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一場早就排好的戲。

云錦深吸一口氣，太虛水云的水汽在周身流轉，壓下心底的躁郁。他看向手里的“歸真注解”，又摸了摸胸口的歸真玉璽，忽然笑了。

不管前世藏了多少事，不管各大勢力打的什么算盤，有一點他能肯定——這場戲的主角，不該是碎星閣。

他轉身走出殘院，赤目金雕的銳感悄然鋪開，鎖定了碎星閣在天斗城的一處隱秘據點。那里，正是武魂殿送禮的地方。

既然猜不透，那就去看看。

看看碎星閣和武魂殿之間，到底藏著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

看看那些所謂的“歸真傳承”背后，是不是真的站著他前世都沒能看清的陰影。

天斗城的暮色漸濃，云錦的身影融入街角的暗影，白袍的衣角被風掀起，像一道無聲的閃電。

這幾日天斗城的喧囂幾乎要掀翻屋頂。

碎星閣的布告貼滿了大街小巷，墨跡未干的字里寫著：“歸真老祖遺命，傳吾閣開啟傳承之地‘歸真閣’，持鑰匙可入。凡大陸魂師，無論貴賤，皆可共享傳承，以證老祖‘普惠天下’之志。”

布告前圍滿了人，擠得水泄不通。有背著行囊的年輕魂師，攥著拳頭滿眼通紅。

有白發蒼蒼的宗門長老，捋著胡須反復辨認布告上的印章。

還有些看熱鬧的平民，踮著腳議論——“歸真神的傳承？真能讓普通人進去？”

“碎星閣這次可是要名震大陸了！”

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日內傳遍斗羅。南邊的魂師往天斗城趕，北邊的宗門連夜派弟子啟程，連偏遠村落里剛覺醒武魂的少年，都背著干糧想往這邊湊。

誰不想沾沾神明的光？哪怕只學到一星半點，都可能改變一生。

茶室里，雪清河端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頓，窗外傳來的歡呼聲幾乎要穿透窗紙。

“歸真閣……”她低聲呢喃，眼底閃過一絲探究，“淺兄，你聽說過這處傳承地嗎？”

云錦坐在對面，指尖捏著半片干枯的荷葉，那是從星斗湖底秘境邊緣摘來的。他的聲音很沉，帶著壓抑的困惑：“沒聽過。”

他確實沒聽過。

歸真神的傳承秘境，他轉世前親手布下的只有三處：一處在劍宗后山，藏著劍道基礎法門，對應“守”；一處在星斗森林湖底，沉睡著與自然共鳴的心得，對應“融”；

還有一處在云家禁地，鎖著神魂淬煉之法，對應“存”。

這三處秘境，或由劍宗看管，或由兇獸守護，或由云家世代相傳，每一處的開啟都有嚴格的規矩，卻也確實如碎星閣所說——對天下魂師開放部分基礎傳承。

劍宗十年一次的講道，便是從后山秘境里摘選普惠法門，講給全大陸聽；

星斗湖底的自然共鳴之法，碧姬也時常透露給有靈智的魂獸，偶爾也惠及誤入森林的人類魂師。

這的確是他的性子，從不把基礎傳承藏著掖著。

可“歸真閣”？

這個名字，在他殘缺的記憶里，連一絲影子都沒有。

“碎星閣說，歸真閣藏著老祖最核心的傳承，”雪清河看著他，語氣平靜卻帶著試探，“連修煉瓶頸的突破心法都有。淺兄覺得，這會是真的嗎？”

云錦抬眼，目光掃過窗外沸騰的人群。那些年輕魂師眼里的渴望太真切了，像撲向燭火的飛蛾。

碎星閣這一步，太懂如何拿捏人心——用“普惠”的名義，行“聚攏”之實。想想看，數萬魂師涌入歸真閣，受了碎星閣的“恩惠”，日后誰還會質疑他們的“正統”？

“不好說。”云錦緩緩道，指尖的荷葉被捻得發皺，“劍宗的講道，傳的是基礎法門，是‘術’；真正的核心傳承，關乎‘道’，需要緣法，更需要心性。

哪有‘無論貴賤皆可共享’的道理？老祖當年說過，‘道如良藥，對癥者愈，不對癥者，反受其害’。”

他頓了頓，聲音里添了幾分冷意：“碎星閣連這點都不懂，要么是沒參透老祖真意，要么……就是故意裝不懂。”

雪清河笑了笑，沒接話，轉而說起各大勢力的動向：

“武魂殿已經派使者來了，說是要‘協助’碎星閣維持秩序；父皇也下了令，調遣羽林衛守住出城要道，防止魂師亂闖。”

她看向云錦，“淺兄不去看看？”

云錦沒回答。他的思緒已經飄遠，落在那三座已知的秘境上——

劍宗后山的秘境，入口是塊刻著“守一”的石碑，需以劍意叩門；星斗湖底的秘境，藏在萬年寒潭下，需能與水生魂獸共情方能入內。

云家禁地的秘境，門后是片星空，需以神魂之力點亮對應星辰。每一處的開啟條件，都暗合他當年布下的“守、融、存”三字真意。

歸真閣呢？布告上只字未提開啟條件，只說“持碎星閣信物即可入內”。

太粗糙了。像個急于模仿卻不得精髓的拙劣仿品。

可偏偏，這仿品抓住了他“普惠天下”的性子，抓住了劍宗十年講道的傳統，讓所有人都覺得“合情合理”。

連那些熟悉他的老魂師，都在布告前點頭：“像歸真神的風格，碎星閣怕是真得了真傳。”

云錦捏碎了手里的荷葉，枯敗的葉脈簌簌落下。

他忽然起身：“雪大哥，告辭。”

“淺兄要去何處？”

“去看看那所謂的‘歸真閣’，在哪個方向。”

他的聲音里沒什么情緒，可轉身時，白袍的衣角卻帶起一陣風，像有銳光藏在袖中。

已知的三座秘境，是他親手埋下的種子，為的是讓真正有心向道者得償所愿。

而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歸真閣……更像個精心挖好的陷阱，用“傳承”做誘餌，等著無數魂師跳進去。

碎星閣到底想干什么？

是想用假傳承篩選魂師？還是想借數萬魂師的魂力，做些別的事？

天斗城的風更狂了，卷著魂師們的歡呼與期待，往城外某個未知的方向涌去。

云錦的身影混入人流，太虛水云的水汽掩去了他的氣息，只有那雙眼睛，亮得像極北的寒星。

不管歸真閣是真是假，他都得去看看。

看看這突然冒出來的“第四處秘境”，到底藏著碎星閣的什么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