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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金本位?聽不懂!你在妖言惑眾!

奉天殿。

死寂。

陳玄那句輕飄飄的“信”與“用”,像兩座無形的大山,壓在滿朝文武的心頭。

他們一個字都聽不懂。

但他們能看懂龍椅上,那位九五至尊的表情。

朱元璋的眼神,變了。

不再是前幾日那種混雜著憋屈、憤怒與忌憚的復雜神色。

而是一種……

一種近乎饑渴的,學生面對老師時的專注與期待!

他揮了揮手,聲音里帶著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急切。

“講。”

只有一個字。

卻比千百句圣旨,分量更重!

滿朝文武,包括剛剛還在地上抽搐的戶部尚書,全都強行打起精神,豎起了耳朵。

他們知道,接下來這個男人說的每一個字,都可能決定大明王朝未來的國運!

陳玄終于將目光,從那群被嚇傻的官員身上移開。

他環視大殿,最終還是落在了那堆被戶部尚書丟在地上的,皺巴巴的大明寶鈔上。

他走了過去,彎腰,撿起一張。

動作不急不緩,仿佛撿起的不是一張廢紙,而是一段正在腐朽的歷史。

“重八,我問你。”

陳玄捏著那張寶鈔,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回蕩在每一個人的耳邊。

“黃金,為何值錢?”

這個問題,簡單得近乎白癡。

朱元璋愣了一下,下意識答道:“黃金乃天地所生,稀有珍貴,自古以來便是硬通貨,自然值錢!”

“說對了一半。”

陳玄笑了。

“黃金值錢,不是因為它稀有,而是因為全天下的人,都‘信’它值錢。”

“從販夫走卒,到王公貴族,所有人都認可它的價值,這,才是它真正的價值所在。”

“這,就是‘信’!”

他揚了揚手中的寶鈔。

“那這張紙呢?”

“它為何一文不值?”

“因為它背后,什么都沒有!你們想印多少就印多少,想怎么發就怎么發!百姓拿著它,心里沒底!他們不信它!”

“一張失去了‘信’的紙,它連擦屁股都嫌硬!”

這話,粗俗至極!

卻也直白到了極點!

像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戶部、工部所有相關官員的臉上!

朱元璋的臉頰,也火辣辣地疼。

因為這寶鈔,就是他下令發行的!

陳玄的話,等于是在指著他的鼻子罵,你朱元璋,沒有信用!

可他,偏偏無法反駁!

“那……那依大哥之見,該如何讓百姓‘信’?”

朱元璋的聲音,已經帶上了一絲請教的意味。

陳玄將那張寶鈔隨手一扔,紙片飄飄蕩蕩,落回地面。

“很簡單。”

“給它一個錨。”

“一個所有人都信得過,看得見,摸得著的錨!”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皇宮深處,國庫的方向。

“黃金。”

“以國庫的黃金為本,來發行這張紙!”

“國庫里有多少金子,就發行多少價值的紙!每一張紙,都代表著一份實實在在的黃金!”

“如此一來,百姓拿著這張紙,就等于拿著金子!他隨時可以拿著這張紙,去官府換成等額的黃金!”

“告訴天下人,朝廷,拿得出金子!朝廷,有這個信用!”

“這,就叫……”

陳玄頓了頓,吐出了一個讓整個時代都為之顫抖的詞匯。

“金本位!”

……

金……本位?

這是什么東西?

奉天殿內,所有的官員,從丞相到小吏,大腦集體宕機!

他們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呆呆地看著陳玄,臉上的表情,是同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茫然。

每一個字他們都聽得懂。

黃金、紙、信用……

可當這些字組合在一起,從陳玄的嘴里說出來,就變成了一套他們聞所未聞,想都想象不出來的……天書!

把紙和金子掛上鉤?

百姓拿著紙,隨時能換金子?

這……這怎么可能?!

那朝廷還賺什么?

國庫的黃金,豈不是要被搬空了?!

荒謬!

簡直是天方夜譚!

龍椅上,朱元璋也聽得一頭霧水。

他緊鎖著眉頭,努力消化著陳玄拋出的這個顛覆性的概念,腦子里亂成了一鍋粥。

他隱隱覺得,這個“金本位”似乎抓住了問題的核心。

可具體要怎么做,他又完全想不明白!

看著這滿朝文武呆若木雞的蠢樣,陳玄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厭煩。

跟一群連復式記賬法都不知道的古人,解釋現代金融學的基石,確實有點對牛彈琴了。

他嘆了口氣,決定說得再直白一點。

“光有‘信’,還不夠。”

“錢,是用來花的,不是用來看的。要讓它流動起來,才有價值。”

“這,就是‘用’!”

“所以,我們需要一個地方,一個專門管錢的地方。”

“這個地方,不屬于戶部,不屬于工部,它獨立于所有衙門之外,只對皇帝一人負責!”

“它的職責,就是用‘金本位’的法子,發行一種全新的,信用牢不可破的貨幣!”

“同時,它還要負責接收全天下商賈百姓的存款,再把這些錢,貸給那些需要用錢的商人、工坊,從中收取一點點利息。”

“如此一來,死錢就變成了活錢!錢生錢,利滾利!整個大明的商業,都會像被注入了活水一樣,飛速運轉起來!”

