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黃色的笑臉符號，像烙鐵燙在視網(wǎng)膜上。私人手機的屏幕暗了下去，映出我此刻蒼白僵硬的臉。72:00:00。猩紅的數(shù)字仿佛直接刻進了大腦皮層，每一次無聲的跳動都在抽吸著周圍的氧氣。

辦公室的燈光慘白得刺眼。剛才的喧囂——破門、命令、隊員粗重的呼吸——像被按下了靜音鍵，只剩下一種高頻的、令人牙酸的耳鳴在顱腔內(nèi)嗡鳴。隊員們圍攏過來，眼神里混雜著震驚、關(guān)切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他們看到了那條信息。

“林隊…”小吳的聲音干澀，他手里還攥著那個被破壞的中繼器盒子，“這…這是恐嚇！瘋子！”

恐嚇？不。是宣言。是邀請函。來自地獄的VIP席位。

我閉上眼，強行壓下胃里翻騰的惡心和那股幾乎要炸裂的憤怒。再睜開時，眼底只剩下冰冷的、淬過火的決絕。“老張，”我的聲音異常平穩(wěn)，像結(jié)了冰的湖面，“通知局長，申請最高權(quán)限。這個案子，我接了。從現(xiàn)在起，我的一切行動，納入‘涅槃專案’最高監(jiān)控程序。”

老張的臉色鐵青，嘴唇動了動，想說什么，最終只是沉重地點了點頭。他明白，這已經(jīng)不是阻止的問題。是選擇如何戰(zhàn)斗，如何活下去的問題。

技術(shù)組的隔離操作臺成了我的臨時堡壘。我的私人手機被小心翼翼地放入一個特制的信號屏蔽/追蹤分析儀中。屏幕亮起，那條帶著笑臉符號的信息再次出現(xiàn)，如同一個邪惡的圖騰。

“信號源？”我的聲音沒有起伏。

技術(shù)員的手指在鍵盤上飛舞，屏幕上的波形圖瘋狂跳動，IP地址如同泡沫般快速生成又破滅。“強加密…多層跳板…源頭在不斷漂移…等等！”他猛地停住，眼睛死死盯住一個解析模塊反饋回來的核心數(shù)據(jù)包特征碼，“這個底層加密特征…這個時間戳的擾動模式…不可能！”

“說！”

“和林隊你之前追蹤的那個…那個價值歸零的虛擬幣地址！0xDEADB33F…交易數(shù)據(jù)包里的加密簽名殘留！完全吻合！”技術(shù)員的額頭滲出冷汗，“信號…信號源頭指向了那個地址！可…可那地址已經(jīng)空了！理論上就是個區(qū)塊鏈上的‘墓碑’！它怎么可能在發(fā)送信息？！”

寒意，帶著地獄硫磺味的寒意，瞬間包裹了我。陳默的死亡開關(guān)，價值歸零的“墓碑”，此刻成了我的死亡倒計時發(fā)射塔！那個匿名的幽靈，不僅預判了我的追蹤，更將陳默的“遺物”變成了套在我脖子上的絞索！這不僅僅是挑釁，這是對規(guī)則本身的嘲弄！

我看著分析儀屏幕上那串冰冷的地址：0xDEADB33F… DEAD BEEF。死亡牛肉。一個黑客用來測試系統(tǒng)的無意義字符。兇手用它來宣告陳默的死亡。現(xiàn)在，它成了我的催命符。

屏幕下方，一行新的白色小字悄然滑出，沒有震動，無聲無息，如同毒蛇的吐信：

>**規(guī)則一：時間即生命。浪費它，就是加速死亡。**

>**規(guī)則二：祭品，是通往涅槃的門票。靜候指示。**

>**:)**

笑臉依舊。

“盯著它。”我對技術(shù)組下令，聲音冷得像西伯利亞的凍土，“所有進出數(shù)據(jù)，記錄、分析、溯源，一絲一毫都不能放過。我要知道這鬼東西怎么呼吸的。”我站起身，走向窗邊。城市的燈火在遠處流淌，像一條冰冷的星河。“而我，”我對著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低語，“要去陪‘它’玩這場游戲了。”

