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讀課的鈴聲剛在走廊里滾過第三圈,岑知許捏著英語課本的指尖還殘留著昨天溫硯然塞給她的紅豆面包余溫。窗臺上的綠蘿被風推得晃了晃,她順著葉片顫動的方向望過去,正好看見肖齊抱著一摞書從走廊盡頭走來——校服后領沾著點粉筆灰,還是老樣子,走路時書包帶總往一邊滑。
“知許!”他在教室后門停下,懷里的《政治必修二》滑出來半本,“幫我把這個給白宇航,他昨天借我的物理錯題本落我桌上了。”
岑知許剛要起身,白宇航已經叼著半塊三明治沖過來:“肖大學霸,真走啊?文科班的妹妹們知道要迎來你這位歷史滿分選手嗎?”他伸手想拍肖齊的肩,卻被那摞書擋了個正著。
肖齊騰出一只手把錯題本抽出來塞給他,指尖在封面蹭了蹭:“少貧。以后問歷史題記得課間過來,別等放學堵我——文科班晚自習要背知識點,沒空跟你耗?!?
張沫沫抱著保溫杯從座位上探出頭,發尾的卷兒隨著動作彈了彈:“肖齊你可得記著我們啊!隔壁班雖然就隔一堵墻,但聽說他們班課間都在背《離騷》,你可別被同化了。”她把剛泡好的檸檬片遞過去,“給,去新環境得多喝水,別總喝碳酸飲料。”
肖齊接過杯子時笑出了聲:“知道了張媽媽。對了,溫硯然呢?我還沒跟他說——”
話沒說完,溫硯然抱著作業本從教師辦公室回來,淺藍色校服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還沾著點紅墨水。他看見肖齊懷里的書,腳步頓了頓,把作業本放在講臺上:“東西都收拾好了?”
“差不多了,就差課桌里那盒馬克筆?!毙R往自己原來的座位瞥了眼,那里的抽屜已經空了大半,只剩支沒蓋筆帽的黑色水筆,“昨天跟你說的那道歷史題,解法我寫在便利貼上了,貼你練習冊里了?!?
溫硯然“嗯”了一聲,目光掃過肖齊懷里的書——最上面那本《歷史地圖冊》的邊角已經被磨得發毛,顯然是提前翻了不少遍。他忽然想起上周選科意向表交上去那天,肖齊在操場看臺跟他說“其實我更想搞清楚安史之亂的時間線,而不是勻速直線運動”,當時風把肖齊的劉海吹得很亂,眼里的光卻比操場的探照燈還亮。
早讀課代表開始領讀單詞時,肖齊終于抱著書往隔壁班走。張沫沫盯著窗外,看見他在文科班門口被班主任李老師攔住——那位以嚴厲著稱的女老師正指著靠窗的位置說話,肖齊點點頭,轉身時正好對上張沫沫的視線,抬手比了個“OK”的手勢。
第一節課是數學課,白宇航轉著筆往隔壁班的方向瞟了八次,第九次被老師點名時,他猛地站起來:“老師,我想問……文科班學不學微積分?”
全班哄笑時,岑知許看見溫硯然的筆尖在筆記本上頓了頓,原本寫著“函數單調性”的地方,多了個小小的逗號。
課間操結束后,走廊里瞬間擠滿了人。張沫沫拉著岑知許往文科班跑,剛到門口就看見肖齊正幫新同桌搬桌子——那女生抱著一摞試卷差點摔倒,肖齊伸手扶了一把,指尖不小心碰到試卷邊緣的便利貼,上面寫著“林夏”兩個字。
“肖齊!”張沫沫揮了揮手,“新同桌帥不?要不要我們幫你把剩下的馬克筆拿過來?”
肖齊剛要回話,季雪已經笑著轉過身:“你們是肖齊的朋友呀?他剛才還跟我說,理科班的同學都特別有意思?!彼杨~前的碎發別到耳后,露出耳尖的小痣,“我叫季雪,以后就是肖齊的同桌啦。”
張沫沫注意到季雪的校服口袋里露出半截《拜倫詩選》,和肖齊昨天在圖書館借的那本一模一樣。她正想說點什么,白宇航突然從后面擠過來:“肖齊,物理老師剛才說下午小測,你要不要回來蹭節課?”
