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毅嚴重懷疑自己不僅被對面的人揍了，也被自己人踹了，右眼腫到看不清，渾身都疼。姜澤就算了，為什么四肢不協調到離譜的何翔受傷也比自己輕？

去化妝店買了一瓶粉底液，正齜牙咧嘴努力掩蓋臉上傷勢的何翔忽然感到背后一陣涼意，扭頭一看，呵，正是那一臉十分精彩的沈毅沈大少爺?？粗悄[成雞蛋的右眼，何翔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

這一笑不得了，姜澤和賀煒跟著看過去，跟看猴戲一樣，越看越有滋味，哈哈大笑到停不下來。沈婕不知所以，但笑聲會傳染，也跟著笑了起來，江瑞秋眼里也都是笑意。

沈毅臉拉得更長了，一手死命摟住何翔的脖子，一手虛握拳頭往他脖頸鉆，惡狠狠地說道：“讓你笑，讓你笑……”只是他臉上表情實在太痛苦了，便滑稽得有點荒誕，比小丑先生的面具還好笑。

因為沈媽要在家里待到九月開學，沈婕笑著朝他臉上比劃了下，自然地喊道：“哥，你這樣怎么回家見阿姨？”

沈毅先是一愣，隨后一僵，從沒人叫過他哥，沈婕這么一叫，他登時有些不自然。悻悻然地撒開何翔的脖子，何翔賤嗖嗖地曲起胳膊肘，小聲且陰陽怪氣地在他耳邊喊道：“哥——”

姜澤和賀煒一臉吃瓜樣。

搞得沈婕也不自然了，她扭頭問江瑞秋，“我叫得不對嗎？”

江瑞秋拉下臉，瞥了他們一眼，“不對的是他們?！?

沈婕遲疑道：“那我……叫你沈毅？”

沈毅：“……”

還沒叫哥好聽呢。

姜澤覺得好笑，和賀煒咬起耳朵，“叫哥，不高興。不叫哥，也不高興?！?

賀煒撫掌下了定義，“真難伺候?！?

沈毅氣惱的瞪了那兩人一眼，但效果微乎其微，實在是那右眼腫得過分滑稽，就連本來拉著臉的江瑞秋也忍不住扯起嘴角，弧度越來越大，完全壓不下去。他正要發火，沈媽的專人司機裴哥走了過來，一邊走一邊抬著手腕看時間。

沈媽是顏狗，不論是保鏢助理還是司機，清一色的帥哥型男，美其名曰：食色性也，看著這些帥哥，媽媽才有動力工作賺錢。沈毅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言論是在十二歲那年，還正處于性別懵懂階段，后來細想，大概很早開始，沈爸沈媽就開始各過各的。

沈毅猜過，可能裴哥是媽媽的男朋友之一，但沒有證據。開放性婚姻在豪門聯姻中是很常見的，他們一行人里就姜澤父母是自由戀愛結婚容不得另一半出軌背叛的。

像以往一樣，沈毅多看了裴哥兩眼，被裴哥敏銳地捕捉到后，立馬撇開視線。裴哥西裝革履，明明四十多了，看起來卻像三十多的，他打量了下一群正值青春的少年，沒有對他們身上姹紫嫣紅的精彩過多停留，只低聲和沈婕說：“快六點了，沈小姐，我們該回去了。”

沈婕“啊”了一聲，摟著江瑞秋的胳膊，很是不舍，“怎么這么快？”

江瑞秋眼神柔和，半是哄騙，半是寵溺地說道：“今天才4號，我們還有好幾天。”

沈婕失落了一下，隨即很高興地晃了下江瑞秋的胳膊，眼睛笑得和月牙一樣，“好吧，那我們明天去哪？幾點出發？”

江瑞秋眼睛彎了下，“我們七點出發好了，還是來這里，吃完早飯后，我們去圖書館吧。爺爺說這邊有圖書館，藏書萬冊，我們可以去逛逛?！焙箢D了下，又交代道：“記得把作業帶過來。”

沈婕撒嬌似的“哦”了一聲，江瑞秋以為她不高興，又補充道：“不是不讓你玩，你不是說初一一整年都是倒數第一嗎？那初二，咱就去那第一看看風景。”

沈婕驚到了，不敢相信地指著自己的鼻子，“我？第一？”

江瑞秋卻很認真地點頭，“嗯，又不是做不到，第一不難?！?

沈婕微張嘴，“第一？不難？”

江瑞秋卻很有信心，“嗯，不難?！?