以身入局。這是唯一的路。我要成為魚鉤上的活餌，鉆進毒蛇的巢穴，在它吞下我之前，找到它的七寸。

時間在無聲的恐怖中流逝。私人手機成了連接地獄的熱線。信息不定期地彈出，冰冷、簡潔、帶著那個無處不在的笑臉。

>**倒計時 56:12:03。提示：真正的財富，是放棄的勇氣。**

>**倒計時 42:05:18。提示：鏈上永生，始于歸零。**

>**倒計時 30:01:45。提示：鳳凰浴火，祭品需凈。**

每一條信息都在心理防線最脆弱的時候精準抵達。技術(shù)組的進展緩慢得令人絕望。那個“墓碑地址”就像一個黑洞，信息發(fā)出來，卻找不到任何接收或控制的源頭。它仿佛獨立于整個互聯(lián)網(wǎng)之外，卻又無處不在。壓力像濕透的棉被，一層層裹上來，沉重得讓人窒息。局里的氣氛凝重，看我的眼神里多了擔憂，甚至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老張的眉頭鎖成了死結(jié)。

直到倒計時跨過24小時的紅線。

手機屏幕猛地亮起，不同于之前的提示信息，這次是一封格式嚴謹、如同銀行通知的“邀請函”：

>**鳳凰涅槃儀式-最終祭品確認**

>**玩家：林薇**

>**要求：將您名下所有可支配法定貨幣及等價物資產(chǎn)，全額兌換為[UNKN]代幣(協(xié)議同地址：0xDEADB33F...)。**

>**兌換所得[UNKN]代幣，請于倒計時結(jié)束前 12小時，轉(zhuǎn)入以下神圣涅槃池地址：**

>**0xPH0EN1X-R1S1NG...**

>**祭品純度將由鏈上之神檢驗。合格，則開啟最終涅槃通道。**

>**拒絕，或祭品不純，視為自動放棄游戲資格。后果自負。**

>**:)**

來了。真正的獠牙終于亮出。和殺死陳默一模一樣的手法！榨干受害者所有財富，兌換成那個毫無價值的“空氣幣”，轉(zhuǎn)入一個黑洞地址，瞬間歸零。作為開啟死亡程序的最后一把鑰匙！

“林隊！這絕對是陷阱！你不能…”小吳失聲喊道，臉都白了。

“兌換。”我的聲音平靜得可怕，目光掃過專案組所有成員震驚的臉，“按他說的做。技術(shù)組，啟動‘鏡像’方案。我要你們在交易發(fā)生的瞬間，捕捉所有可能的數(shù)據(jù)幽靈！追蹤那個‘涅槃池’！這是唯一的機會！”

“可是你的錢…”

“錢？”我扯出一個冰冷的弧度，“如果能買來抓住這個雜碎的機會，值了。”我的積蓄不多，但足以作為誘餌。我當著所有人的面，登錄銀行和交易所賬戶，輸入那個噩夢般的地址：0xDEADB33F…，選擇兌換全部。確認鍵按下的一刻，指尖沒有絲毫顫抖。

屏幕上，代表法幣的數(shù)字飛速清零。幾乎是同時，我的加密錢包里，出現(xiàn)了一長串天文數(shù)字的[UNKN]代幣。它們靜靜地躺在那里，如同虛擬的灰燼。

倒計時在手機屏幕上無情地跳動著：[23:59:59]…[23:59:58]…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專案組臨時指揮中心里，空氣凝固得如同水泥。幾十雙眼睛死死盯著大屏幕，上面分割著區(qū)塊鏈監(jiān)控、網(wǎng)絡(luò)流量分析、目標地址狀態(tài)…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著那個決定性的瞬間。

當?shù)褂嫊r跳到[12:00:01]的那一刻，我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懸停了半秒，然后，重重按下了“轉(zhuǎn)賬”按鈕。

目標地址：0xPH0EN1X-R1S1NG…

價值天文數(shù)字的[UNKN]代幣，如同被黑洞吞噬的光線，瞬間從我錢包消失！

區(qū)塊鏈監(jiān)控大屏上，代表目標地址的數(shù)值，如同陳默那次一樣，從令人眩暈的高點，在不到一秒的時間內(nèi)——**歸零！**

“捕捉到了！”技術(shù)主管的吼聲帶著破音，幾乎撕裂了凝固的空氣，“有微弱數(shù)據(jù)溢出！指向一個本地物理節(jié)點！信號強度在增強！是主動應答！位置…位置鎖定！城西！廢棄的圣瑪利亞大教堂！”

