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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雨巷擒絲

這份因舞會而起的聯系,并未隨著香檳氣泡的消散而結束。周硯川似乎很自然地介入了我的留學生活,以一種溫和卻不容忽視的存在感。他知曉我的課程表,偶爾會在放學時分,“順路”經過蒙帕納斯我那簡陋的公寓樓下,靠著那輛不起眼的黑色雷諾車門,等我一起喝杯咖啡,或者僅僅是簡短地聊幾句近況。在我心里,他依舊是那個溫文爾雅、學識淵博、在某個醫院循規蹈矩做著普通工作的“硯川哥”一個值得信賴的兄長般的存在,僅此而已。我對他沒有任何非分之想,只覺得他為人可靠,在異國他鄉是多了一份溫暖。

這種“可靠”的印象,在一次周末的楓丹白露森林露營中,被推向了一個新的高度。

露營是好友蘇珊張羅的,她人脈廣,性格活潑,總能組織起一幫留學生。那天陽光正好,林間空氣清新。我們一群人正嬉笑著穿過一片茂密的灌木叢時,我為了躲避橫生的枝椏,腳下被藤蔓一絆,身體不由自主地向旁邊倒去,手慌亂中抓住了一叢開著小白花的植物莖稈試圖穩住身形。只聽“噗”的一聲輕響,一股辛辣刺鼻的汁液猛地濺射出來,不偏不倚,正正射入了我的右眼!

“啊——!”劇痛伴隨著強烈的灼燒感瞬間襲來!我慘叫一聲,立刻捂住眼睛,眼淚不受控制地洶涌而出。世界在左眼里是清晰的綠意和同伴們驚慌的臉,而右眼卻陷入了一片火辣辣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和劇痛!恐慌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間纏緊心臟。我的眼睛!是不是要瞎了?!

“知微!你怎么了?”“天啊!那是什么植物?”蘇珊和其他人圍攏過來,七嘴八舌,驚慌失措,卻束手無策。

就在這混亂和劇痛幾乎將我淹沒的瞬間,一個沉穩的聲音穿透了嘈雜:“讓開!”

是周硯川。他不知何時已迅速來到我身邊,動作快得驚人。他半跪在我面前,沒有一絲猶豫,果斷地分開了我死死捂住眼睛的手。他的指尖帶著林間的微涼,動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別怕,是一種刺激性汁液,不會致盲。”他的聲音異常冷靜,像一劑強心針,瞬間壓下了我心中最深的恐懼。他甚至沒有仔細辨認那株植物(后來才知道是一種叫“大戟”的常見植物,汁液刺激性強但無毒),這份篤定源于他深厚的醫學素養和臨危不亂的判斷力。

“蘇珊,拿我的水壺,干凈的!快!”他頭也不回地命令道,同時用指腹極其輕柔地撐開我的右眼眼皮。他的動作精準而小心,避免二次傷害。水壺里的涼白開被小心地、源源不斷地沖洗著我的眼睛。冰涼的水流帶走灼痛,也帶來了生的希望。他的手指穩定地固定著我的頭,另一只手控制著水流的方向和力度。我被迫仰著頭,淚水和沖洗的水混合著流下臉頰,狼狽不堪。但在那片令人絕望的灼痛黑暗中,他沉穩的呼吸聲、指尖穩定的力量感和那不容置疑的“不會致盲”的斷言,成了我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沖洗持續了好幾分鐘,直到那令人發瘋的灼燒感終于大幅消退,右眼能勉強睜開一條縫,模糊地看到光影和他近在咫尺、寫滿專注的冷峻側臉。劫后余生的巨大慶幸讓我渾身脫力,幾乎癱軟下去,卻被他穩穩扶住。

“好了,暫時沒事了。回去再用生理鹽水沖洗幾次,避免揉搓。”他松了口氣,用隨身攜帶的干凈手帕,極其輕柔地擦拭著我臉頰和眼周的水漬和淚痕。他的動作小心翼翼,仿佛在對待一件價值連城的易碎瓷器。我透過朦朧的淚眼和殘留的刺痛,看到他緊抿的唇線和額角微微滲出的細汗,剛才那番果斷利落的處理,并非表面看起來那般輕松。

那一刻,一種前所未有的、近乎盲目的信任感和安全感,如同溫熱的泉水,瞬間注滿了我的心房。他不僅僅是一個“硯川哥”,更像是在危難時刻從天而降的守護神。這份被拯救的感激和對他能力的絕對信賴,悄然扎根。

