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天,像在油鍋里煎。
系統時不時會冒出來,說些“宿主還有30公里”“宿主已突破外圍結界”的話,每句話都像小錘子,敲在我的根須上,疼得我直縮。
牽牛花姐姐察覺到了我的不對勁。她的藤蔓纏得更緊了,花瓣總是對著我,像是在觀察:“小星,你這兩天怎么不愛說話了?葉子都有點黃了。”
“我沒事。”我避開她的目光,看向遠處,“就是有點累。”
“是不是生病了?”她急了,“我讓風哥哥去問問蜜蜂妹妹,她們知道好多治病的方子。”
“不用!”我趕緊拉住她的藤蔓,“真的沒事,過兩天就好了。”
我不能讓她知道。如果系統因為她多管閑事,懲罰她怎么辦?我看著她紫瑩瑩的花瓣,想起她總說要替我看絨球落在哪,心像被掐住了一樣,酸得發疼。
草弟弟們也安靜了好多。大概是前幾天的懲罰嚇到了它們,它們不再打滾,只是默默地圍在我身邊,用小小的葉片擋住吹向我的風。有個最小的草弟弟,怯生生地問:“小星姐姐,你是不是要走了?像槐爺爺說的那些蒲公英一樣?”
我的絨球抖了抖,掉了好幾顆種子。“不會的。”我撒謊了,聲音輕得像羽毛,“我會一直陪著你們的。”
槐爺爺一整天都沒說話。他只是把影子拉得更長,蓋住我,也蓋住牽牛花和草弟弟們。傍晚的時候,他突然開口,聲音啞啞的:“小星,要是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訴爺爺。不管是什么,爺爺替你擔著。”
我猛地抬起頭,看見他最粗的那根枝條上,有片葉子黃了。不是秋天該黃的那種,是枯槁的、沒有生氣的黃。我的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系統連槐爺爺都不放過嗎?就因為我說了句“怕風”?
【宿主已進入巷口。倒計時:10分鐘。】系統的聲音準時響起,像催命的鐘。
我渾身發抖,根須在土里拼命地抓,想抓住點什么,卻只抓到一把冰冷的土。“我知道了……我準備好了……”
“小星!”牽牛花姐姐突然尖叫起來,“你看槐爺爺!他的葉子!”
不止一片,好多葉子都黃了,像被火燒過一樣,一片片往下掉。草弟弟們也開始蔫,剛才還好好的,現在卻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倒在地上。
“不——!”我發出一聲尖叫,聲音劃破了黃昏的寧靜,“停下!系統!我獻祭!我現在就獻祭!別傷害他們!”
【指令確認。請保持靜止,等待宿主采集。】系統的聲音里,終于帶了點別的東西,像任務完成的機械提示音。
我看著槐爺爺掉葉子,看著牽牛花姐姐的花瓣迅速枯萎,看著草弟弟們一個個倒下去,卻什么也做不了。我只能站在原地,等著那個“宿主”來,等著被“采集”,等著我的存在被徹底抹去。
腳步聲近了。很輕,卻像踩在我的心上。我閉緊眼睛,不敢看。
“這就是星辰蒲公英?”一個年輕的男聲響起,帶著點興奮和急切,“果然靈氣充沛!有了它,我就能突破到金丹期了!”
我感覺到一只手伸向我,指尖帶著陌生的溫度,碰在我的絨球上。那觸感,和陽光不一樣,和雨露不一樣,和槐爺爺的枝條、牽牛花的藤蔓、草弟弟的葉片都不一樣。是冰冷的、帶著目的的觸碰。
“不要……”我在心里喊,卻發不出聲音。我的花瓣在凋謝,不是自然的凋謝,是被那只手吸走了所有的力氣,一點點變得枯黃、干癟。
“真神奇,”那個男聲笑著說,“還沒見過會發抖的蒲公英呢。”
他不知道。他不知道這朵發抖的蒲公英,心里裝著多少害怕和不舍。她怕再也聽不見槐爺爺的故事,怕再也看不到牽牛花姐姐的紫花瓣,怕再也不能和草弟弟們曬太陽。她怕的不是死,是再也回不了這個家。
我的視線開始模糊。最后一眼,我看見槐爺爺努力抬起枝條,想擋住那只手,卻因為葉子掉得太多,無力地垂了下去。牽牛花姐姐枯萎的藤蔓,還在試圖往我這邊纏,卻怎么也夠不到。草弟弟們倒在地上,小小的葉片還朝著我的方向。
原來,系統說的“獻祭”,不是平靜地消失。是眼睜睜看著自己愛的人因為自己受苦,卻什么也做不了。是明明想扎根在這片土里,卻被硬生生拔起,連帶著扯斷所有的牽掛。
疼。從根須到花瓣,每一寸都在疼。比系統冰冷的聲音疼,比知道真相時的絕望疼,比看著家人受苦的心疼,還要疼千萬倍。
我的意識越來越遠。最后消失前,我好像聽見槐爺爺在喊我的名字,聲音嘶啞,像風刮過干枯的樹枝。
“小星……”
對不起,爺爺。
對不起,姐姐。
對不起,弟弟們。
我沒能守住承諾。
如果有下輩子……我不想做什么星辰蒲公英,我只想做一朵普通的小野花,長在你們身邊,聽風,曬太陽,什么都不用懂,什么都不用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