“行動！”老張的咆哮幾乎同時響起，震得屋頂嗡嗡作響。整個指揮中心瞬間沸騰，警笛的銳嘯如同戰(zhàn)爭的號角，撕裂了城市的夜空。

紅藍光芒在車窗外瘋狂閃爍，將通往城郊的道路映照得如同通往地獄的通道。圣瑪利亞大教堂的黑色尖頂在慘淡的月光下如同指向天空的枯骨，陰森地矗立在荒草叢生的墓園邊緣。沉重的橡木大門被破門錘一擊撞開，腐朽的木屑混合著灰塵在強光手電的光柱中狂舞。

沒有抵抗。沒有陷阱。只有一片死寂和濃得化不開的、混雜著塵埃、霉菌和陳舊蠟燭氣息的陰冷空氣。

強光燈柱刺破教堂中殿的黑暗。眼前的景象讓所有荷槍實彈的警員瞬間僵立，倒抽一口冷氣。

教堂正前方的祭壇，被清理了出來。

祭壇中央，端端正正擺放著一個深色的、沒有任何標識的骨灰盒。冰冷的釉面反射著手電的冷光。

骨灰盒上方，一個老式的便攜投影儀嗡嗡作響，將一片慘白的光投射在布滿蛛網(wǎng)的圣像壁畫上。投影的內(nèi)容，赫然是我過去24小時內(nèi)的銀行賬戶流水截圖！每一筆兌換、每一次轉(zhuǎn)賬，都清晰地標注著時間和金額，最后定格在那一長串[UNKN]代幣轉(zhuǎn)入黑洞地址后歸零的畫面。

祭壇的右側(cè)，一個高腳架上，固定著一個冰冷的黑色攝像頭。鏡頭正對著祭壇下方——我們闖入的方向。鏡頭旁邊，一部最新款的智能手機屏幕亮著，清晰地分屏顯示著：左半邊，是那個無處不在的、猩紅的倒計時，此刻正顯示著**[00:00:00]**！右半邊，正是此刻通過這個攝像頭捕捉到的、我的實時影像！臉上殘留著破門時的凌厲，眼神因眼前的景象而充滿了驚愕和難以置信。

時間…到了？我的倒計時…歸零了？

預想中的劇痛沒有襲來，手環(huán)也沒有釋放毒劑。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

就在這時，祭壇上那部手機的屏幕猛地一閃！

那條熟悉的、帶著純黑背景的信息，彈了出來，慘白的字跡刺入每個人的眼簾：

>**真正的祭品，并非金錢。**

>**而是你自愿踏入祭壇的“信仰”。**

>**你相信了規(guī)則，獻上了所有。**

>**恭喜你，新生的鳳凰。你已點燃了第一炷香。**

>**:)**

信息下方，那個黃色的笑臉符號，咧開的嘴角仿佛帶著無盡的嘲諷。

嗡——

口袋里的私人手機，再次震動！

我僵硬地掏出手機。屏幕亮起，一條新的信息，來自一個全新的、同樣被扭曲加密的號碼：

>**儀式尚未完成。真正的涅槃需要薪火相傳。**

>**新玩家坐標已更新：**

>**0xN3W-DAWN...**

>**倒計時：168:00:00。**

>**期待您的觀禮。**

>**:)**

與此同時，祭壇上，就在那個深色骨灰盒的旁邊，另一部從未見過的、廉價的舊手機屏幕，幽幽地亮了起來。屏幕上，赫然顯示著一個全新的虛擬幣地址：**0xN3W-DAWN...**而在這個地址下方，一個更大、更猩紅的倒計時，已經(jīng)開始跳動：

**[167:59:59]**

**[167:59:58]**

**[167:59:57]…**

猩紅的光，映照著陳默冰冷的骨灰盒，映照著祭壇上我那凝固著驚愕的實時影像，也映照著下方所有警員慘白而茫然的臉。教堂穹頂投下的巨大陰影，如同合攏的黑色羽翼，將整個祭壇籠罩。

