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安二十七年的春天，似乎比往年來得更纏綿些。宮墻內的紫玉蘭開得潑潑灑灑，花瓣落在青石板上，被往來宮女的裙擺掃起，又輕飄飄落下，像一場下不完的香雪。

牡丹公主府的后院里，張若昀正小心翼翼地扶著妻子楊紫。她小腹微隆，眉眼間帶著孕中特有的溫潤，指尖拂過廊下纏繞的紫藤，輕聲道：“這胎格外鬧些，許是個調皮的。”

張若昀握住她的手，掌心溫熱：“調皮才好，像你，也像我。”他是當朝最年輕的一品太子太傅，學識卓絕，性情端方，唯獨在楊紫面前，總帶著化不開的溫柔。旁人都說，牡丹公主好福氣，雖非帝后親生，卻被視若掌上明珠，如今又嫁與這般才貌雙全的夫君，真是把世間的好運都占盡了。

楊紫笑起來，眼角彎彎像月牙：“若真是個小子，可得讓他舅舅們——我這八個弟弟，好好教管教管。”

這話剛落，院外就傳來一陣喧嘩，伴隨著清脆的少年聲：“姐姐！我們來看你啦！”話音未落，八個身影已經風風火火地涌了進來，為首的丁程鑫身著墨色錦袍，身姿挺拔，眉宇間帶著長兄的沉穩，卻在看見楊紫時，眼神瞬間柔和下來。

“鑫兒，你們怎么都來了？”楊紫嗔怪著，卻難掩笑意。這八位弟弟是她從小護著長大的，雖非一母同胞，情誼卻比親姐弟更甚。當年先皇后膝下空虛，收養了孤女楊紫，后來皇帝陸續有了八位皇子，她便成了這八個弟弟的長姐，自小便帶著他們玩耍，護著他們長大，如今弟弟們各自成人，這份姐弟情分也絲毫未減。

馬嘉祺手里提著個食盒，快步上前，語氣溫和：“聽聞姐姐昨夜沒睡好，我讓御膳房做了些安神的甜湯。”他性情最是溫厚，說話總是慢條斯理，對著這位長姐，向來帶著依賴的敬重。

張真源緊隨其后，手里晃著個精致的長命鎖，金閃閃的，上面鑲著顆鴿血紅的寶石：“這是我托人從南疆尋來的，據說能保孩子平安。姐姐放心，有我們在，定護著小外甥周全。”他嗓門洪亮，笑容爽朗，看向楊紫的眼神里，滿是做弟弟的赤誠。

敖子逸斜倚在廊柱上，手里把玩著枚玉佩，嘴角噙著點不羈的笑：“那些虛禮有什么用？等孩子生下來，我帶他去騎最烈的馬，練最厲害的箭，保準比誰都結實。姐姐你就等著瞧，將來他定是能護著你的好外甥。”他性子跳脫，最是愛鬧，卻總在楊紫面前收斂幾分，知道這位長姐最疼他們。

宋亞軒和賀峻霖手拉手擠到前面，兩人一般的眉眼清秀，宋亞軒懷里抱著個繡了半只老虎的襁褓，臉頰微紅：“這是我和賀兒一起繡的，針腳……針腳可能不太好。”賀峻霖連忙補充：“但我們繡了三個月呢！里面還塞了安神的香料，姐姐聞著能舒心些！”他們倆自小就跟在楊紫身后，像兩只黏人的小尾巴，如今長大了，對這位長姐的依賴也沒減半分。

嚴浩翔抱著本厚厚的書，年紀不大，卻已經有了幾分運籌帷幄的模樣：“我翻遍了古籍，找了些調理身體的方子，姐夫可拿去給太醫看看。姐姐要是覺得哪里不適，隨時叫我，我宮里的藥箱備得全。”他心思縝密，最擅鉆研，卻總記得姐姐的身子弱，常年替她留意著養生的法子。

最小的劉耀文才十三歲，正是半大不小的年紀，蹦蹦跳跳地跑到楊紫面前，獻寶似的舉起個木雕的小木馬：“我雕了好久的！等小外甥長大，我就教他打仗，我們倆一起護著姐姐！”他眼睛亮得像星星，滿是少年人的執拗——自他記事起，姐姐就總護著他，如今他長大了，也想成為能護著姐姐的人。

楊紫看著眼前這八個弟弟，眼眶微微發熱。當年她剛被接入宮中時，還是個體弱膽怯的孤女，是這八個陸續降生的弟弟，讓她有了做姐姐的底氣。她學著皇后的樣子哄他們睡覺，替他們擋下父皇的責罰，看著他們從嗷嗷待哺的嬰孩長成挺拔的少年郎。如今她身懷六甲，弟弟們又這般記掛，這份姐弟情，比山高，比海深。

