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七，高三（1）班走廊外。

陽光刺眼，潑灑下來，在林星染身上鍍了層毛茸茸的金邊，也將她疲憊的身影在地板上拉得老長。

“哈欠——”

林星染雙眼耷拉，小嘴微張，一個巨大的哈欠不受控制地溢出。

她蔫蔫地倚著冰涼的墻壁，感覺靈魂都快被抽干。

“林星染，還不快進去？”

清冷的嗓音自身側響起。

林星染勉強掀起眼皮，瞥見林景行那張線條分明的側臉。

他身姿挺拔地站在光影交界處，神情冷峻，正略帶審視地看著她。

林星染沒好氣地撇撇嘴，極其不情愿地挪動腳步，步子沉重得仿佛灌了鉛。

好困。

困死了……

她咬緊后槽牙，藏在袖子里的拳頭攥緊。

都怪林景行這廝，要不是他昨晚嘲笑她生物，她也不至于看書到凌晨五點。

才睡一小時。

“林星染，你走得比蝸牛還慢，”林景行的聲音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促狹，“需要我幫你一把嗎？”

那點笑意和云淡風輕的模樣，瞬間點燃了林星染易燃的怒火。

“本少爺要你管？！”

她猛地回頭，眼底燃起憤怒的火苗，“貓哭耗子假慈悲。”

話音未落，她趁著林景行似乎正專注于她表情的瞬間，猛地側身，用肩膀狠狠朝他撞了過去。

力道不小，動作也快。

然而，就在她肩膀撞上林景行手臂的剎那——

預想中他踉蹌的畫面沒有出現。

相反，林星染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撞上的手臂肌肉瞬間繃緊如鐵，但是林景行整個人極其突兀地、劇烈地顫了一下。

“呃……”

一聲短促到幾乎被吞沒的悶哼，卻清晰地鉆進林星染的耳朵。

她愕然抬頭，正對上林景行的臉。

就在那一瞬間，他臉上慣常的冷峻像冰面一樣裂開了縫隙。

眉頭狠狠擰緊，嘴唇抿成一條發白的直線，臉色在陽光下驟然失去了血色，額角甚至沁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最讓林星染心臟一抽的是，他那雙總是沒什么情緒的黑眸里，卻飛快地掠過一絲難以掩飾的痛楚。

這反應……太不對勁了。

她只是撞了他的手臂，他怎么會痛成這樣？

林星染的目光下意識地往下掃。

他的的右腿以一個極其微小的幅度向內收了收，膝蓋的位置似乎……微微屈了一下？

整個身體的重心也猛地向左偏移，全靠左手及時、用力地撐住了旁邊的墻壁才穩住身形，沒有倒下。

那只撐在墻上的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時間仿佛凝固。

林星染所有的困意和怒火都卡在了喉嚨里，只剩下驚疑不定。

她呆呆地看著他瞬間失態又強自壓抑的模樣。

“你……你怎么了？”

林星染的聲音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遲疑，底氣全無，“我……我就撞了一下你胳膊……”

林景行沒有立刻回答。

他緊咬著牙，下頜線繃得死緊，似乎在極力平復著什么。

“沒什么。”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種刻意壓抑的平靜，卻比任何怒吼都讓林星染心驚。

“你……你真的沒事嗎？”

林星染尷尬又無措，雙手想要攙扶他卻被他用手擋開。

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沉聲道：“我沒事。”

他撐著墻壁的手緩緩松開，嘗試著重新站直，但動作明顯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僵硬和謹慎。

尤其是右腿，仿佛在小心翼翼地測試著什么。

“你真沒事嗎，要不要我來幫你？”

林星染急得團團轉，她想要去幫他忙，卻又被那雙冷漠的鳳眸嚇住。

林景行不再看她，只是用一種比之前林星染還要緩慢、每一步都透著不自然的步伐，朝著教室門口挪去。

林星染站在原地，清晨的陽光落在身上，她卻覺得指尖有點發涼。

剛才那電光火石間的一幕在她腦中回放。

他的右腿……有問題？

一個清晰的念頭猛地砸進她混亂的腦海。

“喂……”

她再一次下意識地開口，想說什么，卻又哽住。

林景行沒有回頭。

他艱難地挪到教室門口，那挺直的背影，在明亮的晨光里，透出一種生人勿近的緊繃感。

林星染看著他消失在門內，心里像塞了一團亂麻。

剛才的得意和惱怒煙消云散，只剩下一種莫名的心虛和……不易察覺的擔憂。

她抿了抿唇，也快步跟了上去。

原主父母為了原主的學業，特意把原主和林景行安排在一起。

她跟林景行的位置靠近左邊的窗戶，林景行坐最里面，而她坐在外面。

林星染心虛地坐了下來，一雙眼睛像做賊一樣，悄悄觀察林景行的那只右腿。

只看見那右腿還微微發著抖。

那只右腿，絕對有問題。

第一官配的右腿有問題，這么重要的事情，為什么原書中沒有提到過這回事？

總歸是她有錯在先，故意傷人，心中難免心煩意亂。

可是……林景行這人兇巴巴的，光是一個冰冷的眼神，她就不敢說什么了。

算了。

大不了被罵一頓，總歸良心過不去強。

課桌上的書都是原主從隔壁高中搬過來的，連封面上的膠紙都未曾撕開。

書桌上除了新書本，連一支簽字筆都沒有，更別說什么草稿紙了。

她本想通過小紙條道歉，可是現在連一支筆都沒有，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老天爺何故為難她一介弱女子。

“林星染，你有什么事就直說。”

左邊傳來的聲音依舊冷淡，卻也浸.透著一絲無奈之感。

她怎么敢當面說對不起……？

死嘴，快說。

林星染，你真該死。

“不想說便不說了。”

林景行的聲音極穩，像一切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窸窸窣窣的細微聲音不斷地擾亂林星染的心神，她的心口像塞了濕棉花，堵在胸口，悶的喘不上氣來。

“啪嗒…”

余光瞟見掉落在地面上的黑色鋼筆。

那是林景行的鋼筆。

林星染的目光剛鎖定地上那支孤零零的黑色鋼筆，身體已快于思考地向下探下去。

幾乎是同一瞬間，另一只修長、骨節分明的手也伸向了同一個目標。

她的指尖猝不及防地觸碰到一片冰涼，驚得她猛地抬頭，撞進林景行近在咫尺的眼眸里。

她的眼中滿是侵泡著被抓包般的慌亂，像受驚的小鹿，臉頰瞬間燒了起來。

林星染指尖一顫，下意識地縮回了手，心臟在胸腔里狂跳不止。

那支筆被林景行撿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