我站在陰影的邊緣，口袋里的手機屏幕還亮著，那條宣告新游戲開始的信息，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著我的掌心。

薪火相傳。鳳凰涅槃需要新的祭品。我點燃了第一炷香，而下一炷，已經(jīng)有人被迫接過了火種。那個地址 0xN3W-DAWN…新的 DAWN（黎明）？還是新的死亡？

“林隊…”老張的聲音沙啞得厲害，他看著我，又看看祭壇上那部亮著新倒計時的陌生手機，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沉重和一絲…恐懼。這恐懼并非源于暴力，而是源于眼前這超越了常理認知、如同邪教儀式般冰冷詭異的邏輯。“這…這到底是什么？”

我緩緩抬起頭，視線越過那跳動的猩紅數(shù)字，望向祭壇后破敗的彩繪玻璃窗。月光透過殘缺的彩色玻璃，在地板上投下扭曲斑駁的光影，像一張張無聲哭泣的臉。技術(shù)組的人正小心翼翼地接近祭壇，如同接近一個隨時會引爆的異次元炸彈。

“信仰。”我的聲音在空曠死寂的教堂里顯得異常清晰，帶著一種近乎麻木的冰冷，“他賣的，是絕望中的信仰。一個用金錢和生命作為門票，通往‘涅槃’——也就是徹底虛無的騙局。”

小吳戴著白手套，小心翼翼地拿起祭壇上那部顯示著新倒計時的舊手機。屏幕的紅光映著他毫無血色的臉。“信號…信號源指向一個海外匿名服務器集群，和之前一樣…無法追蹤實質(zhì)控制端。”他聲音發(fā)顫，“這個新地址0xN3W-DAWN…剛剛創(chuàng)建，沒有任何余額…但關(guān)聯(lián)的智能合約…有自動接收和歸零的程序…和陳默的、還有林隊你那個…一模一樣！”

又一個死亡開關(guān)。又一個七十二小時的倒計時，懸在某個未知的、可能就在這座城市某個角落的可憐蟲頭頂。

“查！動用一切資源！”老張猛地一拳砸在腐朽的長椅靠背上，木屑簌簌落下，“查這個新地址可能的關(guān)聯(lián)人！查最近大額異常資金流動！查所有和陳默、和林薇社會關(guān)系有哪怕一絲交集的可疑人員！掘地三尺也要把下一個目標找出來！”

命令下達，帶著一種歇斯底里的決絕。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大海撈針。兇手像幽靈，他挑選獵物似乎沒有固定模式，唯一的共同點，或許是某種深刻的絕望，或是某種可以被利用的貪婪與恐懼？陳默是投資失敗的金融驕子，我呢？是執(zhí)著追兇的警察。下一個會是誰？

技術(shù)組開始小心翼翼地拆卸那個對著祭壇的攝像頭和投影儀，希望能提取到指紋、DNA，任何物理痕跡。但希望渺茫。對方的手段，早已超越了普通的刑偵范疇。

我站在原地，沒有動。口袋里的私人手機，屏幕已經(jīng)暗了下去，但那行“期待您的觀禮”和那個笑臉，卻像烙印一樣灼燒著我的神經(jīng)。觀禮？他要我看什么？看下一個受害者如何在他的規(guī)則下，一步步走向毀滅？像欣賞一場精心編排的死亡歌劇？

一種冰冷黏膩的惡心感從胃里翻涌上來。我成了他儀式的一部分。我的“獻祭”，我的“信仰”，成了他蠱惑下一個犧牲品的“圣跡”。我的形象，此刻或許正和那個猩紅的倒計時一起，出現(xiàn)在某個暗網(wǎng)的角落，作為“涅槃成功”的證明，作為誘捕新獵物的香餌！

警員們在教堂里忙碌，強光手電的光柱交錯切割著濃重的黑暗和塵埃。我慢慢走到祭壇前，目光落在那個深色的骨灰盒上。陳默。一個曾經(jīng)掌控千億資金流的聰明人，最終化為一捧灰燼，成為兇手儀式上冰冷的道具。