“都快坐下吧，仔細嚇著孩子。”張若昀笑著招呼他們，眼底滿是感激。他知道，妻子這八個弟弟，是她在這宮里最堅實的依靠，也是她心底最軟的牽掛。

丁程鑫坐在主位上，目光掃過弟弟們，最后落在楊紫的小腹上，語氣沉穩卻帶著做弟弟的關切：“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都是我們的親外甥。以后有誰敢欺負姐姐和外甥，我們八個弟弟，定不饒他。”他是皇子里的長弟，向來有長兄的擔當，對這位長姐，更是護得緊。

那天的陽光格外好，紫藤花的香氣漫了滿院，八個少年圍坐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討論著孩子的名字，幻想著他長大的模樣。宋亞軒說要教他唱最動聽的歌，賀峻霖說要帶他去看遍京城的花燈，劉耀文拍著胸脯說要當他的第一個玩伴……楊紫靠在張若昀懷里，聽著弟弟們的笑語，只覺得滿心都是安穩。她想，這孩子定是個有福氣的，生在這樣的家里，有八個舅舅疼著，有她這個母親護著，定會一生順遂。

寧安二十七年冬，牡丹公主誕下一子。消息傳到宮里時，皇帝正在和大臣議事，當即笑著宣布散朝，親自去了公主府。皇后更是早就備好了無數的賞賜，堆滿了整個偏殿。

而那八個弟弟，更是從產房外守到孩子落地。聽到穩婆報喜說“是位小公子，哭聲洪亮得很”時，丁程鑫緊繃的肩線終于放松，馬嘉祺忙不迭地讓下人去熬滋補的湯，嘴里念叨著“姐姐定是累壞了”，張真源高興得把長命鎖往自己脖子上掛了掛，又趕緊取下來擦了擦，念叨“這是給小外甥的，得干凈些”，敖子逸直接跳起來拍了宋亞軒一巴掌，笑罵著“你這烏鴉嘴，之前還說可能是女孩，咱姐可盼著個小子呢”，宋亞軒和賀峻霖手牽手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嘴里說著“姐姐終于卸貨了，不用再遭罪了”，嚴浩翔低頭在本子上記著什么，嘴角卻忍不住上揚，劉耀文更是直接沖進產房外間，扒著門框往里望，被奶娘笑著趕了出來，嘴里還喊著“我看看姐姐怎么樣了”。

張若昀抱著襁褓里的小家伙，激動得手都在抖。孩子眉眼像極了楊紫，鼻子卻像他，閉著眼睛哼哼唧唧，小拳頭攥得緊緊的。楊紫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卻笑得溫柔：“給孩子起個名字吧。”

丁程鑫走上前，看著襁褓里的小外甥，又看了眼床上的姐姐，眼神是從未有過的柔軟：“懿者，美好也；航者，遠航也。就叫懿航，張懿航，如何？愿他一生美好，也能護著姐姐遠航。”

張若昀點頭：“好，就叫張懿航。”

張懿航的到來，像一滴蜜落進了寧安皇室這壇酒里，讓原本就和睦的一家人，更添了無數甜意。他滿月那天，公主府門庭若市，八個舅舅更是把自己壓箱底的寶貝都送了來，從稀世的寶石到絕版的孤本，從西域的駿馬到南疆的奇鳥，差點把整個嬰兒房都堆滿，嘴里還不停念叨“這是給咱姐的外甥的，可不能委屈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張懿航漸漸長大，果然如楊紫孕期所說，是個調皮搗蛋的性子。剛學會爬，就敢順著廊柱往桌案上爬，差點把張若昀珍藏的孤本啃了；剛學會走，就跟著敖子逸去掏鳥窩，結果摔了個屁股墩，哭了兩聲就爬起來繼續；等再大些，更是不得了，帶著劉耀文給他做的木劍，在公主府里追雞趕狗，把下人們忙得團團轉。

但他調皮歸調皮，心里卻跟明鏡似的。有一次，府里的老仆被新來的管事欺負，他撞見了，當即撿起塊小石子，精準地砸中了管事的后腦勺，叉著腰喊道：“你敢欺負李伯，我讓我八個舅舅把你扔去喂狼！我舅舅們最疼我娘了，你敢在我娘的府里撒野，他們饒不了你！”那奶聲奶氣的模樣，卻透著股嫉惡如仇的狠勁，把老仆感動得直抹眼淚。

