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祐竹在看到杜雨眠的那一刻就有些小驚訝，她是十幾年前曾同自己說過這毒不一定非要清除的醫者，不曾想她就是杜雨眠。

十五歲以后不著家，四處行醫救人，倒也對得上。

杜雨眠看見她，道:“云姑娘，怎么今日來醫館了?”這么幾年，杜雨眠和她竟還都記得彼此，“莫不是又染上風寒了?”

云祐竹搖頭道:“并非，我遵母舊意請杜醫師瞧瞧我那病再抓幾副藥回去。”她常年喝藥，身上都是帶有一股藥味。

“三年了，云姑娘還如此執著，非要解這毒嗎?”

“這毒能迫你死的話，杜姑娘解不解?”

杜雨眠直直看向她的眼睛，調笑道:“可云姑娘怎么知道中了這毒就一定會死呢?祝家那位獨子不也一樣嗎?但也未見得他出什么事，人也還好好的在這世上？若日后再有解藥，那便再提，但云姑娘，你這毒便不一樣。”

云祐竹輕笑一聲眼底卻是冰涼片:“都說醫者仁心怎么到了杜姑娘這卻不像?祝家公子的毒中得比我嚴重，卻不也在尋醫問藥?他解得為何我解不得？難道說，我們倆命不一樣?還是說我解了就會死？”

云祐竹話語犀利，句句都是嘲諷，杜十四急忙跑過去擋在二人中間，舉著雙手結巴道:“阿姐，姑...姑娘，莫..莫要吵架，和..和為貴，和為…和為貴。”

杜雨眠剛想開口，就聽外頭一聲吆喝:“十四，雨眠，站在門口做甚啊?”幾人齊回頭，杜醫師背著草筐子帶笑回來了，杜醫師走上前，看云祐竹時卻帶上幾分疑惑“來病人了，你們怎么也不知道進去?這位姑娘看著倒也好生眼熟。”

云祐竹頷首道:“杜醫師，我娘是青州聞家聞穎娘，我是云家三小姐云祐竹。前一月方才青州回來，我娘說過，您醫者仁心，四處救濟，若是我回了元陵，便來找您瞧瞧病。”

杜醫師頓時了然：“是她的孩子啊.你娘與我是舊友，也是信我...”他停頓了一下，“走吧孩子，先進去。”

云祐竹點頭，隨杜醫師進去，杜雨眠也準備跟著去，卻被杜十四拉住，他拍拍胸脯，臉色又變回往常一樣，開口道:“你不會想拿她當藥人吧?”

杜雨眠晃了晃腦袋，道:“也不是非嘗不可。”

“如果你有這個打算，我勸你歇了好。”杜十四看了眼杜雨眠，“她身子不好。”

杜雨眠只笑不語。

慕容渠被符紙控制，后恢復神智之時，就發現自己不知何時房門大敞，他心中暗叫不好，跑進去，卻發現密室被打開，他匆忙想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卻見幾個人現在那，看著他密室中的“杰作”。

他私自通了一間密室，在里頭擺滿了自己所畫的慕容芩沅，將她的衣物一件又一件的排列擺好，旁邊放著寫給她的信，字字訴說著他對慕容芩沅的愛慕。

他滿臉驚慌，他看見慕容芩沅手中拿了自己所做的畫，她在發抖，他還未來得及開口，慕容老爺走過來將他一掌打倒，用了十足的力氣，打得慕容渠有一瞬的耳鳴。

“孽障！你竟敢做這樣等齷齪事！”慕容老爺聲音震耳欲聾，臉上也滿是慍怒之色。

他慕容家向來清白，從未有過何等丑聞，可往日里看著溫儒爾雅，也是他較喜歡的一子，卻覬覦自己的四姐。

這...這豈能容忍？！

慕容渠被打后慌張的喃語:“不....不是，為什么..為什么會被？”他想去瞧瞧慕容芩沅，她剛對上他的視線，便移開，那目光中的厭惡卻仍被他看見。

是憐他，故來看他，她看到里面沒人，卻有一個暗室的門打開了。她心中隱隱覺不對勁，可奈何其他幾人好奇要瞧瞧，她便跟在最后進去，卻不料這密室中都是他對自己的覬覦。

難怪當初她的衣裳總是忽地不見，以為是衣服太多弄丟了一二件，卻曾想過被自己的四弟偷了做這等齷齪事。

她嫌惡的向后退，胸口一下一下劇烈起伏著，慕容渠想爬過去想抓她的裙角解釋:“阿姐，不...不是，這些不是我所做的!四姐，你…你聽我解釋!”

云煙怡擋在她身前，帶著她往后退，慕容老爺又給了他一耳朵，叫下人將他按住，他動彈不得，只一雙眼緊緊盯著慕容芩沅，其他幾人神色各異，有嫌惡，有冷漠，有可惜。

慕容渠反倒冷靜下來，本是流著淚卻又癲狂著笑著:“四姐，你也嫌我惡心是不是?

