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當他體內最后一絲法力即將耗盡之時,前方,終于出現了一絲微弱的、不屬于這片混沌的光。
那是一個極不穩定的、如同水波般蕩漾的出口。
在沖出空間裂隙的前一刻,陸明做了一件事。
他將那枚得自煉器大師公輸遺的、內含芥子空間的戒指,以一種近乎野蠻的方式,強行與自己的本命道器“千痕桌”融合在了一起。
他要為自己,也為林雪照,打造一個最堅固、最安全的“家”。
轟——!
當他終于從那撕裂的空間中跌出,重重地摔在一片堅實的、充滿了腐殖質氣息的土地上時,他發現自己竟出現在一片廣袤無垠的、終年被毒瘴籠罩的原始山脈之中。
此地的靈氣,雖然遠不如中淵洲那般精純,卻也比南山洲濃郁了數倍不止,只是其中夾雜著一股若有若無的、能侵蝕修士道基的毒瘴之氣。
他從一個恰好路過的、正在采摘毒草的藥農口中,用幾句從拷問來的記憶中學會的、帶著濃重口音的當地方言,艱難地打聽到了此地的信息。
這里,已是中淵洲的另一個邊陲——“萬毒沼澤”的外圍。
而距離此地最近的修仙者聚集地,便是由中洲三大丹道圣地之一的“藥王谷”所掌控的區域。
更重要的是,他打聽到了一個足以改變他未來計劃的、關鍵性的消息。
藥王谷,即將在三個月后,舉辦百年一度的“藥師大會”。
只要與藥有關的,對林雪照就一定會有益無害。
屆時,整個中淵洲,乃至其他幾大洲的煉丹師,都會齊聚于此,爭奪那唯一的、能獲得谷主——一位貨真價實的元嬰級煉丹大宗師親自指點,并能進入藥王谷禁地“藥神殿”,采摘一株千年靈藥的無上榮耀。
藥師大會……
陸明的心中,一個全新的、無比大膽的、甚至可以說是瘋狂的計劃,開始緩緩地、不可抑制地成型。
他要的,不僅僅是活下去。
他要的,不僅僅是變強。
他要讓“千痕”這個名字,以一種全新的、誰也想不到的、足以讓整個中淵洲都為之側目的方式,重現于世!
他不再僅僅是一個被追殺的、聲名狼藉的“符君”。
他還要成為……一個受萬人敬仰的、神秘莫測的……丹王!
他要以“丹符雙絕”之名,攪動整個中洲的風云,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自己身上。
他要讓林家與天工坊,在他們最引以為傲的、最擅長的領域,感受到那種被一個“野路子”徹底碾壓的、深入骨髓的恐懼與絕望!
這,才是手藝人,最極致的復仇。
這,或許也是他為自己尋找“九竅養魂蓮”的線索,為日后向那兩個龐然大物正式宣戰,埋下的……最深、最關鍵的一步棋。
藥王谷,作為中洲丹道的三大圣地之一,其山門,自然不是什么人都能進的。
百年一度的藥師大會,雖號稱廣邀天下煉丹師,但想要獲得真正的參賽資格,必須先通過第一道,也是最難的一道門檻——“叩山門”。
谷外的“百草廣場”之上,早已是人頭攢動,匯聚了來自中洲各地的、數以千計的煉丹師。
他們之中,有來自各大宗門世家的天才弟子,也有像陸明一樣,籍籍無名的散修。
考驗的內容很簡單,也很殘酷。
藥王谷會為每一位參與者,提供一尊制式的、最基礎的黃銅丹爐,以及一份不多不少、剛好只夠煉制一爐“清靈丹”的藥材。
參與者,必須在三個時辰之內,當著所有人的面,煉制出至少三枚、品質達到中品以上的“清靈丹”,方可獲得進入藥王谷的資格。
清靈丹,是三品丹藥中,最基礎,也最考驗煉丹師基本功的一種。
看似簡單,實則暗藏玄機。
陸明在排隊等候之時,便敏銳地發現,藥王谷提供的那些制式丹爐與廣場下方的地火,都蘊含著一種極其微弱的、與藥王谷本門功法同源的特殊“印記”。
非本門功法,極難做到完美的操控與契合。
這,便是他們篩選真正的天才,同時排斥外人的、最隱晦,也最高明的手段。
果不其然,考驗開始之后,廣場之上,炸爐聲此起彼伏,不絕于耳。
十個煉丹師里,倒有七八個,都因無法完美掌控地火的火候,而在提純藥液的階段,便功虧一簣,引來周圍陣陣惋惜或嘲笑之聲。
終于,輪到了陸明。
他戴著一張他新煉制的、平平無奇的黃銅面具,氣息內斂,修為也只顯露出筑基初期的樣子,在眾多氣息強大的煉丹師中,毫不起眼。
他沒有像其他人那樣,急于開爐煉丹。
他只是先伸出手,在那尊冰冷的黃銅丹爐之上,輕輕地、有節奏地,敲擊了九下。
隨即,又將耳朵,貼在丹爐之上,仿佛在傾聽著什么。
這個古怪的舉動,立刻引來了周圍不少人的竊笑。
“這人是干什么的?打鐵的嗎?”