八個舅舅更是把這唯一的外甥寵上了天，說到底，還是疼姐姐楊紫，愛屋及烏，把對姐姐的疼惜，都分了大半給這小家伙。丁程鑫雖已開始接觸朝政，日漸沉穩，卻總在處理完公務后，抽時間來教他練字，他寫得不好，丁程鑫也不惱，只是握著他的小手，一筆一劃地教，溫聲說“好好學，將來才能幫你娘撐起門面”，墨香里都是做舅舅的耐心。

馬嘉祺最愛帶他去御花園，教他認各種花草，講那些花草背后的故事。張懿航聽得不耐煩，就去揪馬嘉祺的頭發，他也只是笑著揉揉外甥的頭發，繼續慢條斯理地講：“這些花草啊，都跟你娘似的，看著溫柔，卻有韌性，你得學著疼惜。”

張真源總把他架在脖子上，帶著他去禁軍的訓練場，看士兵們操練。張懿航看得興奮，揮舞著小拳頭喊“沖啊”，張真源就朗聲大笑，跑得更快，讓風聲灌滿外甥的耳朵，邊跑邊喊“咱是男人，得有本事護著你娘，知道不”。

敖子逸是最縱容他的，總帶著他干些“壞事”。偷偷去給皇帝的御貓剪胡子，溜進御膳房偷點心，甚至帶著他爬上宮墻看月亮。每次被楊紫發現，敖子逸都把責任全攬在自己身上，挨了姐姐的罵，轉頭又對著張懿航擠眼睛：“沒事，舅舅替你擔著，咱以后還去，不過得瞞著你娘，別讓她擔心。”

宋亞軒和賀峻霖更是他的“專屬玩伴”。宋亞軒教他唱歌，他五音不全，唱得荒腔走板，宋亞軒也不笑他，只是陪著他一遍遍唱，唱的是當年哄姐姐睡覺時哼的調子；賀峻霖教他玩皮影戲，兩人躲在帳子里，用手影演著刀光劍影的故事，賀峻霖總說：“等你長大了，要像皮影里的英雄一樣，保護好你娘，知道不？”

嚴浩翔則喜歡教他些奇奇怪怪的知識，比如怎么辨認毒藥，怎么在迷宮里找到出口，怎么從別人的語氣里聽出真假。張懿航聽得入迷，總追著他問“然后呢”，嚴浩翔就會笑著說：“等你再長大些，我再教你怎么護著你娘，不讓壞人欺負她。”

劉耀文只比張懿航大十三歲，兩人更像是兄弟。劉耀文教他爬樹，教他打架，教他怎么把彈弓打得又遠又準。張懿航被別的孩子欺負了，劉耀文第一個沖上去替他出頭，回來后卻又板著臉教訓他：“下次自己打回去，舅舅不能護你一輩子，你得自己長出本事，將來才能護著你娘。”

張懿航就在這樣蜜里調油的日子里長到了七歲。那年冬天，京城下了場大雪，整個皇宮都變成了白茫茫一片。八個舅舅帶著他在雪地里堆雪人，丁程鑫負責滾雪球，馬嘉祺負責用胡蘿卜做鼻子，張真源和敖子逸比賽誰堆的雪人高，宋亞軒和賀峻霖給雪人戴帽子，嚴浩翔指揮大家怎么堆才不會塌，劉耀文則帶著張懿航在雪地里打滾，兩人滾得像兩個雪球。

楊紫和張若昀站在廊下看著，笑著搖頭。楊紫靠在張若昀肩上，輕聲道：“你看他們八個，當了舅舅，還跟孩子似的。”

張若昀握緊她的手：“他們是疼你，才把懿航疼成這樣。”

那天的雪下得很大，卻一點都不冷。張懿航躺在雪地里，看著天上飄落的雪花，又看看不遠處打鬧的舅舅們，聽著母親溫柔的笑聲，覺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他那時還不知道，命運的風雪，從不會因為誰的幸福就繞道而行。他更不知道，眼前這些笑著鬧著的舅舅，這些口口聲聲說要護著他娘的舅舅，會在未來的某一天，以最慘烈的方式，一個個離開他，把他的人生，徹底染成寒冬的顏色。

雪地里，劉耀文朝他喊：“懿航，快過來！我們堆了個最大的雪人，給你當坐騎！將來騎著它，跟舅舅一起護著你娘！”

張懿航笑著爬起來，朝舅舅們跑去，小小的身影在雪地里留下一串淺淺的腳印，很快又被新的雪花覆蓋，仿佛從未存在過。而那串腳印延伸的方向，陽光正好穿透云層，落在八個少年郎的身上，鍍上了一層金邊，溫暖得讓人以為，這樣的日子，會一直一直持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