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松樹林里一片潦草狼藉,而且酷暑難耐。
酒斛收拾好凌亂的行李,把樸刀拆分,上吊繩不再收在行李里,而是捆在腰上,這樣以后就可以隨時調(diào)用。
此物陰險詭譎,沒有道行的人根本就看不見,對付普通人簡直殺人不見血。
酒斛是越來越喜歡用。
收拾妥當(dāng)之后,也沒了休息的興致,繼續(xù)趕路。
山崗上道路曲折,卻是附近唯一的近路。
這邊才剛剛下山,四周荒草樹林里面,鉆出一眾匪徒。
領(lǐng)頭的是個矮胖的疤臉大漢,戴著棕色頭巾,身披鎧甲。
酒斛摩挲著下巴,站在路上不閃不避。
“蒙大疤臉見過仙師,先前多有得罪,特來謝罪。若不嫌棄,請仙師到山寨一敘。”
疤臉大漢幾個健步?jīng)_上前來,單膝下跪,送上兩條黃魚。
當(dāng)然,背地里面嘍啰手中的刀槍劍戟,弓箭連弩可是個個都張牙舞爪,蓄勢待發(fā)。
——
俗話說得好,好漢不吃眼前虧。
酒斛沒拿那兩條黃魚,可也沒走。
而是隨著一眾土匪來到了他們的山寨。
山寨雖然確實易守難攻,而且離交通要道并不是很遠,但因為坐南朝北而且正對瀑布,所以陰暗潮濕,地勢風(fēng)水看起來不怎么樣。
寨子里木樓連著木樓,哨塔接著哨塔。
雖然正值夏初,但是石墻長滿苔蘚,木樓腐爛滲水,有一股難言的臭味揮之不去。
但是骯臟雜亂之中,可以看出防范頗為嚴密。
隨著眾人到來,寨門大開,幾十號赤膊的潦草大漢烏泱烏泱云集而來,一個個面帶期待。
酒斛從容應(yīng)對,仍舊和各位首領(lǐng)談笑風(fēng)生。
蒙大疤臉在前面弓腰屈身帶領(lǐng),吳大軍師、毛大稽查左右陪侍,其余四梁八柱,大小嘍啰也殷勤作陪。
眾人互相介紹寒暄,一起進了聚義廳。
酒壺坐了上席,接著又排了好大一桌面酒肉。
各個首領(lǐng)依次敬酒,挨個勸菜。
一邊痛心疾首,為沖撞賠著不是;一邊把酒言歡,只是說不打不相識。
直至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蒙大疤臉兒才正襟危坐,準(zhǔn)備商量正事兒。
酒斛卻滿臉通紅,搖搖晃晃起身,高舉著一壇子酒,張開嘴,還沒說出話。
撲通一聲。
竟然摔在桌子上面,醉死了。
蒙大疤臉小聲說:“酒斛兄弟?快起來呀。”
吳大軍師道:“酒斛先生快來再喝一杯,切莫裝睡躲酒。”
眾人又是一陣試探。
回應(yīng)他們的只有鼾聲如雷。
“大哥,這該怎么辦?”
眾匪面面相覷。
蒙大疤臉無可奈何,只好命手下抬酒斛下去休息。
毛大稽查揪出一個土匪:“張三,你小子不會是放屁吧,就這慫貨,能有那么大本事?”
