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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三魂之局

地下暗河的溶洞之內,萬籟俱寂,只有玄蛇偶爾吞吐氣息時,帶起的微弱水聲。

陸明將那枚傳訊骨哨從唇邊拿下。

沈如晦……更大的風暴……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躲下去了。

必須主動入局,掌握先機。

“前輩,多謝這段時日的照拂,晚輩該告辭了。”

陸明對著暗河中那雙巨大的蛇瞳,拱手行了一禮。

黑水玄蛇巨大的頭顱緩緩浮出水面,它似乎也察覺到了陸明身上那股重新燃起的、決絕的氣息,沒有挽留,只是用神念沉聲道:“小友,萬事小心。老朽的承諾,永遠作數。若有一日需要,此地,便是你最后的退路。”

陸明心中一暖,再次鄭重一揖。

他將那座水晶宮殿與“上古水府核心”小心翼翼地收入儲物袋,又看了一眼那張拼湊出的、指向歸墟淵的殘缺星圖,最后,抱起那盆溫養著林雪照殘魂的九竅養魂蓮,毅然轉身,向著來時的傳送陣走去。

回到地面。

他發現自己身處中洲一片名為“斷魂山脈”的區域。

此地山勢險峻,人跡罕至,倒是絕佳的藏身之所。

但他沒有停留,而是第一時間,通過魂右逐步完善起來的百藝盟,這個在中洲最底層的、由乞丐和腳夫組成的“蟻巢”情報網,開始收集外界最新的情報。

情報如雪片般傳來,其中一條,瞬間便攫住了他所有的心神。

“號外!號外!中淵林家放出話來,為洗刷家族冤屈,為被魔頭‘千痕符君’擄走的林家仙子林雪照討回清白,林家當代最杰出天驕,也是雪照仙子名義上的‘未婚夫’——林逸軒,將在中洲‘觀星臺’,擺下擂臺,公開挑戰‘千痕符君’!”

“林逸軒言,此戰不為生死,只為道義!他要當著天下群雄之面,堂堂正正地擊敗那魔頭,證明林家天威不可犯!”

“此戰,中洲各大宗門世家皆會派人觀禮,天工坊更會親自坐鎮,作為公證!”

“當然,陸明也可選擇不應戰,學會當好一個縮頭烏龜!”

整個中洲修仙界,都因為這則消息,徹底沸騰了。

“林逸軒?那可是號稱‘玉面劍仙’,有望在百年內結嬰的絕世天驕!”

“這‘千痕符君’又是何方神圣?竟敢招惹林家這等龐然大物?”

“你不知道?此人便是前不久在藥王谷,以筑基修為逆斬元嬰的那個狠人!聽說他丹符雙絕,手段神鬼莫測!”

“那又如何?林逸軒可是元嬰初期巔峰,又有林家與天工坊撐腰,這千痕符君若敢應戰,必死無疑!”

陸明看著玉簡中被整理得較為規范的情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未婚夫?

好一個“未婚夫”!

這分明是一個最惡毒、最不留余地的陽謀。

他們以林雪照的“清白”為餌,以天下輿論為刀,逼他不得不從暗處走出來,走進那個早已為他準備好的、最華麗的……刑場。

但陸明沒有被憤怒沖昏頭腦。

他將自己關在臨時開辟的洞府之中,眉心那塊玄微鏡的核心碎片,開始瘋狂運轉。

他要推演,推演這場對決背后,所有可能的陷阱與殺招。

【深度推演開啟……】

【目標:觀星臺之戰。】

【代價確認:痛覺增加一成。】

一股仿佛來自靈魂最深處的、被放大了無數倍的劇痛,轟然降臨!

陸明悶哼一聲,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豆大的冷汗從額角滑落。

他感覺自己的神魂,像是被一只看不見的手攥住,狠狠碾磨,每一次心跳,都讓這股撕裂般的劇痛向四肢百骸蔓延。

可他只是咬緊了牙關,連額角的青筋都在突突直跳,硬是把所有翻騰的痛楚都壓了下去,將全副心神沉入了鏡面的推演之中。

鏡子里,無數光影碎片不停的飛掠。

觀星臺的地形、林逸軒的功法套路、天工坊可能埋下的陰損后手……

一幕幕畫面在他腦海中炸開、重組。

最終,所有畫面坍縮為一點,定格在一尊樣式古舊的丹爐,以及一張彌漫著怨毒與不祥之氣的丹方上。

【推演完成:此戰為連環毒計。】

【核心殺招:丹斗。】

【題目:古之奇毒——三魂丹!】

【目的:以其人之道,還治其身。借助你‘丹符雙絕’之名,逼你煉制禁丹,再以‘魔道’之名,將你當場格殺,奪取你之一切。】

果然。

陸明強忍著那股仿佛要將骨頭都啃噬殆盡的劇痛,臉上反倒沒什么意外的神色。

這套路,很符合林家與天工坊一貫的作風——既要當婊子,又要立牌坊。

他閉上眼,將推演出的那條唯一能走的路,一條布滿了荊棘、稍有不慎便會萬劫不復的破局之路,在心里一寸寸地過了一遍又一遍。

此刻,洞府之外,百藝盟傳來的一條情報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個和他打過幾次照面的孤傲劍客燕孤鴻,近來在中洲鬧出了不小的動靜。

