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時間下午三點零七分，國際航班CA988的艙門像被按了快進鍵的罐頭蓋，“咔噠”一聲彈開。

蘇晚踩著十厘米的紅底高跟鞋，裙擺掃過商務艙最后一排的真皮座椅時，把鄰座那位睡流口水的中東大佬嚇了個激靈。

她摘下墨鏡，露出雙笑起來帶點狐貍眼的眸子，沖大佬禮貌性地歪了歪頭——翻譯過來大概是“抱歉，但姐的氣場自帶音效”。

“蘇總，行李已通過VIP通道送出，收購‘琛宇科技’的初步協議副本在您的登機箱夾層里。”助理林小滿推著兩個貼滿航空標簽的行李箱，聲音比機場廣播還穩，“剛收到消息，琛宇科技的資金鏈徹底斷了，顧總上午在二手車市場掛了他那輛邁巴赫，標價……比市場價低了三成。”

蘇晚伸手理了理微卷的長發，指尖劃過香奈兒外套的金線刺繡：“邁巴赫？他當年不是說那車是‘成功人士的牌坊’，死也不賣嗎？”

“可能……牌坊也得給債主騰地方？”林小滿打開平板，調出一份觸目驚心的財務報表，“琛宇科技現在欠著供應商八千萬，銀行貸款逾期三個月，連員工這個月的社保都沒繳。顧總昨天在會議室跟人吵了一架，據說被對方指著鼻子罵‘騙子’，臉都青了。”

蘇晚接過平板，指尖在“顧言琛”三個字上頓了頓。

三年前這人也是這樣，穿著定制西裝，把一疊照片摔在她臉上，眉骨青筋跳得像要炸：“蘇晚，你跟張總進酒店的時候，怎么沒想過我？”

那時的她穿著洗得發白的T恤，攥著剛兼職賺來的生活費，連反駁的聲音都在發顫。

現在嘛——

蘇晚輕笑一聲，把平板還回去：“通知法務，收購函現在就寄，收件人寫顧言琛親啟。再加一句‘誠意金五千萬已到賬，若三日內無異議，我方將啟動盡職調查’。”

林小滿手速飛快地記筆記：“需要備注匿名嗎？”

“不用。”蘇晚走到廊橋盡頭，落地窗外是熟悉的首都機場停機坪，陽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又細又長，“讓他看清楚落款。”

看清楚那個被他認定“為了錢攀附權貴”、甚至可能“早就死在國外”的前女友，現在是來給他的破公司送終的。

琛宇科技的總裁辦公室里，顧言琛正對著一份催款函發呆。

桌上的咖啡涼透了，杯壁上的奶漬結成了塊，像他眼下的黑眼圈。

三天前他把手表當了，昨天掛了車，今天早上助理怯生生地說：“顧總，保潔阿姨來要上個月的工資了……”

他捏著眉心，指腹蹭過桌上一張泛黃的照片。

照片里的蘇晚穿著大學軍訓服，扎著馬尾，正踮腳往他嘴里塞冰淇淋，嘴角沾得白白的，像只偷吃東西的小倉鼠。

三年前他把這張照片撕了，后來又在垃圾桶里一片一片撿回來，拼了整整一個通宵。

“顧總，外面有位自稱‘環球資本’的代表，說有筆五千萬的款項打到了公司賬戶，讓您簽收一下憑證。”秘書推門進來，臉色比他還白，“對方還附了份文件，說是……收購函？”

顧言琛猛地抬頭，眼底血絲炸開：“什么收購函？惡作劇？”

最近催債的花樣越來越多，有裝黑社會潑紅漆的，有雇大媽來公司跳廣場舞的，現在居然玩起了“收購”的梗？

他抓過那份文件，牛皮紙信封上連個logo都沒有，打開一看，里面只有一頁A4紙，抬頭印著燙金的“環球資本”，正文簡潔得像超市收據：

“我方擬以1.2億估值收購琛宇科技100%股權，誠意金五千萬已匯入貴司對公賬戶，落款人：蘇晚。”

蘇晚！

這兩個字像燒紅的烙鐵，“滋啦”一聲燙在他視網膜上。

顧言琛的手指瞬間收緊，紙頁被捏出幾道死褶。

他記得很清楚，三年前蘇晚走的那天，下著暴雨，他在機場高速上堵了兩個小時，等沖到航站樓時，只看到航班信息牌上“已起飛”三個紅色大字。

后來他托人打聽，有人說她在國外被富商包養了，有人說她投資失敗欠了一屁股債，還有個匿名郵件發給他一張車禍現場的照片，配文：“她為了躲你，連命都不要了。”

他瘋了似的找了半年，從紐約問到倫敦，最后在酒吧喝到胃出血，被林薇薇架回醫院。

林薇薇坐在病床邊抹眼淚：“言琛哥，你醒醒吧，她那種女人，早晚會栽跟頭的……”

栽跟頭？

栽到變成資本大佬，回來收購他的公司了？

“查！”顧言琛突然起身，椅子被帶得往后滑了半米，“給我查環球資本！查這個蘇晚是不是同名同姓！還有，把銀行流水調出來，我要親眼看看那五千萬是不是真的！”

秘書被他吼得一哆嗦，剛要轉身，辦公室門又被推開。

法務部主管抱著一摞文件沖進來，臉漲得像豬肝：“顧總！不好了！供應商聯合發了律師函，說再不還錢就申請財產保全！還有，技術部的張總監帶著核心團隊跳槽了，臨走前說……說您這公司撐不過這個月！”

顧言琛的后背“咚”一聲撞在辦公桌沿，后腰傳來一陣鈍痛。

他盯著窗外，樓下車水馬龍，可他的世界好像被按下了暫停鍵，只有那份收購函上的名字在眼前晃來晃去。

蘇晚。

她真的回來了。

還帶著足以把他按在地上摩擦的錢。

VIP停車場里，蘇晚剛坐進勞斯萊斯，手機就響了。

是閨蜜江月打來的，背景音吵得像菜市場：“晚晚！你落地了吧？我剛從你家阿姨那聽說，顧言琛那小子快成喪家犬了！琛宇科技都快被他嚯嚯黃了，你說解氣不解氣？”

蘇晚靠在真皮座椅上，看著窗外掠過的航站樓，聲音懶懶的：“還行。”

“什么叫還行？”江月在那頭恨鐵不成鋼，“當年他把你罵得多難聽？說你拜金，說你劈腿，還說‘就算全天下女人死光了也不會再要你’！現在呢？他公司要破產了，你帶著錢回來收購他，這叫什么？這叫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

蘇晚輕笑一聲，指尖敲了敲膝蓋上的收購函副本：“我可不是為了給他講大道理。”

她只是想親眼看看，那個當年覺得她一文不值的男人，在知道自己的公司、他視若生命的“琛宇科技”，馬上要姓蘇的時候，會是什么表情。

是像三年前那樣，眼睛發紅地罵她“惡毒”？

還是會放下所有驕傲，像條喪家犬似的來求她？

“對了，”蘇晚突然想起什么，沖林小滿抬了抬下巴，“讓司機繞個路，去趟市中心的商場。”

林小滿秒懂：“您要買點什么？”

“買條新的底褲。”蘇晚看著窗外飛逝的街景，嘴角勾起一抹促狹的笑，“畢竟，得給顧總留條最后的體面，不是嗎？”

車窗外，陽光正好，適合討債，也適合……看前任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