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景行，對不起，我不知道你的右腿……”

如蚊子般的嗓音飄進林景行的耳邊，沾染了嬌滴滴的無措感，像極了犯錯事的小孩子，在跟大人撒嬌道歉。

林景行臉上的血色正逐漸恢復，略微蒼白地唇微微抿著。

他側過身，看著低頭道歉的林星染。

看不到她臉上的慌張，卻通過她的聲音，足以知道此時的林星染有多慌張無措。

“林星染，跟人道歉是要抬起頭的?！?

冷冽的嗓音從林星染的頭上傳來，氤氳著不易察覺的逗弄。

林星染指尖發白，她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揪著衣角，不到片刻，毫無褶皺的衣角被她扯的不成樣子。

算了。

他說的也對。

如果別人惹到自己了，她也不喜歡別人低頭含胸道歉。

她抬起頭，眼尾微微泛紅，水潤潤的眸子望向林景行。

林星染小心翼翼道：“林景行，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能原諒我嗎？”

看到她那副樣子，林景行微微愣住了。

他確實沒有想到，一個簡簡單單的道歉，竟然惹的她快要哭了。

她的下.唇被牙齒反復蹂.躪，細微地顫抖著，鼻尖染上一抹脆弱又委屈的紅。

清澈的眼底兜著些許了水光，濃密的睫毛不堪重負地急促扇動，幾乎快要遮不住那快滴落的淚珠。

像個……愛哭鼻子的小女孩。

“我…”林景行的嘴動了動，最終冷淡的吐.出幾個字，“原諒你了，你好好學習。”

以前他怎么沒有發現，成天在外面稱王稱霸的林星染，竟是一個連道歉都會哭的小鬼。

當真是，轉性了。

比之以前，他喜歡現在這個林星染。

沒什么壞的心思，反倒是像個孩童般天真。

如果有這樣的弟弟在身邊，也不是不行。

只不過…

***

早八的數學課，空氣里還飄著新書本的油墨味和緊繃的期待。

張老師站在講臺前，姿態穩如山岳。

他翻開深藍色封皮的點名冊，那口溫潤如玉、字字清晰的普通話流淌出來：

“我們認識一下。陳宸?！?

“到！”

“李思語?！?

“到……”

……

點名像溪流平穩向前。

林星染靠著窗，指尖無意識地描摹著桌上一道細微的木紋。

窗外梧桐的影子被陽光拉長，斜斜映進來，在她攤開的數學書上切割出明暗的幾何圖形。

她始終想不明白，身為官配的林景行，為何作者沒有在文中說過他右腿有問題的設定？

他的右腿到底發生了什么？

“林星染?！?

她猛地回神，幾乎是彈了一下：“……到?！?

她眼角的余光不受控制地掃過左邊。

林景行的背脊挺得筆直，像一截冷硬的青竹，正垂眸看著書，對周遭渾然未覺。

“林景行。”

“到。”

聲音平穩無波，連一絲起伏都沒有，仿佛清晨那場變故只是她一個人的幻覺。

“沈秋茹?！?

“老師，她有事不來了?！?

……

名字一個個滑過耳畔。

林星染的目光有些渙散，直到她聽到了…

“席新月?！?

張老師清晰的聲音在教室里落下。

一秒。

兩秒。

無人回應。

只有窗外一只不知名的鳥雀，突然發出一聲短促的鳴叫，劃破了室內的寂靜。

林星染倏地抬起頭，目光帶著難以置信的急切，慌慌張張尋找席新月的蹤跡。

全班總共三十人，有四張課桌是空的，除了靠前的三張課桌之外，就只剩下靠近垃圾桶的課桌。

那便是席新月的位置。

那張屬于席新月的課桌，桌面光潔得過分。

書中女主熱愛學習，為了攻克重難點，甚至可以三天三夜不吃不喝，有一種學不死就往死里學的拼搏精神。

她是不可能逃課的。

只有一種可能。

昨夜席新月回了貧困區后，就再也沒有回來了。

至于滿野…

原書里，滿野小小年紀便心狠手辣，看別人不爽，就喜歡霸凌別人。

但那只是對無權無勢的普通人，而自己身為林家少爺，席新月是她罩著的人，滿野多少會給她幾分薄面。

席新月，不見了。

怎么辦？

她要不要現在直接走人去找席新月？

張老師也停頓了片刻，視線投向那空位，溫和的眉宇間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疑惑。

他再次開口，聲音依舊平穩，卻加重了詢問的意味：“席新月同學在嗎？”

教室里鴉雀無聲。

幾十道目光不約而同地投向垃圾桶旁邊的課桌。

沉默像無形的潮水，彌漫開來。

張老師拿起筆，在點名冊上利落地劃下一個標記，語氣未變，卻似乎多了一分重量：“席新月同學未到，我們繼續?！?

他念出了下一個名字。

耳邊滑過一個個陌生的名字。

林星染的腦袋里面，仿佛有萬千混在一起的絲線，想要從中獲得絲線，卻十分困難。

原書中根本沒有詳細寫出席新月所在的地方名字。

她的手機被林景行保管，也沒有席新月的聯系方式。

她根本找不到席新月。

劇情，開始偏離了。

劇情的偏離讓林星染心頭涌起強烈的不安，這意味著一切都將脫離掌控，滑向未知的方向。

林星染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放松下來。

冷靜。

腦子里說著冷靜，可她偏偏無論如何也冷靜不下來。

今天這節數學課是重頭戲。

張老師在教學過程中，叫了一大半的學生起來回答問題，卻沒有一個人能夠正確地說出完整的答案。

只有席新月，脫穎而出。

獲得了數學競賽的資格。

她該怎么辦？！

現在去找席新月也來不及了。

她下意識咬緊唇，柳眉緊皺著，指尖深深陷入掌心，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

數學競賽是一個重要劇情點，席新月憑它成為學校里的風云人物，也能曾經瞧不起她的人羞愧難堪、自行慚穢。

雖然這件事跟官配們沒有半點關系，頂多只是加深官配們對席新月的關注度罷了。

然而她所關心的是，如果席新月今天不上數學課，把重要的一壞給打破了，那么接下來的劇情……是否不會按照原書劇情？

她所有的底氣都來自小說，當事情不再按照劇情發展時，她的底氣也就隨之消失。

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