陽光中學是省內出了名的升學率百分九十八的好學校，初中部和高中部都很有名，省內出了不少競賽種子選手，每年都會有兩三個保送Z大的好苗子。如果不是沈家走關系，沈婕的成績連這個學校的門檻都過不去。

實驗班的第一名不難……這樣的大放厥詞實在有點意思，裴哥不禁多看了兩眼江瑞秋，那個瘦瘦小小的黝黑光頭小男孩，是有點囂張在身上的。

只聽江瑞秋又道：“爺爺說明年省內的奧數培訓班是在陽光中學，為期一個半月，我一定會來這里，到時候我們見面的時間就多了。”

裴哥眉毛一挑，這個孩子是真的敢想，省內奧數培訓班的種子選手基本都被G市陽光中學實驗班的人壟斷，只有一兩個要么出自陽光中學普通班，要么出自隔壁的仰星中學。其他學校的，尤其是不知道哪個旮旯角落的鄉村學校，幾十年來都不曾有過。

因為教育資源和師資力量的落后，鄉村的學生遠遠跟不上城市特別是像G市這樣的大城市的孩子。

但沈婕對江瑞秋的話深信不疑，重重地點頭，“嗯?！?

姜澤嘴快，“別開玩笑了，去培訓班的，我們兩個實驗班都去不了十個，你這小地方的，就別想了?！?

江瑞秋只笑笑，沈婕卻炸了，眼睛瞪得圓滾滾的，“那是別人，秋哥說能做到，那就一定能做到。”后扭頭朝江瑞秋求證，“對吧，秋哥？”

沈婕對江瑞秋的盲目自信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姜澤：“……”

沈毅：“……”

賀煒：“……”

何翔：“……”

江瑞秋笑著點頭，輕舞著右拳，“就先考個第一，讓他們大跌眼鏡?！?

沈婕重重點頭，“嗯?！?

裴哥聽著兩小孩的對話，嘴角揚起，難怪趙欣欣（沈媽）會擔心他們早戀？這都不用擔心，怕是已經早戀了。但還好，目前看來，都是正面的影響，一方帶著另一方積極努力地往前跑。這么一看，早戀其實也沒什么不好的……

裴哥正在發愣，沈婕朝裴哥說：“叔叔，我們回去吧。”

裴哥點頭，看了下江瑞秋，江瑞秋立馬說：“我自己回去?！?

裴哥點點頭，又看向沈毅，沉默了下，朝自己臉上畫了一圈，“嗯……注意下?！?

沈毅：“……別和我媽說?！?

裴哥點頭，“那你最好今晚就別回家?！?

沈毅：“……”

沈毅很聽話，默默掏起手機，走到一邊，給司機濤叔打電話，“濤叔，我今晚就不回家了，對……我和賀煒在一起呢……是的，對……你就不用來接我了，好的，好的……”

沈毅打電話期間，江瑞秋低頭看手機，查找了下，抬腳就要走出商場，被姜澤眼疾手快地摟住脖子，“去哪？好歹也是打過架的交情，怎么一聲不吭就要跑了呢？”

江瑞秋頓了下，“我和你們又不熟，為什么要和你們交代行程？”

姜澤被噎到，何翔不干了，撲過去也摟住江瑞秋的脖子，“你說什么呢？我們都一起打過籃球了，也一起打過架，怎么會不熟呢？”

江瑞秋：“……”可是打過籃球打過架，也最多算是點頭之交啊。

沈毅打完電話，又給親愛的母親大人發完短信，一抬頭，就看到江瑞秋憋屈地被姜澤和何翔兩人卡著脖子，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賀煒笑著給他解釋道：“江瑞秋說和我們不熟，所以……”

沈毅默默地將手機揣回兜里，從一邊拎起書包，抬腳朝電梯走，瀟灑地揮了揮手，“走吧，去藍月樓慶祝吧，沒……”他嘴角抽痛了下，后面聲音不禁有些抖，“……沒輸?！?

江瑞秋：“……”

姜澤卡著江瑞秋的脖子就往前走，大笑著，“對對對，是得慶祝?！?

全場只有江瑞秋臉黑得想殺人，更讓人臉黑的是不知道為什么這群公子哥非要去她落腳的酒店。江瑞秋站在房門前，久久沒拿出房卡，眼珠子朝走廊處的監控轉了一圈，思考著要怎么躲過監控毀尸滅跡。

在江瑞秋的意識里，來不熟的人落腳的酒店，是一件十分冒犯的事情，總有一種領地被侵占的危機感和別扭感。

沈毅看出江瑞秋一萬分的不愿意，本打算開口將這群狐朋狗友打發掉，何翔大手一揮，一巴掌拍在江瑞秋的背上，將人打得踉蹌了一下。迎著江瑞秋殺人的目光，何翔沒眼力勁地說道：“沒帶房卡嗎？不用擔心，榮華酒店是走高端的，服務是出了名的好，你只要去服務臺登記一下，就可以再拿一張房卡的?！?

江瑞秋臉更黑了。

更沒眼力勁的姜澤撲上來撞上槍口，“你不會嗎？哥哥帶你去服務臺?！?

