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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抉擇與驟雨

“我……我愿意!”

三個字,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顫抖,從百里旭干裂的唇間擠出,在空曠死寂的冷宮中擲地有聲。

他抬起頭,眼中仍有未散的恐懼和迷茫,但更多的是一種孤注一擲的亮光。離開這里!離開這個視他為妖孽、將他踩入泥濘的牢籠!逃離玄冥子那雙如同跗骨之蛆的灰白眼睛!銀月城……那或許是個未知的囚籠,但至少,是母親曾經生活過的地方,是月璃愿意帶他去的地方!比起眼前必死的絕境,那未知的“生路”散發著致命的誘惑力。

月璃清冷的眼眸深處,似乎有什么東西極快地掠過——一絲如釋重負?一絲任務達成的篤定?亦或是一絲更復雜的、連她自己都未明了的情緒?那情緒快得如同錯覺,瞬間便被慣常的平靜覆蓋。她微微頷首,聲音依舊清冷,卻帶上了一絲不容置疑的力度:

“好。事不宜遲,玄冥子的人隨時會到。跟我走,現在。”

沒有多余的言語,沒有解釋,只有果斷的行動。她上前一步,伸手便要扶住百里旭的手臂。

就在這時——

“轟隆——!!!”

一聲沉悶如滾雷般的巨響,并非來自天空,而是來自冷宮那扇搖搖欲墜的腐朽大門!沉重的門板在狂暴的力量沖擊下,如同紙糊般向內爆裂開來,木屑裹挾著煙塵如同風暴般席卷而入!

“妖女!還想帶人走?做夢!”

伴隨著一聲充滿怨毒和狂喜的厲喝,三道身影如同鬼魅般從煙塵中疾射而入!為首者,赫然是那個不久前才被月璃重創、此刻卻雙目赤紅、氣息狂暴的中年道士!他臉上帶著不正常的潮紅,嘴角還殘留著血跡,顯然是用了某種激發潛能的秘法強行壓下了傷勢!他身后兩名侍衛,同樣氣息彪悍,眼神兇狠,手中鋼刀閃爍著淬毒的幽光!

他們來得太快!太突然!顯然一直追蹤著某種痕跡,或者……冷宮外早有埋伏!

“小心!”百里旭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失聲驚呼。

月璃眼中寒芒乍現!她反應快如閃電,在門板爆裂的瞬間,原本伸向百里旭的手已然變招!素手一翻,一道凝練如匹練的月華光芒瞬間在她掌心凝聚成型,如同實質的屏障,猛地推向襲來的煙塵和木屑風暴!

“嘭!”

沉悶的氣爆聲響起!狂暴的沖擊波被月華屏障硬生生擋下、消弭!但煙塵彌漫,視線受阻!

“布陣!困住她!拿下那小崽子!”中年道士嘶聲厲吼,聲音因狂怒和秘法反噬而扭曲!他和兩名侍衛早已占據殿內三角方位,手中法訣飛速變幻,三道暗紫色的光芒從他們身上激射而出,瞬間在殿內交織成一張閃爍著污穢符文、散發著強烈禁錮氣息的邪異光網!光網甫一形成,便帶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當頭朝著月璃和百里旭罩下!

這陣法顯然是他們早有預謀,專為克制月璃的力量而設!那污穢的符文甫一出現,空氣中便彌漫開一股令人作嘔的腥甜氣息,連飛舞的塵埃似乎都變得粘稠沉重!

“哼,雕蟲小技!”月璃冷哼一聲,清麗絕倫的臉上寒霜密布。她一手護在百里旭身前,另一手并指如劍,指尖一點純粹到極致的月華精芒驟然亮起,如同暗夜中升起的寒月,帶著凈化萬物的清冷光輝,毫不猶豫地刺向那當頭罩下的污穢光網!

“嗤——啦——!”

如同燒紅的烙鐵投入冰水!月華精芒與污穢光網接觸的瞬間,爆發出刺耳的腐蝕聲響和刺目的強光!暗紫色的符文在純凈月華的沖擊下劇烈扭曲、明滅不定,腥臭的黑煙滾滾冒出!整個冷宮大殿都在劇烈震顫,灰塵簌簌落下!

月璃的臉色似乎更白了一分,顯然這陣法對她消耗極大,且那污穢之力隱隱克制她的力量。但她指尖的月華精芒卻更加凝實,寸寸推進!

“快!她撐不了多久!那小崽子是國師大人點名要的活口!抓活的!”中年道士見陣法受阻,眼中閃過一絲瘋狂,猛地再次噴出一口精血在手中法訣上!光網的污穢氣息瞬間暴漲,暗紫色的光芒幾乎要將月華精芒吞噬!

另外兩名侍衛也同時厲喝,不再維持陣法,而是如同獵豹般從兩側繞過光網對峙的中心,帶著凌厲的殺氣,直撲被月璃護在身后的百里旭!他們手中淬毒的鋼刀,劃出致命的寒芒!

腹背受敵!

百里旭看著那兩道如同毒蛇般噬來的刀光,死亡的陰影瞬間將他籠罩!他渾身冰冷,連尖叫都發不出來!

千鈞一發之際!