事后,蘇珊和其他朋友對我好一陣噓寒問暖,紛紛贊嘆周硯川的冷靜和專業。我靠在返回巴黎的車上,閉著眼睛休息,右眼還有些不適,但心已安定。一個念頭,如同溪流底部悄然滑過的暗影,在心底某個角落一閃而過:幸好……幸好今天有硯川哥在。他懂醫,反應又快……這念頭無關風月,純粹是一種劫后余生的慶幸,以及一種隱約的、連自己都未曾深究的認知:認識一個可靠的醫生朋友,在異國他鄉,似乎……真的很方便。這點小小的、甚至有些功利的“便利感”,混雜在純粹的感激里,被我下意識地忽略了。

在不久的那個微雨午后,我為了趕一幅建筑寫生作業,爬上了美術學院附近一座廢棄教堂年久失修的鐘樓。濕滑的石階和昏暗的光線讓我一腳踏空,重重地崴了腳踝。劇痛瞬間襲來,腳踝肉眼可見地紅腫起來。癱坐在地上的我,多么渴望回到小時候,想起那時候摔倒哥哥總是第一個沖過來抱起我,為我揉捏傷處,用糖葫蘆哄干我流出的眼淚?,F在,我忍著淚,單腳跳下危險的鐘樓,狼狽地坐在教堂冰冷的石階上,看著淅淅瀝瀝的雨絲和空無一人的小巷,無助感油然而生?;毓⒌穆纷兊眠b不可及。

情急之下,我想起了周硯川。抱著試試看的心態,我忍著痛,一瘸一拐地挪到附近一家有電話的小咖啡館,撥通了他留給我的那個號碼。電話接通,是他沉穩的聲音。

“硯川哥……”我的聲音帶著哭腔和窘迫,“我……我在美術學院后面的圣安妮教堂這里……不小心崴了腳,好疼……走不動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瞬,隨即傳來他依舊平穩卻似乎加快了些許語速的回應:“待在原地別動,不要用傷腳走路,我馬上到?!?

等待的時間并不算太長,但在疼痛和焦慮的煎熬下,每一分鐘都格外漫長。雨勢漸大,敲打著咖啡館的玻璃窗。就在我幾乎要放棄希望時,那輛熟悉的黑色雷諾轎車沖破雨幕,一個利落的甩尾,穩穩地停在了咖啡館門口。車門打開,周硯川撐著一把黑色的大傘快步走來。他沒有穿平時那身熨帖的西裝,只套了件深灰色的羊絨開衫,里面是簡單的白色襯衫,袖口隨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結實的小臂。雨水打濕了他額前的幾縷黑發,讓他看起來比平時少了幾分嚴謹,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野性與急切。

他看到我蜷縮在角落的椅子上,濕漉漉的頭發貼在蒼白的臉頰,右腳踝腫得像個饅頭,褲腳和鞋子都沾滿了泥水。他的眉頭立刻蹙緊了,深邃的眼眸里瞬間掠過一絲銳利的心疼,但很快被一種更深沉、更復雜的東西掩蓋。他大步走到我面前,蹲下身,動作自然地握住了我受傷的腳踝。

“嘶……”冰冷的指尖觸碰到腫脹火熱的皮膚,我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他的動作立刻放得極其輕柔,手指小心地按壓檢查著骨節,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專業性。“骨頭應該沒事,是嚴重的韌帶扭傷?!彼痤^,目光鎖住我,“能忍一下嗎?需要立刻處理,否則腫得更厲害?!?

他的眼神專注而有力,帶著一種安撫人心的魔力,我下意識地點點頭。

我們驅車穿過大半個雨中的巴黎,來到塞納河右岸一條僻靜小巷里一家看起來毫不起眼的小診所。診所里只有一位頭發花白、神情嚴肅的老醫生和一個年輕的金發護士。周硯川顯然和他們很熟,用流利的法語快速交代了我的情況。老醫生點點頭,示意護士準備冰袋和藥膏。

周硯川沒有離開。他親自接過冰袋,在老醫生和護士的注視下,半跪在我面前的矮凳旁。他一手托起我受傷的腳踝,小心翼翼地避開腫脹最厲害的地方,另一只手將包裹著毛巾的冰袋穩穩地、力度適中地按壓上去。冰冷的刺激讓我瑟縮了一下,他立刻抬眼看我,低聲道:“忍一忍,必須冰敷才能消腫。”