我伸出手，指尖在距離冰冷骨灰盒幾厘米的地方停住。不是恐懼，而是一種沉重的、令人窒息的負罪感。是我…是我親手“點燃”了這炷香嗎？

“林薇，”老張走到我身邊，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疲憊和凝重，“你…接下來打算怎么辦？局里可以給你最高級別的保護…”

我收回手，搖了搖頭。保護？能保護什么？保護我的肉體不被毒劑殺死？可那個倒計時已經(jīng)歸零，我并未死亡。兇手要的，顯然不只是物理的消亡。他要的是摧毀，是儀式感，是把人變成他黑暗信仰的祭品和傳播者。

“保護下一個目標。”我的聲音很輕，卻異常清晰，“找出0xN3W-DAWN背后的人。在他…‘獻祭’之前。”

就在這時，我口袋里的私人手機，再次震動！

不是信息。是電話！一個同樣被扭曲加密、無法顯示的號碼！

所有人的動作瞬間停滯，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教堂里的空氣徹底凝固。

我盯著手機上跳動的、如同鬼火般的“未知來電”提示，幾秒鐘后，在眾人屏息的注視下，緩緩按下了接聽鍵，并打開了免提。

滋啦…電流的噪音先傳了出來，帶著一種老式收音機調(diào)頻的雜音。

接著，一個聲音響起。經(jīng)過明顯的電子變聲處理，扭曲失真，分不清男女老少，只有一種非人的、金屬摩擦般的冰冷質(zhì)感，每一個音節(jié)都像小刀刮在耳膜上：

“林警官…”聲音頓了頓，電流噪音中似乎夾雜著一絲極微弱的、滿足的嘆息，“…儀式很成功。你的‘涅槃’，很純粹。”

我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進掌心，用疼痛壓制著那股幾乎要沖破喉嚨的怒吼。“你在哪？”我的聲音冷得像冰。

“我無處不在。在鏈上，在數(shù)據(jù)流里，在每一個渴望解脫的靈魂深處。”電子音毫無波瀾，“你做得很好。完美地扮演了‘引路人’的角色。你的恐懼，你的掙扎，你最終‘獻祭’的決絕…都是最動人的布道詞。新的‘羔羊’已經(jīng)看到了神跡。他（她？）的信仰…正在被點燃。”

新的羔羊！他承認了！

“下一個是誰？！”老張忍不住對著手機吼道。

“噓…”電子音發(fā)出一聲扭曲的、模仿噓聲的噪音，“劇透，會破壞儀式的神圣感。耐心等待，林警官。作為‘過來人’，你有資格觀禮。當?shù)褂嫊r歸零，當新的鳳凰在烈焰中展翅…你會收到直播鏈接的。”

“你跑不掉！”我咬著牙，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我們會找到你！”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更加扭曲的、仿佛金屬撕裂般的“笑聲”。

“找到我？”電子音里充滿了嘲弄，“當你們還在泥濘的物理世界跋涉時，信仰的種子早已在虛擬的土壤里生根發(fā)芽。林警官，你獻祭了金錢，獲得了‘新生’。但真正的永生，屬于傳播信仰的人。屬于…我。”

“好好享受你的‘新生’吧。游戲…才剛剛開始。”

嘟…嘟…嘟…

忙音響起。電話斷了。

教堂里一片死寂。只有那部顯示著新倒計時的舊手機，屏幕上的猩紅數(shù)字，依舊在不緊不慢地跳動著：

**[167:45:22]**

**[167:45:21]**

**[167:45:20]…**

像一顆植入現(xiàn)實世界心臟的定時炸彈，冰冷地倒數(shù)著下一個未知生命的終結(jié)。

我站在原地，電子音那冰冷的嘲弄仿佛還在空氣中回蕩。真正的永生，屬于傳播信仰的人…屬于…我。

老張一拳砸在旁邊的祈禱長椅上，腐朽的木頭發(fā)出一聲痛苦的呻吟。“瘋子！徹頭徹尾的瘋子！把殺人當成布道？！”他布滿血絲的眼睛轉(zhuǎn)向技術(shù)組，“通話來源！一點線索都沒有嗎？”