月璃眼中厲色一閃!她護在百里旭身前的手猛地向后一拂,一股柔和卻堅韌的力量瞬間將驚駭欲絕的百里旭推得向后踉蹌數步,堪堪避開了刀鋒最銳利的軌跡!

同時,她并指點向光網的手指方向不變,口中卻清叱一聲:“月漩!”

嗡!

以她為中心,一道急速旋轉的、由純粹月華構成的漩渦驟然擴散開來!漩渦邊緣鋒利如刃,帶著切割一切的凜冽寒氣!

“噗嗤!”“啊——!”

沖在最前面的那名侍衛猝不及防,半個身子撞入月華漩渦之中,瞬間被那鋒銳的月華之力絞碎了護體罡氣,一條手臂連同半邊肩膀被齊刷刷削斷!鮮血混合著破碎的內臟狂噴而出!他發出一聲凄厲至極的慘嚎,如同破麻袋般倒飛出去,重重砸在墻上,眼見不活!

另一名侍衛嚇得魂飛魄散,硬生生止住前沖之勢,驚駭地后退!

而月璃指尖的月華精芒,也趁著中年道士因同伴慘死而心神劇震、陣法出現一絲凝滯的瞬間,猛地穿透了光網最薄弱的一點!

“破!”

清冷的喝聲帶著凜然神威!

“轟——!”

整個污穢光網如同被戳破的氣球,轟然炸裂!狂暴的反噬之力倒卷而回!

“噗——!”中年道士首當其沖,如遭萬鈞重錘,身體像斷了線的風箏般倒飛出去,鮮血不要錢似的狂噴,重重摔在殿門外的碎石地上,氣息瞬間萎靡到了極點,眼看只剩一口氣吊著。另一名幸存的侍衛也被氣浪掀飛,撞在柱子上,昏死過去。

冷宮大殿內,瞬間只剩下彌漫的煙塵、刺鼻的血腥味、以及令人心悸的死寂。

月璃站在原地,素白的衣袂微微飄動,周身清冷的月華光暈顯得有些黯淡,甚至微微波動不穩。她絕美的臉上毫無血色,唇線緊抿,顯然剛才強行破陣并擊殺侍衛,對她的消耗巨大,甚至可能引動了舊傷。

“月……月姐姐!”百里旭從墻角爬起來,看著眼前如同修羅場般的景象,看著那斷臂侍衛的慘狀和道士瀕死的模樣,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強烈的恐懼和后怕讓他渾身發抖。他踉蹌著跑到月璃身邊,聲音帶著哭腔,“你……你沒事吧?”

月璃沒有立刻回答,她微微喘息了一下,強行壓下翻涌的氣血,目光冷冽如冰,掃過殿外的道士和殿內的尸體。她的眼神沒有絲毫波動,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

“此地不能留了。”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虛弱,卻依舊果斷,“玄冥子很快會親至。”

她不再看那血腥的場面,轉身,目光落在百里旭驚魂未定的臉上,再次伸出了手。這一次,她的掌心不再有攻擊性的月華,只有一片清冷的微光,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

“跟我走。”她的聲音比剛才低沉了一些,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現在,立刻。”

百里旭看著眼前這只曾救他于危難、也曾展現出雷霆殺伐的手,看著月璃蒼白卻依舊堅定的容顏,心中那點因血腥場面帶來的恐懼和猶豫,瞬間被一種更強烈的信任和依賴取代。他毫不猶豫地伸出手,緊緊抓住了月璃冰涼的手指!

那只手雖然冰涼,卻給了他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嗯!”他重重點頭,眼中充滿了劫后余生的慶幸和對前路未知的決然。

月璃不再多言,反手緊緊握住他的手。一股清涼溫和的力量順著相握的手涌入百里旭體內,讓他因恐懼和傷痛而疲憊不堪的身體恢復了一絲力氣。

她拉著百里旭,沒有走向大門,而是徑直沖向大殿最深處那扇早已破損不堪、布滿蛛網的窗戶。

殿外,那個瀕死的道士掙扎著抬起血肉模糊的頭,怨毒地盯著兩人即將消失的背影,用盡最后一絲力氣,發出如同詛咒般嘶啞的、卻足以讓整個冷宮都聽見的尖嘯:

“國師大人……東西……東西一定在……在那小崽子的……血脈里……別讓他們……跑了……!”

“血脈里”三個字,如同三把冰冷的錐子,狠狠刺入百里旭的耳中!他渾身劇震,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瞬間從腳底竄遍全身!什么東西在血脈里?!玄冥子到底想從他身上得到什么?!

月璃拉著他的手,似乎也因為這聲尖嘯而微微一僵!她猛地回頭,冰冷的眸光如同實質的利劍射向那瀕死的道士,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極其銳利和……凝重無比的神色!但她沒有絲毫停頓!

“走!”

清冷的低喝響起,她拉著百里旭,周身月華猛然爆發,將兩人身影包裹!

“嘩啦——!”

兩人如同兩道交融的流光,瞬間撞破了腐朽的窗欞,在漫天木屑和塵埃中,消失在冷宮之外刺目的天光里!

只留下那道士怨毒的尖嘯在血腥彌漫的冷宮中回蕩,如同惡鬼的詛咒,預示著更大的風暴,即將席卷而來。而百里旭心中,那關于“血脈”的巨大疑問,如同沉重的陰云,籠罩在剛剛燃起的希望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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