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若收拾行李時，顧承淵倚在門框上，看著她把幾件折疊整齊的白大褂放進行李箱，眉頭微蹙：“去參加研討會，不用帶這么多工作裝吧？”
“以防萬一，萬一有臨時病例討論呢。”顏若頭也不抬，又往里塞了本神經外科圖譜，“而且瑞士那邊氣溫低，我帶了兩件厚外套。”
顧承淵走過去，從她手里接過一個羊絨圍巾：“這個顏色太素了，換條帶花紋的，襯你膚色。”他打開衣柜，從她帶來的衣物里翻出一條淺灰色帶細格紋的圍巾，“這條不錯。”
顏若看著那條圍巾，是她母親織的，她一直沒舍得戴。沒想到他居然注意到了。
“還有這個。”他又拿起一個小巧的藥盒，“感冒藥、腸胃藥都給你備齊了，你腸胃弱，別亂吃東西。”
顏若接過藥盒，指尖觸到他的手，帶著溫熱的觸感，心里莫名一暖：“知道了，你比張媽還啰嗦。”
“啰嗦點好，免得你在外面吃虧。”顧承淵幫她合上行李箱，鎖扣“咔噠”一聲扣上，“明天我讓司機送你去機場，航班信息發我一份。”
“不用麻煩司機了，院里有車統一送。”顏若說。
顧承淵沒堅持，只是從口袋里拿出個東西遞給她——是個小巧的銀色吊墜，形狀像一片銀杏葉，背面刻著個微小的“顧”字。
“什么？”顏若接過，指尖摩挲著光滑的金屬表面。
“定位器。”他語氣平淡，“瑞士那邊地形復雜，萬一迷路了，我好找到你。”
顏若愣了一下，隨即失笑：“我又不是路癡。”話雖如此，還是把吊墜放進了隨身的包里，“謝謝。”
顧承淵看著她把吊墜收好，眼底的擔憂淡了些：“記得每天報平安。”
“知道了。”
第二天清晨，顏若在醫院門口集合時，意外看到了秦子涵。他穿著件駝色大衣，手里提著個保溫桶，笑著走過來：“顏醫生，聽說你今天出發，特意給你帶了點早餐，路上吃。”
“秦院長，太麻煩您了。”顏若有些無奈，接過保溫桶，“謝謝。”
“舉手之勞。”秦子涵的目光落在她身后的行李箱上，“需要幫忙嗎？”
“不用了，院里有工作人員幫忙。”顏若側身避開他的視線，正好看到蘇沐陽也走了過來，手里拿著一本最新的神經外科期刊。
“顏醫生，這是我整理的幾個病例分析，你在瑞士或許能用得上。”蘇沐陽把期刊遞給她，金絲眼鏡后的目光溫和，“一路順風。”
“謝謝蘇醫生。”
顏若被兩人圍在中間，周圍同事投來的目光讓她渾身不自在。正想找借口脫身，手機響了，是顧承淵的助理發來的信息：“顧總讓我跟您說，機場VIP休息室已經安排好了，您到了直接過去就行，里面備了您喜歡的白茶。”
她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對秦子涵和蘇沐陽道：“抱歉，車要開了，我先走了。”
看著她快步上車的背影，秦子涵和蘇沐陽的目光在空中無聲交鋒，氣氛瞬間微妙起來。
十幾個小時的飛行后，飛機降落在蘇黎世機場。顏若走出艙門，清冷的空氣夾雜著雪松香撲面而來，讓她精神一振。按照指引找到VIP休息室，剛坐下沒多久，就有侍者端來一杯熱氣騰騰的白茶，笑著說：“是顧先生吩咐的，說您喜歡喝這個。”
顏若心里微暖，拿出手機給顧承淵發了條信息：“剛到，白茶很好喝，謝謝。”
很快收到回復：“安頓好告訴我，別熬夜，那邊比國內晚六個小時。”
她看著信息，指尖在屏幕上輕輕點了點，回了個“好”。
研討會的酒店坐落在半山腰，推開窗戶就能看到皚皚雪山，像覆蓋著一層奶油的蛋糕。顏若放下行李，換了件米白色高領毛衣和駝色大衣，結束上午的研討會后打算去附近的小鎮逛逛。
蘇黎世的秋陽透過酒店大堂的落地玻璃窗，在大理石地面上投下溫暖的光斑。顏若剛結束一場關于罕見腦瘤病例的研討會，正站在前臺詢問附近的畫廊地址，身后傳來一聲溫和的女聲：“這位小姐也是來參加神經外科研討會的？”
她轉過身，看到一位穿著米白色羊絨套裝的女士，手里拎著一個精致的駝色手袋，鬢角別著一枚小巧的珍珠發卡，氣質雍容卻不張揚。女士眉眼彎彎，看著她的眼神帶著天然的親切感。
“是的，阿姨。”顏若禮貌頷首，對方的中文帶著輕微的吳儂軟語，聽著格外舒服。
“我剛才在會場外聽幾位專家提起你，說你對顱底解剖的理解很獨到。”女士笑著自我介紹，“我叫沈曼云，來這邊休養的。”
“您過獎了，我叫顏若。”顏若沒想到她會關注研討會內容，有些不好意思，“就是隨口發表了點淺見。”
“謙虛了。”沈曼云端詳著她，眼神里滿是真誠的欣賞，“現在的年輕醫生里，像你這樣既專業又沉穩的不多見。”
兩人走到大堂的休息區坐下，侍者很快送來兩杯紅茶。沈曼云沒問她的工作單位，也沒提自己的家庭，只是聊起瑞士的風景和美食。她說自己最喜歡琉森湖的晨霧，說這里的奶酪火鍋一定要配白葡萄酒，還說她年輕時在巴黎留學，最懷念的還是家鄉的桂花糖粥。
顏若安靜地聽著，偶爾補充幾句自己的看法。她發現沈曼云不僅見識廣博，而且格外細心——看到她喝茶時會撇去浮沫，便讓侍者換了壺更溫和的伯爵茶；注意到她下意識地按了按太陽穴，便主動提議去酒店的花園散步透氣。