說完便要摟著江瑞秋的肩膀往樓下服務臺走，被江瑞秋一巴掌拍掉了，只聽她冰冷地說道：“誰是誰哥哥？不要……”恰手機鈴聲響，打斷了江瑞秋的話。

江瑞秋接了電話，喊了聲爺爺，透過話筒，隱約聽到老人爽朗的聲音，大概是在交代注意安全、照顧好自己之類的話，等電話掛了，江瑞秋才萬般不情愿地掏出房卡。

滴的一聲，房門開了。

房卡被何翔一把奪過，插在房門旁一個插口，房間頓時堂亮起來，顯現出房間的亂，被子沒有疊，地上到處都是紙張，尤其是床和沙發旁邊的，鋪得滿滿的，茶幾上放了兩排哇哈哈和一包旺旺雪餅，桌上還倒著幾瓶插著吸管的哇哈哈。

難怪不樂意讓人進來呢？何翔看了一眼江瑞秋。

江瑞秋淡定地走進去，將空調打開，彎腰先將沙發上的紙張一把摟過來，左顧右盼，最后抱著那堆紙張堆放在床邊。又踱步過來，將桌上的垃圾掃進垃圾桶，抽了幾張紙巾，隨意地擦了幾下，朝那群少年們一擺手，“坐吧?！?

房間里的沙發只有一張兩人座的，賀煒過去占了一個位置，隨手將買來的跌打損傷的藥防桌上，何翔屁顛屁顛過去占了另一個。姜澤和沈毅沒有意見，盤腿坐在地毯上，書包丟在一邊，隨手撿起地上未被收走的紙張，字跡潦草，滿滿都是代碼和計算過程。沈毅一看，有些是數學計算，仔細看了下那計算過程，腦中浮現出一道奧數題：m為何值時，關于x的方程會產生增根？

沈毅撒開紙張，雙手往后撐，指尖碰到一個硬硬的東西，扭頭一看，是一本嶄新的奧數題。拿過來一看，正是老師推薦的那本，應該是江瑞秋剛買的，只做了幾頁。

沈毅粗略看了一下，都是對的。抬頭看向正去冰箱拿水的江瑞秋后背，神思出竅。也許，沈婕對江瑞秋沒有盲目相信。

正出神的時候，一顆腦袋湊了過來，冷不丁嚇了一跳，垂眸一看，正是姜澤那沒心沒肺的家伙。

沒心沒肺的家伙翻了幾頁，小聲地嘖嘖稱奇，“奧數耶，都是對的嗎？”

沈毅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將奧數本往他懷里一揣，仰著腦袋，閉著眼睛，敷衍地嗯了一聲。

姜澤很是驚奇的翻了幾下，感嘆道：“別說，還真是對的。說不定，今年的培訓名額真的有一個是江瑞秋的?！?

江瑞秋抱著幾瓶水過來，丟在桌上，就往旁邊一站。

賀煒說了聲謝謝，又埋頭給自己抹藥，完事后，就幫何翔，何翔疼得哇哇叫，聽得江瑞秋翻了個白眼，正好被沈毅看到了。

江瑞秋一定在想，多么嬌氣的公子哥啊。

沈毅莫名覺得江瑞秋一定是在心里萬分瞧不起他們的，立馬挺直腰桿，等會，他一定不叫出聲。

輪到他的時候，確實是沒叫出聲，就是哼哼唧唧的，比喊出來的何翔沒好到哪里去。江瑞秋看了他好幾眼，最后默不作聲去冰箱里拿了一根雪糕給他。沈毅懵了下，拆開，齜牙咧嘴地咬了一口，江瑞秋不敢相信地瞪圓了眼睛。

沈毅不明所以，看向同樣無語的賀煒，又看了看手里被咬了一口的雪糕，問道：“怎么了？”

賀煒沒忍住，先大笑了一會，才揉著肚子說：“江瑞秋這是拿給你冷敷的，你是沒照鏡子，你那眼睛，腫得很……精彩?！?

沈毅懷疑人生，盯著手里的雪糕，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

江瑞秋又拿了一根雪糕給他，這次沈毅學聰明了，不吭聲地敷在右眼上，一邊齜牙咧嘴，一邊啃著雪糕，拿著雪糕冰敷的右手凍得發紅。

處理完傷口后，賀煒、何翔和姜澤就告退了，沈毅一臉懵，怎么回事？丟下他不管嗎？良心呢？

沈毅捂著眼睛，冰水順著他的指縫往下淌，樣子怪可憐的。賀煒沒忍住，又笑了，“不用出來送，你就和江瑞秋待著吧。”

江瑞秋一臉疑惑，沈毅也沒好到哪去。

何翔解釋道：“你看你這一臉的姹紫嫣紅，去我們三個人的家里都不合適。”

沈毅楞楞地重復道：“……不……合適？”

良心呢？

他為什么會變成這樣他心里沒點數嗎？

沈毅那副苦大仇深的樣子逗樂了姜澤，忍俊不禁道：“你想啊，你去我們三個的家里，一看就知道打架了，那阿姨就會知道你打架了。你不回家，不就是不想讓她知道嗎？江瑞秋這里就是最好的去處，江瑞秋明天不是要市區嗎？你明天不也要去，一起去唄，多順路啊?！?

說得很有道理。

但江瑞秋一臉不愿意，“那……另外開一間唄。”

可惜那三人已經拍拍屁股走人了，留下兩人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