“不了,”肖齊指了指黑板上的課表,“我們下午第一節是地理,要畫等高線圖。”他忽然想起什么,從口袋里摸出顆奶糖塞給張沫沫,“昨天的春卷好吃嗎?我媽今天又烤了,放學給你帶兩個。”
奶糖在掌心慢慢化出甜味時,上課鈴響了。岑知許往回走,聽見季雪在身后問肖齊:“你朋友好像都對你挺好的?!毙R的聲音帶著笑意:“嗯,他們都很靠譜。”
下午的陽光斜斜地切過走廊,把教室的影子投在文科班的墻面上。張沫沫在物理練習冊上寫解題步驟時,總覺得隔壁傳來的翻書聲有點熟悉——后來才發現,是肖齊翻歷史書的節奏,和以前在理科班翻物理課本時一模一樣。
自習課剛上十分鐘,岑知許突然戳了戳張沫沫的后背,遞過來一張紙條:“你看窗外!”
張沫沫抬頭,看見肖齊正站在文科班的窗邊,手里拿著地理圖冊,而溫硯然剛從走廊經過,兩人隔著半米的距離說了句什么,肖齊突然笑起來,抬手拍了拍溫硯然的胳膊,像以前無數次在理科班教室后門那樣自然。
放學時,白宇航把書包甩到肩上:“去看看肖齊?順便問問他文科班的作業多不多。”他剛走到門口,就看見肖齊背著書包站在走廊里,手里拎著個紙袋,季雪跟在他身邊,正指著教學樓外的梧桐樹說話。
“給?!毙R把紙袋遞給張沫沫,里面的春卷還帶著余溫,“我媽說多烤了幾個,給大家分著吃。”他又從書包里掏出本《唐詩宋詞選》,“溫硯然,你上次說想看這本,我借到了?!?
溫硯然接過書時,指尖碰到肖齊的手背——兩人都頓了一下,又像沒事人一樣移開視線。白宇航已經搶過一個春卷咬起來:“果然還是阿姨做的春卷最好吃!對了肖齊,下周六籃球賽你還去不?我們隊缺個替補?!?
“去啊,”肖齊咬了口春卷,碎屑沾在嘴角,“反正文科班周六不上晚自習?!彼戳搜奂狙?,“季雪說她也想去看,到時候給我們加油。”
張沫沫突然指著天邊的晚霞喊:“你們看!今天的云像棉花糖!”
岑知許咬著春卷抬頭,看見橘紅色的云團在教學樓頂慢慢移動。溫硯然在岑知許影子的陰影里,校服上的扣子被夕陽照得發亮;溫硯然翻書的動作很輕,書頁間夾著的銀杏葉標本輕輕晃動;白宇航正和季雪爭論籃球賽規則,張沫沫在旁邊舉著手機拍照,喊著“都看鏡頭”。
春卷的甜味混著晚風漫過來時,張沫沫突然想起上周肖齊說要去文科班那天,大家在操場看臺上分吃同一袋薯片。當時肖齊說“就算去了隔壁班,放學還是能一起走”,溫硯然沒說話,卻把最后一片薯片塞進了肖齊手里。
現在看來,有些約定確實不用刻意提起。就像此刻,隔壁班的鈴聲和他們班的一樣準時,肖齊的笑聲穿過走廊時,依然帶著熟悉的節奏,而春卷的余溫,正從紙袋里慢慢漫出來,把整個黃昏都烘得暖暖的。
季雪突然指著肖齊的書包:“你的馬克筆忘拿了!”肖齊拍了下額頭:“差點忘了,那是沫沫上次借我的,得還她?!彼砜瓢嗯軙r,書包帶又滑到了胳膊肘,和以前一模一樣。
張沫沫看著他的背影,突然覺得那堵隔開兩個班級的墻,其實從來沒真正存在過。就像此刻遞過來的紙巾——上面印著的小熊圖案,還是肖齊以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