名字,如同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求生的本能被這點星光點燃!她不再猶豫!或者說,她根本沒有猶豫的余地和力氣!
慕容晴雪嘶吼著,不,更像是瀕死野獸垂死的哀鳴!她用盡全身最后殘存的一丁點力氣,四肢并用,如獸般向前瘋狂地、不顧一切地攀爬!血泥混合著荊棘爛葉沾染全身!
向著那鐘聲飄來的、最幽深、最黑暗、似乎也最不可能有生機的方向!
群山在慕容晴雪瘋狂的爬行中扭曲蠕動,如同無數沉睡的巨獸起伏的脊背。瘴氣變得更加濃烈,黏稠得像化不開的墨汁,帶著刺鼻的腥甜氣息死死纏繞著她。腐爛樹葉和濕滑苔蘚的惡心觸感透過破碎的衣料烙印在磨破流血的肌膚上。刺骨的寒意鉆進骨髓,每一次肢體在泥濘腐土中的拖動,都消耗著她飛速流逝的生命力。
她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也許是幾分鐘,也許是漫長的永恒。眼前的景象時而是狂亂扭曲的斑駁色塊,時而是濃得化不開的、令人窒息的黑暗。意識浮浮沉沉,沉淪在冰冷的泥潭邊緣,唯有遠處那穿透一切的、悠揚而堅定的鐘鳴,成為黑暗中唯一引路的孤星。
咚……咚……
那聲音越來越清晰,節奏舒緩恒定,帶著一種無法言喻的安撫力量。
終于,在一處被虬結老藤和傾頹巨石遮擋得嚴嚴實實、幾乎無法辨識的石隙前,慕容晴雪耗盡了最后一點力量。她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的皮囊,身體軟軟地撲倒在冰冷的石面上,只剩下無意識的顫抖。
鐘聲仿佛就在咫尺之外,從石隙深處清晰地傳來。
希望!生的希望在胸口瘋狂燃燒!她顫抖著,抬起那只僅剩一點完好皮肉、血污泥濘浸透的手,用盡最后一絲微弱的意念,狠狠推向了面前那塊布滿青苔、足有數千斤重的巨大磐石!
沒有任何奢望能推開它。這動作更像是絕望中的自殘。掌骨接觸到堅硬冰冷石面的一剎那,慕容晴雪甚至聽到了自己指骨不堪重負的呻吟。
然而,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了。
就在她的血手即將撞上那青苔古石表面的瞬間——
那塊巨大的、如同山體門牙般的磐石表面,那些層層疊疊堆積了不知多少歲月的、濕滑粘膩的青灰色苔蘚,那些深深刻滿歲月溝壑的堅硬石紋……竟像水波一樣,極其微弱地、難以察覺地……蕩漾了一下?!
像一滴石子投入了古井最不起眼的角落,蕩開了一圈凡人肉眼幾乎無法捕捉的漣漪。這漣漪極其微弱,卻又無比清晰地穿透了她幾乎麻木的指尖神經!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順著手臂閃電般傳遞至心神——那不是冰冷堅硬的巖石,而是一面由沉重、厚實、但……絕對非石的屏障!
緊接著,更詭異的一幕發生。
在那蕩開漣漪的位置,慕容晴雪沾滿污泥和血漬的手掌落處,石面……竟緩緩地向內凹去!它無聲地吸納了她那微弱的力道,或者說,主動“避開”了她的觸碰?!一個足夠一人通過的深邃入口,竟在青苔覆蓋的磐石上,無聲無息地洞開了!
沒有隆隆巨響,沒有石屑紛飛。仿佛它本來就是一個門,只是被歲月披上了石衣。一股迥異于外界污濁瘴氣、帶著陳舊書卷和淡淡檀香氣息的清涼氣流,溫潤地撲面而來!
慕容晴雪的身體被這股微弱的清風帶著,踉蹌著向前撲去,穿透了那層看似堅硬、實則柔和的虛幻石壁。
“噗通!”
她重重摔倒在石壁之后堅實的地面上。眼前豁然開朗!
石壁之后,再無一絲濃稠的瘴氣。
一個并不廣闊的山坳靜靜躺在群山的環抱之中,如同被遠古神袛小心翼翼地藏在了這方死寂絕地的掌紋深處。陽光艱難地穿過參天巨木厚重的枝葉屏障,在地面上投下斑駁搖晃、支離破碎的光斑。
與外界那幾乎要吞沒一切的參天古木不同,山坳里的古木同樣高大,卻呈現出一種奇異的沉靜感。樹干蒼勁虬結,樹皮褶皺深陷如老人飽經風霜的面孔,枝椏卻仿佛遵循著某種玄奧的軌跡舒展,葉片不再是猙獰的深綠,而是泛著一層柔和內斂的溫潤光澤。沒有外面那種濕滑惡心的苔蘚藤蔓,只有柔軟地衣鋪陳地面,踩上去松軟無聲。
而就在這片奇異安寧靜謐的山坳中心,一處顯然由人力開辟的平緩地帶,靜靜地佇立著一座……古寺。
慕容晴雪掙扎著抬起頭,視線模糊地投向前方。
古寺?!
