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在市集上“一詩驚四座”的消息,如同長了翅膀,乘著冬日的寒風,迅速傳遍了附近的村鎮,并開始向長安城蔓延。那首《將進酒》更是被無數文人墨客、販夫走卒口口相傳,抄錄謄寫,其豪邁奔放、酣暢淋漓的氣度,在這個沉悶壓抑的末世王朝,如同一道驚雷閃電,劈開了無數人心中郁結的塊壘。
絡腮胡大漢名叫王鐵牛,是附近一個商隊的護衛頭領,為人豪爽義氣。他認定陳默是落難的奇才,力邀他同行前往長安。“陳兄弟,你這身本事,窩在這小地方屈才了!跟俺去長安!那里才是才子揚名的地方!憑你這詩才,定能闖出一片天!”王鐵牛拍著胸脯保證他的食宿。
陳默別無選擇。留在李家村,他遲早餓死。去長安,或許還有一線生機。他懷著極其復雜的心情——既有對未來的迷茫,也有對“剽竊”的羞愧,更有一絲被認可和即將接觸繁華的隱秘興奮——踏上了前往長安的道路。
抵達長安的那天,正值歲末。這座千古帝都的宏偉與繁華,遠超陳默的想象。高聳的城墻如同巨龍盤踞,巨大的城門車水馬龍,人流如織。城內坊市林立,樓閣參差,酒旗招展,絲竹管弦之聲隱隱可聞。然而,在這表面的繁華之下,是難以掩飾的衰敗:街道角落里蜷縮著衣衫襤褸的流民,巡邏的兵士面色冷峻,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末世特有的奢靡與焦躁。
王鐵牛將陳默安置在商隊落腳的一個普通客棧。安頓下來后,陳默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央求王鐵牛給他弄來紙筆(雖然是最劣質的)和幾本書。他需要盡快了解這個時代,了解這里的文字、文化、名人。更重要的是,他需要“復習”他腦中那些屬于另一個時空的瑰寶。
憑借著中文系扎實的功底和超強的記憶力,陳默很快掌握了這個時代的文字(與繁體字大同小異)和基本的文言表達。他如饑似渴地閱讀著能找到的一切書籍,同時,在夜深人靜時,他瘋狂地回憶、默寫那些烙印在腦海中的唐詩宋詞。
名氣,是敲門磚。王鐵牛和一些受過他“詩才”震撼的商隊伙計,開始有意無意地在長安的酒肆、茶館、甚至是文人雅集的邊緣,傳播“陳默”這個名字和他那首驚世駭俗的《將進酒》。
機會很快來了。
長安城東市最大的酒樓“醉仙樓”,正舉行一場文會。參與者多為京中一些郁郁不得志的寒門士子和小有名氣的清客文人。王鐵牛托了關系,硬是把陳默塞了進去。陳默依舊穿著那身洗得發白的舊袍,在滿座綾羅綢緞之中,顯得格外寒酸刺眼,引來不少鄙夷的目光。
文會的主題是“詠雪”。才子們紛紛吟哦,或堆砌辭藻,或無病呻吟,或陳詞濫調,雖有佳句,卻難掩整體平庸。輪到陳默時,主持者帶著一絲輕慢:“這位……陳生?也請賜教一二?”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有好奇,有審視,更多的是不屑。
陳默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緊張和那揮之不去的“剽竊”感。他走到窗邊,望著窗外紛紛揚揚的大雪覆蓋著長安城的萬千屋脊,一種蒼茫浩渺的時空感油然而生。他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沉穩: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
短短十字,一幅天地肅殺、萬物寂寥的雪景圖躍然眼前!喧鬧的文會瞬間安靜下來。
“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
最后一句落下,畫面定格,一種遺世獨立、孤高清絕的意境彌漫全場,與之前的喧鬧形成鮮明對比。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片刻之后,是倒吸冷氣的聲音,隨即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熱烈掌聲和驚嘆!
“絕!絕了!”
“字字珠璣!意境超然!此乃神品!”
“‘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此等境界,吾輩不及也!”
“這……這就是寫出《將進酒》的陳默陳先生?名不虛傳!名不虛傳啊!”
主持者激動地沖下臺來,一把握住陳默的手:“陳先生大才!此詩一出,今日文會魁首非您莫屬!敢問此詩名為何?”
陳默心中默念:柳宗元前輩,對不住了。口中答道:“《江雪》。”
《江雪》!連同之前的《將進酒》,陳默的名字和他的“詩作”,如同投入長安文壇這個巨大池塘的兩塊巨石,激起了滔天巨浪!一夜之間,“詩仙”陳默的名號不脛而走。他那“落魄才子”的形象,更被演繹出無數傳奇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