“呵呵,又一個想來碰運氣的鄉巴佬。”
陸明對這一切,充耳不聞。
他只是在用自己那屬于“手藝人”的、最獨特的方式,與這尊丹爐,進行著“交流”。
半個時辰之后,當他已將這尊丹爐的材質、結構、乃至其中那絲微弱的“印記”都解析得一清二楚時,他才緩緩地,睜開了雙眼。
他沒有去引動廣場下方的地火。
他知道,以自己這“外來者”的身份,去強行操控那充滿了“排外”氣息的地火,無異于自取其辱。
他伸出右手,一縷青中帶紫的、充滿了毀滅與新生氣息的雷池真火,自他掌心,緩緩升騰而起。
隨即,他竟是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以自身真火為核心,在丹爐之外,布下了一個小小的、由數十張他早已準備好的“聚火符”組成的微型符陣!
他竟是要以符陣之力,來輔助、增幅自己的丹火!
這,已然超出了在場所有“正統”煉丹師的認知范疇!
“異端!”
“簡直是胡鬧!這是對丹道的褻-瀆!”
負責監考的一位藥王谷白須長老,更是氣得吹胡子瞪眼,幾乎要當場取消他的資格。
但,下一刻,所有人的聲音,都戛然而止。
因為他們看到,陸明竟是以一種匪夷所思的、充滿了暴力美學的煉器手法,開始錘煉、提純那些藥材!
他又以一種行云流水、充滿了韻律美感的制符之法,開始調和、融合那些藥液!
整個煉丹的過程,在他的手中,變成了一場令人眼花繚亂的、充滿了顛覆性與創造力的……技藝表演!
當最后一縷藥性被完美融合,陸明收回丹火,打開爐蓋的瞬間。
一股沁人心脾的、遠比尋常“清靈丹”更精純、更濃郁的藥香,瞬間席卷了整個廣場!
爐中,靜靜地躺著五枚通體碧綠、圓潤飽滿的丹藥。
每一枚丹藥之上,竟都天然形成了一道完整的、靈光流轉的“安神符”的紋路!
其品質,早已超越了所謂的“上品”,達到了一個全新的、他們聞所未聞的、傳說中的……“符丹”之境!
全場,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那五枚仿佛藝術品般的丹藥,大腦一片空白。
負責考核的白須長老,更是如同被雷劈了一般,怔在原地,他顫抖著手,拿起一枚“符丹”,放在鼻尖輕嗅,那雙渾濁的老眼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熾熱的光芒。
許久,他深深地,深深地看了陸明一眼,那眼神,無比的復雜,有震驚,有忌憚,但更多的,是一種棋逢對手的欣賞與……戰意。
他沒有再多說一個字,只是將一塊代表著最高規格貴客的“紫金通行令牌”,扔給了陸明。
陸明接過令牌,對著那依舊處于震驚中的長老,平靜地,拱了拱手。
隨即,在萬眾矚目之下,在那無數道充滿了敬畏、嫉妒、與探究的目光中,他抱著懷中那盆永不凋謝的黑色蓮花,平靜地,走入了那座象征著中洲丹道圣地的巍峨山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