技術(shù)主管頹然地搖頭，指著分析儀器屏幕上一片混沌的亂碼和不斷跳躍消失的虛擬坐標：“信號源像煙霧一樣散了。最終消失在…一個利用僵尸網(wǎng)絡(luò)構(gòu)建的、臨時性的暗網(wǎng)聊天室節(jié)點里。無法追溯。”

又是這樣。每一次接觸，都如同對著空氣揮拳。對方像一條滑不留手的電子幽靈，深諳如何利用技術(shù)的陰暗面隱藏自己。

“那部新手機呢？”我指著祭壇上那部顯示著新倒計時的廉價手機，聲音有些沙啞。它屏幕上的紅光，像黑暗中野獸的眼睛。

小吳小心翼翼地把它放進證物袋：“廉價的一次性預付費手機，徹底刷機，沒有任何個人信息殘留。只有那個倒計時程序是預裝的，鎖死了桌面。SIM卡是黑市流通的太空卡，無法追查購買者。”他頓了頓，補充道，“技術(shù)上看，它現(xiàn)在只是一個接收端。倒計時的指令和最終的‘涅槃’指令，肯定還是來自那個幽靈控制端。”

線索似乎又斷了。下一個受害者的身份，依舊是謎。

“信仰…”我低聲重復著那個電子音的話，目光掃過教堂破敗的四壁，最終落在陳默的骨灰盒上，“他挑選獵物，一定有某種‘信仰’上的契合點。陳默的‘信仰’是什么？”

老張皺眉：“還能是什么？錢！金融市場的點石成金術(shù)！他最后破產(chǎn)，信仰崩塌了！”

“對，但也不全對。”我走到投影儀前，屏幕上還定格著我賬戶歸零的畫面，“兇手利用了陳默對‘翻盤’的信仰，對‘涅槃重生’的渴望。給他設(shè)了一個局，告訴他，只要獻祭所有，就能在虛擬的‘鏈上’獲得永生？多么諷刺的‘涅槃’！”我看向自己的雙手，“而我…他利用了我對‘破案’、對‘正義’的信仰。讓我相信，以身入局，獻祭所有，就能抓住他，終結(jié)罪惡。”

一股寒意爬上脊背。兇手洞悉人心最深處的那點執(zhí)念，并將其扭曲成致命的誘餌。

“下一個目標…會信仰什么？”小吳喃喃道。

絕望？貪婪？對某種救贖的極度渴望？范圍太大了。

“查陳默！”我猛地抬頭，一個念頭電光火石般閃過，“查他最近幾個月，除了投資失敗，還接觸過什么異常的東西？尤其是…和精神層面、信仰層面相關(guān)的！論壇？私密社群？心理咨詢記錄？任何蛛絲馬跡！”

“還有，”我補充道，眼神銳利起來，“查那個無名虛擬幣[UNKN]！它不可能憑空出現(xiàn)！它的協(xié)議，它的發(fā)行方，哪怕是最原始的代碼片段！兇手需要利用它作為‘祭品’的載體和‘歸零’的儀式道具，這東西一定有來源！順著技術(shù)鏈往上摸！”

專案組再次高速運轉(zhuǎn)起來。對陳默生前軌跡的深度挖掘，對那個神秘[UNKN]虛擬幣的技術(shù)溯源，成了兩條并行的生命線。

時間在焦灼中流逝。倒計時在每個人的心頭無聲跳動。

幾小時后，一條來自陳默網(wǎng)絡(luò)痕跡深度排查的消息，帶來了意想不到的轉(zhuǎn)折。

“林隊！有發(fā)現(xiàn)！”負責網(wǎng)絡(luò)追蹤的警員聲音帶著一絲激動，“我們在陳默電腦的加密云盤碎片里，恢復了一個被刪除的瀏覽器書簽！指向一個非常隱蔽的…論壇？或者說，社群入口！”