眼前的景象與她想象中任何可能的寺廟都截然不同。
沒有金碧輝煌的飛檐斗拱,沒有巍峨莊嚴的朱紅大門,也沒有高大肅穆的護法金剛。唯有一片低矮、破舊、殘損得像是被時光之手隨意丟棄于此的殘垣斷壁。
灰黃色的土墻墻皮大片大片地剝落,裸露出里面干枯的黃土和參差不齊的稻草,像是老人皮膚下潰爛的腐肉。低矮的圍墻歪歪扭扭,有些地方甚至已經坍塌,只剩下一些半截的斷壁頑強的戳立著。一扇極其簡陋、用幾塊朽爛木板勉強拼湊起來的寺門,歪歪斜斜地掛在用圓木支起的門框上,仿佛一陣山風就能讓它徹底分崩離析。寺門上倒是有塊匾,卻早已朽敗不堪,刻著的字跡更是模糊難辨,只能隱約看出似乎是一個“靜”字和一個殘破的“寺”字。
那聲引她來此的晨鐘余韻已然消散。死寂重新籠罩了這片小小的天地。
真的存在……靜塵寺……
可……這荒涼破敗之極的景象,與其說是古剎,不如說是某場毀滅性災難后殘留的、被徹底遺忘的墳冢。希望破滅的冰冷感再次襲來,比群山的瘴氣更沉重地攫住了她。
嗚……
就在這時,一陣微涼的秋風,打著旋,從山坳入口處貼著地面卷了進來。風里夾雜著幾片枯敗的落葉和細小的塵埃。
落葉翻滾著,塵埃飛舞著,悄然落向古寺門前那片不算平整、散落著更多殘葉的地面。
就在落葉塵埃即將落地的剎那——
一道灰撲撲的身影,安靜地出現在那扇破敗寺門之內。
一個少年沙彌。
他身形頗為瘦削,套著一件洗得發白、打了好幾處深灰色補丁的舊僧袍,袖口和下擺邊緣磨損得厲害。頭上是新近剃度的青茬,在斑駁的光影下顯得有幾分稚氣。手里握著一把同樣破舊的竹枝掃帚,掃帚的竹枝稀疏,甚至露出了光禿的柄。
他出現得毫無征兆。沒有任何腳步聲,沒有任何氣息波動,仿佛那陣秋風本身帶來的一片塵埃,自然地落在了那里。
少年低垂著頭,長長的睫毛遮掩住了大部分眼神,只能看到挺直的鼻梁和緊緊抿著的、顯得有些蒼白的薄唇。他像一座沉默的石雕,對剛剛摔倒的、渾身泥血、散發著死亡氣息的不速之客完全視若無睹。他的全部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眼前那片地上翻滾的落葉和塵埃上。
然后,他動了。
動作異常緩慢,甚至帶著一種近乎笨拙的遲滯感。雙臂仿佛被看不見的沉重鎖鏈拖拽著,極其艱難地抬起了那柄破舊的掃帚。
吱呀……咔嚓……
掃帚柄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他就那樣,以一種極慢、極柔、卻又極穩的姿態,輕輕地、柔柔地,向著那片即將落定塵埃和打著旋的枯葉掃去。動作輕柔得不像在清掃,更像是在用羽毛拂拭一件不可觸碰的稀世珍寶。
那掃帚頂端稀疏的竹篾極其輕柔地貼上了即將墜落在地的最后一片枯葉邊緣。
極其微妙,極其自然。那旋轉的枯葉,竟沒有瞬間被掃開,反而奇異地停滯在了半空!如同被一縷無形的、柔和的微風承托了一瞬!
下一刻,枯葉才隨著掃帚移開的力量,順從地改變軌跡,輕飄飄地滾向旁邊堆好的一個小小落葉堆中。
簌簌……
同時落向地面的幾粒微塵,似乎也感受到了某種奇異的牽引力。它們沒有撞擊地面,反而極其輕盈地懸浮了一剎那,隨著掃帚帶起的那股微弱至極的氣流,極其柔順地飛向同一個方向,精準地匯入了那片剛剛形成的落葉堆里。
整個過程,悄然無聲。仿佛天地初開,混沌歸墟,塵埃落定。
一種難以言喻的寧靜、安詳、近乎于“道”的韻律,隨著那輕柔的動作和枯葉塵埃的無聲歸位,在這片破敗古剎前悄然彌漫開來。喧囂至此止息,躁動至此沉凝。外界那恐怖的絕地、污濁的瘴氣、致命的追殺,都被隔絕在這殘破的土墻之外。只剩下一人,一帚,掃一片塵埃落定的方寸之地。
慕容晴雪伏在地上,仰著頭,視線穿過模糊的血污和淚水,凝固在那個動作輕柔、專注掃著塵埃的瘦小身影上。
少年僧人依舊低著頭,長長的睫毛低垂著,專注地看著地面。斑駁的光影落在他瘦削的肩頭和洗得發白的舊僧袍上。他再次輕輕地、緩慢地移動掃帚,拂向下一處飄來的塵埃。動作平凡,笨拙,卻蘊含著一種令她瀕死狂躁的心神瞬間被撫平熨帖的奇異魔力。
劫后余生!血淚盈眶!家國傾覆的絕望!被逼入絕路的屈辱!七天七夜生死追殺的恐怖!體內撕裂般的劇痛!在這一瞬間,仿佛都被那柄緩慢移動的破掃帚所卷起的微弱氣流,溫柔而又不容置疑地……拂去了。
她不知道眼前這個少年僧人是誰,是靜塵寺唯一的看守者?還是和她一樣,是被遺棄在此的塵埃?
她只知道,就在此刻!
就在這個陌生瘦弱、穿著破舊僧衣、仿佛隨時會被一陣風吹倒的小沙彌身上!
就在他專注、笨拙、輕柔地掃著塵埃的背影上!
她看到了一種在狂風暴雨肆虐之后,天地間塵埃落定、萬物歸于永恒的、絕對平靜的歸墟之感!
那是絕望中唯一的錨點!
一個足以撬動她崩塌世界的微弱支點!
體內最后一點本命精血被這奇異的寧靜點燃,慕容晴雪用盡全身最后殘余的力氣,強撐著傷痕累累的身體,朝著那掃地的少年僧人,發出了瀕死之人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嘶啞而破碎的呼喊:
“小師父……救……救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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