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前女友
- 聽見你的聲音,在我的眼眸
- 小羊星冰樂啊
- 4356字
- 2025-07-14 00:45:12
周三早晨八點十五分,寧婉站在心聆診所門口,手指不停地敲擊著琴盒。她比約定時間早到了四十五分鐘,本想先在附近咖啡館等待,卻鬼使神差地直接來了診所。
前臺的護士還沒上班,但診所門虛掩著。寧婉輕輕推開門,走廊里靜悄悄的,只有盡頭的會議室亮著燈。她放輕腳步走過去,隱約聽見季昀的聲音。
“......不合適,莫凌。我們已經結束兩年了。“
寧婉停在拐角處。會議室玻璃映出一個女人的剪影——高挑身材,利落的短發,正激動地比劃著什么。
“就因為她是個有名的小提琴手?“女人的聲音尖銳,“季昀,你總是這樣,收集那些脆弱的藝術家,治好他們,然后看著他們飛走!“
寧婉的呼吸一滯。琴盒從肩上滑落,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會議室的門猛地打開。季昀站在那里,襯衫袖子卷到手肘,領帶松開,金絲眼鏡后的眼睛微微睜大:“寧婉?“
他身后站著一個穿白色西裝的女人,妝容精致,下巴微微抬起,像只準備戰斗的孔雀。
“看來有客人。“女人——莫凌——冷笑一聲,“又一個需要拯救的天才?“
季昀的表情瞬間冷了下來:“我們改天再談。“
莫凌拎起公文包,經過寧婉時故意放慢腳步:“小心點,甜心。他對所有'特殊病例'都這么熱情。“她壓低聲音,“特別是那些和他父親有關的。“
門關上后,會議室里只剩下古老的座鐘滴答聲。季昀揉了揉太陽穴:“抱歉,你本不該聽到這些。“
“前女友?“寧婉假裝整理琴弦,避開他的目光。
“大學同學,后來一起開過診所。“季昀走向咖啡機,“她有些...執念。“
寧婉想起莫凌的話——“收集那些脆弱的藝術家“。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對季昀的私生活幾乎一無所知。他治療過多少音樂家?和其中多少人保持著聯系?他們是否也像她一樣,收到過深夜的短信和即興的咖啡約會?
“要聽聽那個錄音嗎?“季昀遞給她一杯蜂蜜伯爵茶,恰到好處的甜度。
寧婉接過茶杯,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兩人同時縮了一下手,茶水晃出幾滴,落在她白色襯衫上。
“對不起。“季昀立刻抽出紙巾。
“沒事。“寧婉接過紙巾,在污漬上輕輕按壓。茶漬暈開成一朵小小的花。
季昀打開筆記本電腦:“這是我父親二十年前的訪談錄音,關于音樂家心理治療的。“
沙沙的背景音后,一個與季昀相似卻更沙啞的聲音響起:“......特別要提到李蘊小姐的案例,她展現出的音樂性耳蝸幻覺非常典型......“
寧婉的背脊繃直。錄音中的季銘繼續道:“患者堅信自己聽到的音與實際上演奏的音不同,這種認知失調導致嚴重焦慮......我們嘗試用聲音頻率分析證明她的感知偏差......“
“這里。“季昀調大音量,“關鍵部分。“
“......遺憾的是,治療被迫中止。患者家屬強烈反對我們的方法,轉而尋求傳統藥物治療......“
錄音突然中斷,取而代之的是一段雜音,然后是完全不同的內容——有人在哼唱一段旋律,正是寧婉母親演奏過的《懺悔錄》主題。
“這不是我父親的聲音。“季昀皺眉,“像是后來有人加進去的。“
寧婉的血液仿佛凝固了。這段旋律與她這幾天創作的《聽見》主旋律幾乎一模一樣。
“這不可能......“她喃喃自語。
季昀剛要詢問,寧婉的手機突然響起。周梓豪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動。
“婉姐!出大事了!“周梓豪的聲音幾乎震破聽筒,“你新寫的那段曲子,跟二十年前柏林青年作曲家大賽獲獎作品《余音》幾乎一樣!林總監已經知道了,說明天要開評審會討論剽竊問題!“
寧婉的手指緊緊握住手機:“這不可能,我從來沒聽過什么《余音》......“
“問題就在這兒!“周梓豪壓低聲音,“《余音》的作者是林志雄的學生,當年比賽后就被封殺了,據說是因為抄襲爭議。現在林嘉怡說你是從你母親那里得到的譜子......“