“是不是……

“可是四姐，我心悅你啊。”

所有人都知道，他從七歲起，那次失蹤三月后便與慕容芩沅形影不離，是她耐心哄他用膳，夜晚夢魘時她安撫，她帶著他進學堂，在旁人嘲笑他之時用禮回懟，四姐如母，貫穿了他十年的時光。

可也不知何時，這份姐弟情開始變質，連他自己都不清楚。

從最初純凈美好的姐弟情，一步一步走向錯誤的路途，內心的扭曲與罪惡深深包圍住他，留下一道又一道洗不去的污泥。

慕容芩沅閉了閉眼，道:“可你我是姐弟！我對你，從始至終也不過是姐弟之情。什么當初的愛護，也不過，是瞧你可憐，是你自作多情。”她后面的話，如同本就扎在心中的一根刺被猛地拔出，鮮血淋漓，心痛不止，知道的結局，他問了，只是自討苦吃，可他不死心。

慕容渠幾近歇斯底里的喊道:“為什么?!那四姐你為什么不能喜歡我?!十年!十年，我們在一起的時間豈抵不過旁人?你還偏偏要嫁云瓊林！而為何……云府與慕容府又如此之近?

“嫁在元陵我是日日能見到四姐你，可是....你嫁作他人婦，身旁有人，我瞧著你與他恩愛有加，琴瑟和鳴!你還讓我喚他四姐夫?四姐，我不甘心……

“嫁給我吧，我們去山間隱居，不顧旁人言語，我們一起走....好不好?”他最后說的這句話時眼淚劃過臉頰，恰巧落在衣頸處，已濕了一塊，而他的語氣中滿是期待，暗含著乞求，慕容老爺的手發抖著，竟不敢再打。

他還想去拉慕容芩沅，被云瓊林一腳踹在心口，直皺眉喚痛。

“四公子癲狂若此，還不速速綁了？”云瓊林向慕容老爺使了個眼色，若不及時制止，怕是整個元陵都要知道了。

慕容老爺立刻會意，沉聲道:“將四公子綁起來，免得傷了旁人，其余人都出去。”

下人立刻將他綁起來，他掙扎著卻也無用，他哭著，也笑了，掃過屋內的人，終是撐不住，暈了過去。

云瓊林嫌惡地瞥了一眼，卻聽見慕容夫人一聲驚呼:“煙怡!”他轉頭，云煙怡癱坐在地，暈倒在慕容夫人懷中。

他同時看見慕容芩沅緊緊捂著胸口，雙臉通紅，一副難以呼吸的樣子.他去扶她，她支撐不住靠在他的懷中。

她看著他斷斷續續吐出幾個字:“傳....傳大夫....快...快...”幾人面色皆一沉，慕容芩沅有心疾，今日這慕容渠事，怕是心疾復發，恐有危險!

慕容夫人不顧往日的禮儀與端莊，只含著淚哭著喊，極為悲痛。

“快傳大夫來!快!”

清白名戶，端禮之家，在此一刻，全然不見。

杜醫師給云祐竹診病完，又聽聽她說自己毒發之疼痛，雖心疼，卻也暫時束手無策，抓了幾味止痛的藥，又將原來那藥方抓了幾包給她，云祐竹就準備走了。

“云姑娘這便走?何不留下來再喝杯茶，”杜雨眠沏了杯茶遞過去給她。

她頭一次沒接，不著痕跡地嘲道:“還是罷了，免得擾了清靜。”話落向杜醫師一拜便轉身出了門。

杜醫師還納悶杜雨眠與云祐竹的關系這般不對付，杜雨眠卻只是盯著那杯遞出去的茶，心道:神佛也救不了你。

云祐竹走到云府馬車那還有小段路，她步伐快，熱鬧的集市也未阻擋住她的步子，只是卻不知為何突然停下，向左轉身站定，下一瞬，一支利箭射中她的胸口處。

一時間街上的人皆為恐慌，云祐竹被穗年扶住卻因實在虛弱跌在了地上，血染紅了胸口一片，她看向射箭的人，伏在暗處被人射了一箭回去，負傷目瞪了她一眼向后跑去，身后有侍衛去追，也有人喊著抬去醫館。

“姑娘!快來人，抬去醫館!”

云祐竹的意識卻越來越模糊，這一箭并非沖她而來，杜雨眠留她喝一杯茶，若留，這一箭斷不可能由她來受。可杜雨眠...為什么會這么說?又是什么人?

在最后快暈過去時，她看見樹妖伏在她面前跪拜，虔誠地捧著一堆枯葉與綠葉，交織著，他薄唇輕啟，目光堅定而又虔誠。

“神女，我帶您。

“去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