他憑著半截斷劍,接連挑翻了好幾位成名多年的老牌金丹,像是在急切地尋找著什么,又像是在用這種方式,打磨自己的劍鋒。

陸明心頭一動,這位朋友,或許會是自己這場豪賭里,一個誰也料不到的變數。

他邁步走出洞府,抬頭望向觀星臺的方向,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里,翻涌著近乎瘋狂的熾熱,也沉淀著駭人的冰冷。

他對著懷中那盆沉睡的黑蓮,聲音低沉而溫柔:“雪照,等我。”

“這一次,我要讓整個中洲,都聽聽我們的故事。”

隨即,他通過百藝盟的渠道,對那份昭告天下的戰書,做出了回應。

回應只有兩個字。

“應戰。”

觀星臺,傳說是用一整塊天外飛來的隕星雕琢而成。

自古以來,這地方就是中洲修士們解決恩怨、分個你死我活的決斗圣地。

站在這里,抬頭仿佛就能摸到日月星辰,低頭便是深不見底的滾滾云海。

今天的這一戰,更是讓整個中洲都伸長了脖子在看。

對陣的雙方,一邊是林家和天工坊這種根深蒂固的老牌勢力,另一邊,卻是那個像謎一樣冒出來、把整個中洲攪得天翻地覆的‘千痕符君’。

此時的觀星臺下,早就已經是人山人海,里三層外三層圍了個水泄不通,嘈雜的議論聲匯成一股熱浪,幾乎要沖上云霄。

再看高處的云臺上,中洲但凡排得上號的宗門世家,都來了人。

林家家主和天工坊新上任的主管,毫不客氣地坐在了最中間的位置上,他們身后,清一色站著幾十個氣息厚重得像山一樣的元嬰長老,那一張張倨傲的臉上,就差寫著‘贏定了’三個字。

問道宗、天衍宗這些選擇中立的勢力則坐在次席,人人神色微妙,不知在盤算些什么。

至于臺下,更是擠滿了從中洲各地聞訊趕來的散修和看熱鬧的,黑壓壓的一片。

議論聲、叫好聲,還有修士間開盤下注的吆喝聲混雜在一起,幾乎要將天上的云層都給掀開。

“快看!是林家的天驕,林逸軒公子到了!”

人群中不知誰吼了一嗓子。

只見云海破開,一道白衣身影御劍而來,衣袂飄飄,俊朗不凡,真如畫中走出的謫仙。

他輕巧地落在觀星臺正中,對著四方看臺拱了拱手,那份從容氣度,配上他元嬰初期的強大修為,立刻讓臺下無數情竇初開的女修們發出了壓抑不住的尖叫。

這個人,仿佛天生就屬于這樣的舞臺,合該享受所有人的矚目與崇拜。

“吉時已到!”

天工坊主管緩緩站起,他也是此次對決的公證人,那毫無波瀾的聲音,卻清晰地傳遍了每一個角落,“挑戰者‘千痕符君’,為何遲遲沒有現身?莫不是……怕了?”

這話一出口,臺下的議論聲頓時炸開了鍋。

“我就說嘛,那家伙再怎么跳,終究只是個沒根沒底的散修,怎么敢真的把林家和天工坊往死里得罪?”

“害,看來今天沒戲看了,白跑一趟!”

林逸軒聽著周遭的議論,嘴角勾起一抹恰到好處的輕蔑,他朗聲開口,嗓音清朗,傳遍四方,話里話外透著一股勝利者才有的,居高臨下的“寬宏”:“無妨,我林逸軒,可以再等他一炷香。我林家,從不占無名之輩的便宜。”

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又為他博了個滿堂彩。

就在林家與天工坊準備借此機會,將“千痕符君”膽小怯戰的名聲徹底釘死在恥辱柱上時。

臺下那黑壓壓的、本已開始有些騷動的人群之中,突然,出現了一絲不和諧的騷動。

一個身形魁梧、只有一條手臂的獨臂大漢,默默地從人群中走出,他沒有說話,只是走到觀-星臺下,最靠近擂臺的地方,將一柄銹跡斑斑的戰錘,重重地插在了地上。

緊接著,一個面容枯槁、眼神卻銳利如刀的女子,也抱著一盆奇特的黑色蓮花,走到了他的身邊。

一個瞎了一只眼、拄著卜卦幡的瞎眼老人……

一個被廢了丹田、只能以機關輪椅代步的年輕機關師……

一個又一個,看似普通的、甚至可以說是殘缺的散修,從人群的各個角落,默默地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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