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山林之中風聲如濤。

蘇墨盤膝而坐，掌心血紅印記微微跳動。夙然倚靠在一株古樹下，目光落在他鼓動的雙掌間，神情淡然而專注。

“記住，‘赤音訣’第一式【殺鼓】，不是簡單鼓擊，而是以意念凝殺，氣貫于鼓，鼓動殺機，殺心動時，鼓音破敵。”

蘇墨微皺眉：“殺心動，則鼓殺？可若不為殺而殺，豈不易入魔？”

夙然看了他一眼：“鼓術本身便不是‘正道’之術，它源自百越巫法，信的就是‘鼓震心魂、殺祭天地’。”

“你若心中沒有一個‘該殺之人’，就永遠敲不出真正的殺鼓。”

蘇墨沉默不語，腦中卻回蕩起那日，父母身死時，烏蠱門人那冷漠漠的笑意。鼓心微動，胸腔內忽而傳來一陣低鳴，似有戰鼓，緩緩擂響。

夙然輕輕一笑：“很好，你的殺意有了。”

正此時，一道陰寒破空之音自林中掠過，四周草木驟然靜寂，鳥獸皆無。

夙然倏然起身，冷聲道：“他來了。”

蘇墨猛地睜眼，眼神凌厲如刃。

一道灰袍身影踏風而來，步步生寒。他年約二十許，面容清瘦，雙目空洞如白瞳，腰間懸掛一只古怪的黑骨短笛，渾身纏繞著冰冷的魂氣。

“烏蠱門·鬼笛奚冥。”夙然緩緩道，“專精馭魂，吹笛可攝魂引魄，最忌鼓音震蕩。”

奚冥停在十丈之外，盯著蘇墨，嘴角泛起殘酷的弧度。

“鼓魂圖錄……果然被你覺醒了。也好，我本就是來取你命的。”

他抬手掀開袍袖，一口漆黑短笛抵唇，輕吹一聲——

“嗚——”

尖銳陰嘯劃破夜空，音波所過之處，林葉枯黃，飛蟲跌落。一道道黑影從林中地底爬出，皆是死而不腐的尸魂，披發覆面，咆哮撲來！

“他驅動的是‘縛魂尸’，聲控魂驅，可連動數十魂靈。”夙然面色凝重，轉頭看向蘇墨：“現在，是你第一次實戰，別死了。”

蘇墨深吸一口氣，雙掌如擂，鼓紋驟亮。

“鼓魂圖錄，赤音訣·殺鼓——起！！”

“咚——！”

一記重擊，地面震顫，鼓音化為血浪，在空中炸響。前方撲來的尸魂瞬間被震碎，魂氣如霧散去。

奚冥目光驟變，笛音轉急，唇角露出殘忍笑意。

“鼓術初學，就敢擋我？那我便讓你——聽聽‘怨靈回笛’！”

笛音陡轉，仿佛萬千冤魂同啼，撕裂天地。蘇墨雙耳刺痛，識海翻滾，幾欲暈厥。

“閉耳，以氣為音，聽內鼓，不聽外邪！”夙然怒喝，擲來一粒金珠。

蘇墨咬牙吞下，氣機一震，體內鼓息再起。

“第二擊——殺鼓震魄！！”

“咚！！”

血氣凝聚，鼓音直擊奚冥識海！

奚冥悶哼一聲，腳步后退，笛音斷裂，魂霧潰散。

“他真的……能破我魂笛之音？”奚冥瞳孔一縮，不敢置信地盯著蘇墨。

此刻的蘇墨，周身繚繞赤紅光影，雙掌如鼓，戰意如火。

“這是……鼓魂圖錄真正的覺醒？”奚冥臉色劇變，正欲退走，卻忽見夙然提劍踏風，冷光直指喉間。

“你走不了。”她聲音冷漠：“他出手，是殺鼓初啟；我出手，是斬魂絕音。”

——劍鼓雙擊！

“咚——鏘！”

鼓音震魂，劍氣破魄，奚冥識海被震出裂痕，喉間一抹寒光劃過，他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便已倒地，魂魄俱滅！

山林中死寂一片，風吹過枝椏，帶起漫天碎魂，如灰雪飄落。

蘇墨踉蹌半步，神情疲憊，卻目光堅毅。

“我做到了……”

夙然收劍站在他身旁，輕聲說道：“你體內神裔血脈開始蘇醒了。殺鼓，只是開始。”

“從今往后，你所面對的，將是那些真正想要你命的人——他們，不是烏蠱門的奚冥這種小角色。”

“而是——神鼓八門、百越殘巫、古巫塔主，甚至……你自己的命運。”

蘇墨望著手心那微亮的圖錄印記，默然良久。

他忽然輕聲道：“若終有一日，我鼓音響徹神臺，你會站在我身邊嗎？”

夙然沉默。

許久后，她輕輕道：“我會站在圖錄所指的地方，不前，不退。”

“你若能走到那里，我便等你。”

說罷，轉身離去，身影如月下清風，冷然又堅定。

蘇墨望著她遠去的背影，掌中鼓息再聚，微微躍動。

——鼓未停，戰未休。

（第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