通話結束后,會議室里死一般寂靜。季昀的電腦屏幕還停在聲波分析界面,那段神秘的《懺悔錄》旋律像一條毒蛇,盤踞在兩人之間。
“我沒有抄襲。“寧婉的聲音顫抖,“這段旋律是這幾天才......“
“我知道。“季昀合上電腦,“問題是,為什么它會出現在二十年前的錄音里?又是誰把它加進去的?“
寧婉突然站起身:“音樂學院檔案室。那里保存了所有畢業生的作品副本,包括《余音》。如果能證明兩段旋律完全不同......“
“林嘉怡會提前想到這點。“季昀沉思道,“如果她真要陷害你,原始記錄可能已經被動了手腳。“
“那就找沒被動手腳的。“寧婉的眼睛亮得驚人,“蘇教授說過,重要作品都會存兩份,一份公開,一份密封保存在特藏室。“
季昀挑眉:“你該不會想......“
“今晚十點,音樂學院老樓保安換崗時有十五分鐘空檔。“寧婉已經開始在手機上畫示意圖,“特藏室在三樓,窗戶鎖壞了三年沒人修。“
“寧婉,“季昀摘下眼鏡擦拭,“這是非法闖入。“
她揚起下巴:“那你來不來?“
季昀的嘴角微微上揚:“我需要帶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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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透過彩繪玻璃,在檔案室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影子。寧婉蹲在窗邊,聽著季昀的腳步聲從走廊另一端傳來——他負責引開值班人員。
手機震動了一下:「clear」。
寧婉迅速打開手電筒,掃視一排排編號的檔案柜。B區...柏林...《余音》應該在......
她的光束停在一個標著“1999-2002國際賽事“的柜子上。手指劃過一個個文件夾,終于找到《余音——陳默,柏林青年作曲家大賽,2000》。
文件夾里只有一張泛黃的節目單和評委評語復印件,沒有樂譜。
“該死。“寧婉咬牙。林嘉怡果然提前動了手腳。
遠處傳來腳步聲和季昀刻意提高的嗓音:“......是的,三樓洗手間的水管問題......“
時間不多了。寧婉轉向特雪區的保險柜,需要密碼。她試了音樂學院成立年份、校慶日期,都不對。
手機顯示10:23——保安七分鐘后就會回來。
最后一個嘗試:林志雄的生日。蘇教授去年茶話會上提過,那位老評論家驕傲于與自己崇拜的作曲家同天出生——1909年3月21日。090321。
保險柜發出輕微的“咔噠“聲。
“太明顯了......“寧婉小聲嘀咕,拉開柜門。
密封袋里靜靜躺著一份手寫樂譜,標題《余音》下方,作者署名處被墨水涂黑,只能辨認出一個“陳“字。寧婉快速瀏覽主旋律部分,心跳加速——與她創作的《聽見》毫無相似之處!
但當她翻到最后一頁時,一張小紙條飄落出來。上面是熟悉的筆跡——母親的筆跡!「旋律核心借鑒自《懺悔錄》,但評審團無人識破。林說的對,這世界只聽得到它想聽的。——M」
走廊上的腳步聲突然逼近。“寧婉!“季昀壓低聲音的警告。
手電筒光從門縫下掃過。寧婉迅速將樂譜和紙條塞進衣服,關上保險柜。無處可逃——腳步聲已到門外。
季昀突然從側面出現,抓住她的手腕拖進一個狹小的清潔間。空間勉強容納兩人,寧婉的后背緊貼著季昀的胸膛,能感覺到他急促的心跳。
“別動。“他的氣息拂過她耳際,溫熱而潮濕。
保安的手電光透過磨砂玻璃掃過清潔間門,停留了幾秒。寧婉屏住呼吸,突然意識到季昀的手還環在她腰間,兩人的身體緊密相貼,沒有一絲縫隙。
門外的腳步聲終于遠去。寧婉轉身想說話,卻在逼仄的空間里幾乎與季昀臉貼臉。月光透過氣窗,在他睫毛下投下細小的陰影,鏡片后的眼睛深邃如井。
不知誰先笑出聲,兩人同時捂住嘴,肩膀無聲地抖動。在這一刻,所有緊張和恐懼都化作了某種奇妙的默契。
“拿到證據了?“季昀低聲問。
寧婉點點頭,從衣服里抽出樂譜和紙條:“看這個'M'......“
走廊突然傳來對講機雜音:“所有區域注意,三樓特藏室警報被觸發,可能有闖入者......“