“我的爺爺,小的萬不敢胡說八道。當(dāng)時這小子就是一巴掌把好幾個兄弟扇飛過去,端的是高深莫測,確實有好神通啊。”
張三講的繪聲繪色,不像是假的。
“當(dāng)家的,或許這小子是有那些個法術(shù),卻不通江湖規(guī)矩。
等他酒醒了,再讓他做事也不遲,就是他真沒本事,到時候宰了,就罷了。”吳大軍師厲聲道
“不管成與不成,都要試試。”蒙大疤臉面色陰沉,卻也只能點點頭,“要是這小子也無能為力,那張將軍也怪不得兄弟們不管不顧了。到時候我自帶兄弟們南下雷州,省得在這憋屈死。”
其他土匪個個點頭,沒有不同意的。
——
幾個嘍啰把酒斛扛回樓上房間,放在床上。
安排了人手守門,就關(guān)上房門,沒再管了。
酒斛當(dāng)然沒有醉。
借著一個漏酒的小法術(shù),喝一杯漏一杯,喝兩杯漏兩杯,實際臉上全是憋的紅色。
等確定沒人偷窺,酒斛從懷里掏出一張紙,隨意扯成人形。
然后畫上符咒,憑借俺尋思之力施展替身法術(shù),放在了床上代替自己。
正經(jīng)的替身術(shù),應(yīng)當(dāng)如同在義莊時的那樣,使用提前準(zhǔn)備好的,在法壇上供奉過的紙人,紙人越精細越好。
使用的時候,用鮮血點睛。
那樣的紙人,道行高的夠以假亂真,說話行動與常人一般無二;
道行最高的,甚至能反死復(fù)生,化為妖孽,真正的活過來——比如在竹林墓園里的那位老婦人。
酒斛沒有法力,而且倉促之間,紙人也很粗糙,只要當(dāng)面一看,就會被看破。
但是躺在床上被窩里,應(yīng)付門外的窺視,還是勉強足夠。
接著就直接躲進床底,因為打死他們也不會想到,酒斛沒有逃跑,而是藏身床底。
不一會兒,半透明的人影悠悠蕩蕩從床底飄出,開始在土匪寨子里游蕩。
正是酒斛施展離魂法術(shù),準(zhǔn)備探探土匪寨子的內(nèi)情。
土匪寨子藏身于山坳,又有瀑布在門前,坐南朝北,所以實在是陰暗潮濕。
所以大部分的木樓都做了兩三層,參差不齊的坐落在山坡上。
在最下面,是一片校場,即使已近黃昏,仍然有幾十人搬了幾張大桌子,在下面吃酒打牌。
酒斛的鬼魂下去游蕩了一陣,可惜這些嘍啰只顧著玩耍,并沒有什么情報。
酒斛只好去其他木樓打探消息。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一排低矮的棚屋里面,酒斛看見了駭人的一幕:
腥臭難當(dāng)?shù)暮诎滴葑永锩妫速N著人,摩肩擦踵,死氣沉沉地站著一個個身披鎧甲,手拿鋼刀的猙獰活尸。
察覺到酒斛的魂魄,他們一個個睜開猩紅的雙眼,在黑暗中散發(fā)著淡淡的紅光。
活尸們緊緊盯著酒斛的方向,一個個開始躁動不安。
遠處的土匪聽到聲響,沖過來狠狠搖動手中的鈴鐺,叫那些活尸重新閉上眼睛,安睡過去。
土匪嘍啰又檢查了一遍四周,翻開墻壁的木板,確認里面的符箓都安然無恙,這才離開。
酒斛滿臉不可思議,這群土匪居然在煉尸!而且還是批量的祭煉!
酒斛當(dāng)下恍然大悟。
怪不得選了這風(fēng)水極差的地方安家落戶,又怪不得能在離縣城這么近的地方落草為寇,呼嘯成眾。
原來是張將軍手下的丘八呀!躲在這山里面?zhèn)窝b土匪,祭煉活尸。
不得不說,這些土匪確實是膽大包天,居然把這些活尸都養(yǎng)在自己居住的周圍。
這樣圈養(yǎng)的活尸,足有七八處,每處至少二十多號,算下來,少說也有兩百往上。
酒斛還看見那些土匪搬運大量的陰煞邪物,喂養(yǎng)祭煉這些活尸,把他們養(yǎng)的個個兇煞無比。
這些活尸肯定不止一批。
這得害死多少無辜民眾?
真是喪盡天良!
酒斛心中罵道,咬牙切齒。
不過這些活尸雖然危險,但這些土匪業(yè)務(wù)熟練。
他們準(zhǔn)備妥當(dāng),而且小心謹慎,兩三班倒,時時刻刻檢查,并沒有出現(xiàn)紕漏。
這些活尸不至于逼著他們尋找外援,找自己過來,應(yīng)該另有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