他的掌心寬大而溫熱,即使隔著冰袋的毛巾,那熱度也清晰地透過皮膚傳來,與冰塊的刺骨形成一種奇異的、令人心跳加速的對比。他低著頭,專注地看著我的腳踝,濃密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小片陰影。修長的手指偶爾會調整一下冰袋的位置,指尖不經意地滑過我腳踝側面細膩的皮膚,帶來一陣細微的、如同電流般的麻癢。診所里很安靜,只有冰袋融化的水滴落在地板上的輕微聲響,以及他和老醫生偶爾低聲交談法語的磁性嗓音。我能清晰地聞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氣息混合著雨水的濕潤味道,離得如此之近。

一種難以言喻的曖昧氛圍,在他專注的動作和指尖不經意的觸碰中無聲彌漫。我臉頰微微發燙,有些不自在地想縮回腳,卻被他溫熱的手掌更穩地固定住?!皠e動。”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目光卻依舊停留在我的傷處,仿佛那是什么需要全神貫注對待的珍寶。

老醫生似乎交代完了注意事項,轉身去開藥。那位年輕的護士拿著藥膏走過來,準備接手。她好奇地打量了周硯川一眼,用法語低聲對老醫生笑著說:“院長先生今天真是親力親為,很少見您對病人這么…細致?!?

“Directeur?”我捕捉到了這個法語詞,心頭猛地一跳,疑惑地看向周硯川。他不是說自己只是個普通醫生嗎?怎么會被稱為“Directeur?”即使是在這樣一個小診所?

周硯川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仿佛沒聽見護士的話,也完全沒注意到我瞬間變得探究的目光。他極其自然地接過護士手中的藥膏,語氣平淡地用中文對我說:“護士說你恢復得不錯,但接下來幾天要絕對靜養,不能走路?!彼擅畹乇荛_了那個稱呼,仿佛那只是護士隨口的一句玩笑。

他親自為我涂抹上散發著濃烈草藥味的棕色藥膏,動作依舊輕柔而專業。冰敷和藥膏的雙重作用下,疼痛緩解了不少。他付了診金,謝過醫生護士,然后小心翼翼地扶著我站起來,幾乎是將我半抱半扶地帶回了車上。

回公寓的路上,雨還在下。車內很安靜。我靠在座椅上,腳踝的疼痛減輕了,心頭的疑惑卻像藤蔓一樣纏繞上來?!癉irecteur”……那個稱呼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他到底是誰?一個小診所的院長?還是……?我偷偷側頭看向駕駛座的周硯川。他專注地開著車,側臉線條在雨刷器有節奏的擺動中顯得沉靜而英俊。他似乎感覺到了我的目光,微微側過頭,唇角勾起一個極淡、卻足以讓人心跳漏拍的弧度:“還疼嗎?回去好好休息,這幾天我會讓人送飯過來?!?

他的關心一如既往,甚至更加細致。但我卻無法再像之前那樣心安理得地接受了。那個稱呼像一道微小的裂縫,悄然出現在我對他“普通醫生”的認知上。然而,此刻占據我腦海更多的,并非是對他身份的深究,而是方才在診所里,他半跪在我身前,掌心那滾燙的溫度透過冰袋和皮膚傳遞過來時,那種令人心悸的、陌生而強烈的悸動。以及他垂眸時,那濃密睫毛下掩藏的、仿佛要將人吸入深淵的專注目光。

那時的我,全然不知,就在他蹲下身,握住我受傷腳踝的那一刻,某種東西在他心底已經發生了決定性的偏移??粗蛱弁炊n白脆弱的臉頰,感受著掌下纖細腳踝的柔軟和溫度,嗅著她身上混合著雨水和顏料的清新氣息,一種強烈的、近乎本能的占有欲如同蘇醒的野獸,在他平靜無波的心湖深處發出了第一聲低吼。她不再僅僅是一個有趣、有才華、需要照拂的小妹妹。她是如此鮮活,如此易碎,又如此……誘人。他需要她。不僅僅是出現在他的視野里,更要牢牢地握在掌心,納入他的羽翼之下,隔絕一切風雨和覬覦。為她擦拭藥膏時,指尖下細膩肌膚的觸感,她因疼痛而微微顫抖的瑟縮,都像羽毛一樣搔刮著他蟄伏已久的欲望。他不動聲色地驅散了護士,親自完成這看似微不足道的照料,如同一個耐心的獵人,在布下陷阱后,開始享受獵物一點點靠近、放松警惕的過程。看著她懵懂而全然信賴的眼神,他心底泛起一絲隱秘的、帶著掌控快感的愉悅。

他的獵物,終于要入局了。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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