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我游完啦！”瀟瀟清脆的聲音像顆小石子，打破了水面的平靜和我本就混亂的思緒。她扒著池邊，小臉紅撲撲的，興奮地朝我揮舞著手臂。

我擠出笑容，剛想邁步，李哲卻像算準了時間，踩著點走了過來。他隨意地抹了一把臉上的水，額前幾縷濕發被他捋到腦后，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他徑直停在我面前，距離近得我能清晰地聞到他身上混合著池水和一種清爽沐浴露的氣息，還有……那熟悉的、曾讓我無比安心的體溫。

“接瀟瀟？”他的聲音帶著一絲運動后的微啞，眼神在我臉上逡巡，帶著探究，還有某種我讀不懂的、更深的東西。

我繃緊了下頜，硬邦邦地應了一聲：“嗯?！敝幌肟禳c結束這煎熬的接觸。

他卻不急，反而微微傾身，壓低了嗓音，那聲音像帶著小鉤子，若有似無地擦過我的耳廓：“剛才指導瀟瀟，聽她提了一句……”他故意停頓了一下，目光牢牢鎖住我的眼睛，唇邊勾起一個若有似無、卻足以讓我心跳失速的弧度，“她說，姑姑最怕水了？”

我的呼吸瞬間一窒。瀟瀟這個口無遮攔的小喇叭！我攥緊了背包帶子，指尖用力到發白。

李哲似乎很滿意我的反應，那張俊朗得過分的臉上，笑意加深了，帶著一種近乎蠱惑的意味：“怕水可不是小事……要不要……”他刻意拖長了尾音，視線掃過我瞬間繃緊的身體，“我私下給你補補課？免費的?！?

“李哲你……”一股被冒犯的怒火混合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羞惱直沖頭頂，我幾乎要破口大罵，指責他無恥的勾引行徑和舊事重提的惡劣。

就在這時——

“嘩啦?。?！”

一聲巨大、突兀、令人心臟驟停的落水聲，如同驚雷般在相對安靜的泳池里炸開！

時間仿佛被猛地按下了暫停鍵。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轉向聲音源頭。

深水區！

一個穿著嫩黃色泳衣、約莫六七歲的小女孩在水里驚恐地撲騰著，水花四濺。她顯然水性不佳，嗆咳著，小小的身體無助地往下沉。

而岸邊，竟然是穿著惹眼的玫紅色泳衣的宋月眉，看起來手足無措、臉色煞白。她捂著嘴，那雙漂亮的杏眼里盛滿了驚慌失措，對上我的目光時，甚至掠過一絲極其短暫、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的……怨恨？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沒有多余的精力去想，為什么這么晦氣，會在這里碰到宋月眉。那巨大的落水聲像一把重錘，狠狠砸碎了我記憶的閘門。冰冷刺骨的池水、瘋狂灌入口鼻的窒息感、視野里晃動破碎的光影、無邊無際的絕望……兩年前那個恐怖的瞬間，排山倒海般呼嘯而至，將我死死淹沒。我的腿像是被瞬間抽走了所有骨頭，軟得支撐不住身體，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往下滑，冰冷的恐懼感如同毒蛇，緊緊纏繞住我的心臟和喉嚨，連尖叫都被扼殺在胸腔里，只剩下喉嚨深處發出的、瀕死般的“嗬嗬”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