屏幕上顯示出一個極其簡陋、甚至有些復古的純文本網(wǎng)頁入口。背景是深邃的星空圖，中央只有一個輸入框和一行小字：

>**探尋終極真理之門：**

>**汝之真名？**

“這什么鬼東西？”老張湊過來。

“像是某種…秘密結(jié)社的入門測試？”警員嘗試輸入“陳默”，提示錯誤。又輸入他的英文名、常用ID…統(tǒng)統(tǒng)錯誤。

“真名…”我盯著那行字，腦中飛速回想著關(guān)于陳默的一切。金融奇才…投資失敗…絕望…對翻盤的渴望…對某種“終極”的尋求？

一個近乎荒謬的念頭閃過。我示意警員讓開，自己坐到電腦前。手指在鍵盤上懸停片刻，然后，緩緩敲下了兩個字：

>**鳳凰**

屏幕猛地一暗！接著，星空圖旋轉(zhuǎn)起來，無數(shù)光點匯聚，形成一行燃燒般的大字：

>**歡迎歸來，涅槃者。**

入口打開了！

展現(xiàn)在眼前的，是一個風格極其詭異、糅合了高科技代碼元素與古老宗教符號的暗網(wǎng)論壇。黑色的背景上，流淌著暗金色的電路紋路和燃燒的鳳凰圖騰。論壇的名字用哥特字體寫著：**「以太圣殿：鏈上永生之路」**。

論壇分區(qū)名稱觸目驚心：

***「獻祭之道：凈化與升華」**

***「涅槃程序：神圣契約與技術(shù)指南」**

***「先驅(qū)者之路：成功涅槃者的圣痕」**（此區(qū)空空如也）

***「圣火傳遞：尋找下一位覺醒者」**

陳默的用戶名赫然在列！最后登錄時間，正是他死亡前一天！

技術(shù)組迅速介入，嘗試破解論壇后臺。但這論壇的防護等級高得驚人，層層加密，服務器節(jié)點如同鬼魅般在全球跳躍。我們只能像隔著毛玻璃一樣，窺探到一些模糊的碎片。

在「獻祭之道」區(qū)，置頂?shù)氖且黄没逎诮绦g(shù)語包裹的“教義”，核心思想是：物質(zhì)世界是靈魂的枷鎖，財富是沉重的罪業(yè)。唯有將全部財富轉(zhuǎn)化為最純粹、最虛無的“以太”（指代那個[UNKN]虛擬幣），通過特定的“神圣契約”（那個歸零地址的智能合約）獻祭，靈魂才能掙脫束縛，在“鏈上”（被神化為永恒的數(shù)字領(lǐng)域）獲得純凈的永生，如同鳳凰涅槃。帖子充斥著對“祭品純度”的極端要求和對“失敗者”（即試圖保留財富或中途退縮者）的惡毒詛咒。

而在「圣火傳遞」區(qū)，則充斥著一種狂熱的氛圍。成員們（用戶名都帶著濃烈的宗教或涅槃色彩）分享著各自的“業(yè)障”（巨額債務、絕癥、深重的絕望或罪惡感），表達著對“以太圣火”的渴望，祈求被“先驅(qū)者”選中，獲得“神圣契約”的指引，踏上涅槃之路。

一條不起眼的、來自陳默的私信記錄碎片被艱難恢復出來。收信人是一個名為**「引路使徒」**的用戶：

>**陳默（Phoenix_S）：我已至絕境。業(yè)火焚身，無處可逃。圣典所言，獻祭一切，方得涅槃。請指引我，何處尋得神圣契約？引路使徒大人，請賜我解脫之火種！**

>**引路使徒（加密回復，部分恢復）：…信汝之誠…祭品需凈…契約地址…0xDEADB33F…歸零之時…即汝新生之始…勿懼…圣火將凈化一切苦痛…**

真相如同淬毒的冰錐，刺穿了所有迷霧！

這不是簡單的謀殺！這是一個披著高科技外衣、扎根于人性深淵的邪教！兇手就是這個“引路使徒”！他（她/它）在暗網(wǎng)上物色那些被絕望或極端渴望吞噬的靈魂，向他們兜售“鏈上永生”的毒藥，提供“涅槃程序”（死亡倒計時綁定）和“神圣契約”（歸零地址）作為“解脫”的工具！陳默不是第一個，也絕不會是最后一個！那些在「圣火傳遞」區(qū)祈求的ID背后，可能都隱藏著潛在的受害者！

而我的“以身入局”，我被迫完成的“獻祭”，竟成了這個邪教最好的宣傳素材！一個“成功涅槃”的“先驅(qū)者”！我的形象，我的“事跡”，此刻恐怕正在那個陰暗的「先驅(qū)者之路」區(qū)被狂熱地膜拜，引誘著下一個“羔羊”！