季昀的表情瞬間嚴肅:“后樓梯。現在。“
他們貓著腰穿過走廊,剛到達樓梯口,下面已經傳來保安的說話聲。季昀拉住寧婉:“上屋頂。“
五樓天臺門被鎖住了。腳步聲越來越近,季昀從錢包里取出一張卡片,在門縫處巧妙一劃——老式鎖舌應聲而開。
屋頂的冷風撲面而來。寧婉跟著季昀跑到遠離門口的位置,躲在巨大的通風設備后面。
“你還會撬鎖?“她挑眉。
“醫學院時的實用技能。“季昀微笑,“值班室偷病歷的記者比保安難對付多了。“
寧婉展開那張神秘紙條:“這確實是我母親的筆跡。M是她的英文署名May的縮寫。“
季昀湊近查看:“'林說的對'...這個林應該是林志雄。看來你母親知道《余音》抄襲了《懺悔錄》,但評審團沒發現。“
“問題是,《懺悔錄》到底是誰的作品?“寧婉皺眉,“如果母親知道它被抄襲,為什么從沒告訴過我?“
樓下傳來保安的喊叫聲。季昀看了看表:“再等二十分鐘,等他們搜查完樓下區域,我們從東側消防梯下去。“
寧婉靠在通風設備上,夜風吹亂她的長發。季昀突然伸手,輕輕拂去她肩上的一片灰塵。
“你相信我嗎?“寧婉突然問,“關于沒有抄襲的事。“
季昀的手停在半空:“當然。“
“為什么?我們認識才幾周,你甚至沒聽過我完整的原創作品。“
“因為聲音從不說謊。“季昀的聲音很輕,“你的音樂里有種特質...像被困在玻璃瓶里的閃電,急切地想找到出口。那不是能抄襲來的東西。“
寧婉的心跳漏了一拍。月光下,季昀的側臉線條顯得格外清晰,下頜那道平時被領帶遮住的小疤痕現在清晰可見。
“你的前女友......“她猶豫了一下,“她說你對'特殊病例'有執念。“
季昀嘆了口氣:“莫凌喜歡把事情簡單化。我確實接過不少藝術家案例,因為他們通常是最抗拒治療又最需要幫助的一群。“他轉向寧婉,“但你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
“其他人在治愈后離開。你......“季昀的目光落在她臉上,“你在治愈的過程中就已經開始幫助我。“
寧婉突然想起自己U盤里那些為季昀錄制的聲音頻率。她從未為任何患者做過這種事,甚至從未想過要為誰這么做。
遠處傳來消防梯被碰觸的金屬聲。季昀警覺地站起身:“有人上來了。躲到那邊去。“
寧婉跟著他轉移到水箱后面,卻不小心踢到一個空罐子。聲音在寂靜的夜里格外刺耳。
“誰在那里?“手電筒光束掃過來。
季昀抓住寧婉的手:“跑!“
他們沖向另一側的消防梯,身后傳來保安的喊叫聲。寧婉跟著季昀三步并作兩步跳下鐵梯,落地時腳踝一扭,被季昀穩穩扶住。
“能走嗎?“
寧婉點頭,忍著疼痛跟上他的步伐。兩人穿過灌木叢,翻過矮墻,最終躲進校園邊緣的一片小樹林。
保安的喊叫聲漸漸遠去。寧婉靠在樹干上喘氣,突然笑出聲:“心理醫生和樂團首席,半夜被保安追著跑......“
季昀也笑了,從口袋里掏出那張樂譜:“至少我們拿到了證據。《余音》和你的《聽見》完全不同,可以證明你沒有抄襲。“
寧婉的笑容消失了:“但紙條上說我母親知道《余音》抄襲了《懺悔錄》,而我的曲子恰巧和《懺悔錄》相似......“
“巧合?“季昀沉思,“或者某種潛意識記憶?你小時候可能聽過母親演奏或談論這段旋律。“
寧婉想起夢中反復出現的那段音樂——正是《懺悔錄》的主旋律。如果這真是她創作的來源,那么林嘉怡的指控就有了依據。
“我需要找到《懺悔錄》的完整樂譜和作者信息。“她握緊拳頭,“如果它確實是我創作的靈感來源,我會公開說明。但如果不是......“
季昀的手機突然亮起,醫院急診科的來電。他簡短通話后轉向寧婉:“有個緊急病例,我得立刻回去。“
“去吧,我沒事。“寧婉勉強站直,“明天排練后我去診所找你。“
季昀猶豫了一下,突然上前一步,輕輕擁抱了她:“小心。“
這個突如其來的擁抱溫暖而短暫,等寧婉反應過來,季昀已經轉身走向停車場。夜風吹起他的西裝下擺,像一只即將飛走的鳥的翅膀。
寧婉站在原地,手中緊握著那張可能挽救或毀滅她職業生涯的樂譜。月光下,樂譜角落一個小小的水印隱約可見——一朵鈴蘭花的輪廓,母親最愛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