“這個地方,我稱之為……”

“大明皇家銀行!”

轟隆!!!

如果說,“金本位”是一道驚雷,讓眾人茫然失措。

那“大明皇家銀行”這六個字,就是一顆從天外砸落的隕石,直接將滿朝文武的三觀,砸得粉碎!

什么?!

成立一個衙門之外的“銀行”?

專門管錢?

還能……存錢?放貸?收利息?

這……這不就是個……官方開的當鋪、錢莊嗎?!

而且還是個凌駕于所有部門之上的超級錢莊!

瘋了!

這個人,一定是瘋了!

整個奉天殿,在經歷了一瞬間的死寂之后,徹底炸了!

“一派胡言!”

一聲暴喝,如同平地驚雷,猛然響起!

中書省左丞相,胡惟庸!

他終于從隊列中站了出來!

他沒有看陳玄,而是對著龍椅上的朱元璋,重重一拜,臉上寫滿了“為國為民”的悲憤與忠誠!

“陛下!臣有話要說!”

他的聲音,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此人所言,看似新奇,實則包藏禍心!乃是動搖我大明國本的絕頂禍言!”

胡惟庸猛地轉身,目光如刀,死死地盯住了陳玄!

他或許聽不懂什么叫“金本位”。

但他聽懂了!

聽懂了陳玄想要將發行貨幣、掌管錢糧這個天底下最要命的權力,從朝廷,從他們文官集團的手中,徹底剝離出去!

這,就是要掘他們的根!要斷他們的命!

絕對不能容忍!

“陛下!自古以來,貨幣發行,乃帝王之權,國之重器!豈能與區區黃金掛鉤?!”

“若金價波動,豈非國幣也要隨之動蕩?若有刁民大量兌換,國庫黃金告急,我大明信譽何在?!”

“這所謂的‘金本位’,看似公允,實則將國之命脈,系于黃白之物一身!愚蠢至極!”

胡惟庸越說越激動,唾沫橫飛!

“更何況!那所謂的‘銀行’!”

他指向陳玄,臉上露出毫不掩飾的鄙夷與憤怒!

“讓商賈之流,執掌國之錢袋?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士農工商,商為末流!商人逐利,乃其本性!若讓他們掌管銀行,必定會與民爭利,高額放貸,吸食民脂民膏!屆時,富者愈富,貧者愈貧,國將不國啊!”

“此人,名為建言,實為禍國!”

“其心可誅!”

“請陛下降旨,將此妖言惑眾之徒,拿下治罪!以正朝綱!以安民心!”

“臣,附議!胡相所言,乃金玉良言!”

御史大夫陳寧立刻跳了出來,如同聞到血腥味的鬣狗!

“請陛下治罪!”

“此人欲以商賈之道,亂我朝綱!其心叵測!”

“妖言惑眾!請陛下殺之!”

“殺之!”

“殺之!”

一時間,整個奉天殿,風向驟變!

以胡惟庸為首的文官集團,像是被捅了的馬蜂窩,瞬間炸開了鍋!

彈劾之聲,此起彼伏!

斥責之言,不絕于耳!

他們或許愚昧,或許短視,但他們不傻!

他們本能地感覺到,陳玄提出的那套東西,是對他們賴以生存的整個儒家秩序、官僚體系,最根本的挑戰!

他們要把這個可怕的異端,徹底扼殺在搖籃里!

龍椅上,朱元璋的臉色,變得難看至極。

他被這突如其來的圍攻,搞得有些措手不及。

他看著群情激奮的百官,又看了看被圍在中央,卻始終面無表情的陳玄,一顆心,亂了。

他一方面覺得,胡惟庸他們說的,似乎……也有幾分道理。

自古以來,就是重農抑商。

把錢袋子交給商人,確實風險太大。

可另一方面,他心底又有一個聲音在瘋狂吶喊!

相信他!

相信這個無所不能的大哥!

只有他,才能救大明的財政!

就在這君臣對峙,劍拔弩張,氣氛緊張到近乎凝固的時刻。

被圍攻的中心。

那個始終沉默的白袍青年。

終于,有了一絲反應。

他沒有憤怒,沒有辯解,甚至沒有看那些狀若瘋狗的官員一眼。

他只是……

輕輕地,搖了搖頭。

然后,發出了一聲微不可聞的,充滿了失望與厭倦的……嘆息。

那一聲嘆息,很輕。

卻像是一只無形的大手,瞬間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嚨!

整個奉天殿的喧囂,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閉上了嘴,看向陳玄。

只見陳玄,緩緩抬起頭。

他的目光,越過了所有激動的、憤怒的、鄙夷的臉。

他的眼中,沒有那些人。

仿佛他們只是一群聒噪的,毫無意義的螻蟻。

他的目光,清澈而又平靜,直直地,落在了龍椅之上,那個滿臉糾結的皇帝身上。

然后,他開口了。

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平靜。

“重八。”

“算了。”

他的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跟這幫榆木腦袋,沒什么好說的。”

“我直接……”

陳玄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

“做給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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