“查這個‘引路使徒’！”老張的聲音因憤怒而顫抖，“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揪出來！”

“還有那些在論壇上活躍的、尤其是表達過強烈‘獻祭’意愿的用戶！”我補充道，心沉到了谷底，“他們每一個，都可能是下一個0xN3W-DAWN的目標！立刻進行網(wǎng)絡(luò)身份落地核查！快！”

技術(shù)組全力以赴，但“引路使徒”的蹤跡如同真正的幽靈，在加密網(wǎng)絡(luò)中穿梭自如。那些表達意愿的用戶ID，大多使用了多重匿名手段，落地核查困難重重。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祭壇上那部陌生手機里，猩紅的倒計時無情地跳動著：

**[132:18:47]**

**[132:18:46]…**

每一秒的流逝，都意味著距離下一個生命被“獻祭”更近一步。

突然，指揮中心的加密通訊頻道響起刺耳的警報聲！來自網(wǎng)絡(luò)安全監(jiān)控小組！

“緊急情況！檢測到大規(guī)模異常數(shù)據(jù)流！源頭…源頭指向多個被劫持的公共廣告牌系統(tǒng)、熱門網(wǎng)絡(luò)直播平臺插播頻道、甚至…部分政府公共服務信息推送系統(tǒng)！”

大屏幕上，監(jiān)控畫面被分割。一塊塊城市中心巨大的電子廣告牌，原本播放著炫目的商業(yè)廣告，畫面驟然扭曲、黑屏！接著，一個燃燒的鳳凰圖騰在黑暗中浮現(xiàn)，圖騰下方，是兩行巨大、慘白的文字：

>**先驅(qū)者已涅槃！**

>**圣火照亮新途！**

>**觀禮通道即將開啟：**

>**0xW4TCH-N0W...**

與此同時，幾個正在進行的熱門游戲直播和新聞直播畫面，被強行切入！同樣的燃燒鳳凰圖騰，同樣的慘白文字，覆蓋了原有的內(nèi)容！甚至在市政交通信息推送APP上，都彈出了這詭異的“觀禮通知”！

兇手瘋了！他不再滿足于暗網(wǎng)的陰暗角落！他要用最粗暴、最刺眼的方式，將這場邪惡的“涅槃”儀式，推到全城、甚至可能是全國、全世界的眼前！他要讓盡可能多的人，目睹下一個生命的“獻祭”過程！這是最瘋狂的布道！最赤裸的挑釁！

那個觀禮地址：0xW4TCH-N0W… WATCH NOW（現(xiàn)在觀看）！囂張到了極點！

“阻止它！不惜一切代價給我掐斷！”老張對著通訊器咆哮，額頭上青筋暴起。

“攻擊源太分散！利用了零日漏洞和僵尸網(wǎng)絡(luò)！清除和屏蔽需要時間！”技術(shù)組那邊傳來焦急的回應。

一切都失控了。我們像是在撲滅一場由數(shù)據(jù)構(gòu)成的森林大火，火頭卻從四面八方不斷冒出。

我的私人手機，就在這片混亂的頂點，再次震動起來。屏幕亮起，一條新的信息，來自那個熟悉的、扭曲的加密號碼：

>**盛典將啟。**

>**作為第一位成功的‘涅槃者’，您將擁有最佳觀禮席位。**

>**請保持在線。**

>**共同見證…**

>**信仰的力量。**

>**:)**

信息下方，是一個深黑的鏈接入口，標注著：**VIP觀禮通道(加密)**。

我盯著那個鏈接，又抬頭看向大屏幕上那些被強行劫持的公共畫面中燃燒的鳳凰圖騰。一股冰冷的、混雜著極致憤怒和某種病態(tài)決心的火焰，在胸腔里燃燒起來。

最佳席位？VIP觀禮？

好。那我就好好看看。看看這焚盡一切的“圣火”，看看這所謂的“信仰力量”，究竟能燒到什么程度！看看這個藏身數(shù)據(jù)陰影里的“引路使徒”，敢不敢在這場他親手點燃的滔天大火中，露出真容！

我伸出手指，懸在那個深黑色的VIP鏈接上方。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