“若若，這是我的名片。”告別時，沈曼云遞給她一張素色名片，上面只有“沈曼云”三個字和一串私人號碼，沒有任何頭銜，“回C市了聯系我，阿姨帶你去吃最正宗的蘇幫菜，我知道有家老字號，松鼠鱖魚做得一絕。”
顏若接過名片，指尖觸到卡片細膩的紋路，心里暖暖的：“謝謝您，沈阿姨。”
接下來的兩天，兩人偶爾會在酒店碰到。有時是清晨在自助餐廳，沈曼云會笑著多拿一份全麥面包遞給她；有時是傍晚在露臺，沈曼云會分給她一塊自己烤的杏仁餅干。她們聊得最多的是彼此的興趣愛好——沈曼云喜歡油畫，顏若喜歡素描；沈曼云愛喝手沖咖啡，顏若偏愛淡淡的綠茶。她們默契地避開了所有可能涉及家庭和身份的話題，只享受這份萍水相逢的投緣。
顏若回國那天，在酒店的柜臺前又遇到了沈曼云。她身邊跟著一個助理，正低聲交代著什么。
“這么巧？”沈曼云笑著打招呼，“你也今天返程？”
“嗯，下午的航班。”顏若笑著回答。
“沒關系，我下周也回去了，在C市見”沈曼云幫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圍巾，指尖帶著溫熱的觸感，“回去了給我打電話，別讓人等急了。”
“一定。”
飛機降落在C市機場時，已是深夜。顧承淵的車停在VIP出口外，他穿著一件深灰色高領毛衣，外面套著件黑色大衣，看到顏若出來，快步迎上去接過行李箱：“累壞了吧？”
“還好。”顏若坐進副駕，暖氣撲面而來，驅散了旅途的寒意，“林坤那邊有動靜嗎？”
“剛查到他昨天去了陸澤言的別墅，逗留了兩個小時。”顧承淵發動車子，儀表盤的光映在他臉上，線條冷硬卻帶著暖意，“我讓助理盯著，估計這兩天會有動作。”
他頓了頓，側頭看她：“在瑞士還習慣嗎？沒吃壞肚子吧？”
“挺好的，認識了一位阿姨，人特別好，還請我吃了她烤的餅干。”顏若想起什么，笑著說，“她說回C市要請我吃松鼠鱖魚呢。”
顧承淵因她的主動分享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卻沒接話。車廂里只有引擎的輕響，導航提示音偶爾劃破沉默。
回到臨湖別墅，張媽留了夜宵——一碗青菜面，臥著兩個水波蛋。顏若吃得熱乎乎的，顧承淵坐在對面看文件，偶爾抬頭看她一眼，目光落在她泛紅的鼻尖上，帶著淡淡的笑意。
接下來的兩天，顏若一邊處理醫院的工作，一邊和顧承淵梳理林坤的線索。銀行流水顯示，林坤在國外的公司最近頻繁向一個離岸賬戶轉賬，而那個賬戶的實際控制人，正是陸澤言。
“他們在轉移資產，準備跑路。”顏若看著屏幕上的數字，眼神銳利，“必須在他們走之前找到證據。”
“放心，我已經布好局了。”顧承淵指尖在鍵盤上敲擊，調出陸澤言別墅的監控畫面，“等他們交易的時候，人贓并獲。”
周三下午，顏若剛結束一臺手術，就接到了顧承淵的電話：“我媽今天回國，在機場，你這邊結束了嗎？一起去接她。”
“馬上就好。”顏若換好衣服，快步走出醫院。
機場到達大廳人聲鼎沸，廣播里不斷播報著航班信息。顏若跟著顧承淵走到國際到達口，遠遠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米白色羊絨套裝，駝色手袋，正站在行李提取處外，和一個傭人模樣的中年女人說著什么。
是沈曼云！
顏若愣住了，腳步下意識地停住。
幾乎是同時，沈曼云也看到了她，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眼睛亮了，快步走過來：“若若？真的是你？”
“沈阿姨？”顏若也很驚訝。
“這是我媽，沈曼云。”顧承淵的聲音從旁邊傳來，他看著眼前的場景，眼底閃過一絲意外，隨即了然地笑了，“看來你們認識？”
“何止認識！”沈曼云拉著顏若的手，笑得合不攏嘴，“這就是我跟你說的，在瑞士認識的那個小姑娘，又聰明又懂事，沒想到這么巧！”她轉向顏若，語氣里帶著驚喜，“原來你就是我兒媳婦啊，哎呦喂，虧我當時還惋惜沒早點遇到你呢。”
顏若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顧承淵口中的“我媽”，就是她在瑞士遇到的沈阿姨。世界未免也太小了。
“媽，先回家吧，外面冷。”顧承淵接過沈曼云的行李箱，看著被母親拉著不放的顏若，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車上的氣氛格外熱鬧。沈曼云拉著顏若問個不停，從瑞士的天氣聊到她喜歡的花，完全把親兒子晾在了一邊。
“若若啊，你跟承淵怎么認識的？”沈曼云狀似隨意地問。
“顧院長介紹的。”顏若含糊的回答道。
(第十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