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叮——

手機響了兩聲，連上了一個上午奧數(shù)課的沈毅扭了扭脖子，看向手機，是何翔發(fā)在狐朋狗友群的一張照片，沈婕和江瑞秋也來市區(qū)了，沈婕正挎著江瑞秋手臂在逛商場。拍的距離有點遠，但依然可以看到沈婕雀躍開心的表情。

何翔：沈婕旁邊的就是江瑞秋？

沈毅將照片放大一看，商場就在他上課的附近——精典商場。里面基本全是奢侈品的店和黃金店，有什么好逛的？去蹭空調(diào)？啊，對了，五樓是餐飲店，一樓是娛樂場所，有給小朋友玩的設施，也有供青年玩樂的比如臺球場和籃球場。

他們?nèi)プ鍪裁矗?

沈毅有點好奇，隨后笑罵自己怎么跟村口的婆婆一樣這么八卦，他們做什么跟他有什么關系嗎？起身將書本作業(yè)本一股腦塞進書包，單肩背著包，一邊回信息，一邊往電梯那邊走。

沈毅：嗯

沈毅：你在哪？飯否？快餓死了。

何翔拍了一張圖過來，一個包廂里，對面坐著賀煒，已經(jīng)上了三道菜。

何翔：藍月樓歡迎你

沈毅：隨后到

姜澤：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姜澤：流口水

何翔：速來

姜澤：去不了，在B市考級

賀煒：對，黑帶

賀煒：可惜了，沒口福

姜澤：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沈毅將手機揣進兜里，下了電梯，剛走進商場，就看到江瑞秋彎著腰站在自動售賣機前面。沒一會，有人走過去，他站直了往后退了兩步，看著那人的動作。那人拿著手機對著一個白色方框，叮一下，收回手機，一瓶飲料叮咚一下滾了下來，那人彎腰從底部取走了飲料。

江瑞秋看了那人的背影一眼，拿著手機懟向那個白色方框，不停地挪動方向，時不時朝飲料出口位置探頭。最后站直身體，似乎有點惱怒，輕輕踹了下機器，雙手揣兜，往旁邊挪了幾步，眉頭微微皺起，帶著迷茫和惱羞成怒，時不時瞥了機器兩眼。

自動售賣機才剛出沒多久，小城鎮(zhèn)和村莊里還沒引進，不會用是很正常的。沈毅看了一眼江瑞秋，徑直往電梯走去，手機掏出來，往狐朋狗友群里發(fā)消息。

沈毅：我在樓下看到江瑞秋了

沈毅：太傻了

沈毅：他不會用自動售賣機，看前面一個人怎么用，學了個精髓

捧哏姜澤：嗯？啥？

沈毅：學會了拿手機對著那個刷二維碼的方框

姜澤：成功了？

沈毅：手機都是黑屏的，成功個屁

何翔：哈？

賀煒：他不知道要打開支付寶刷二維碼？

沈毅：不知道

何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何翔：好傻

沈毅：擱那研究老半天，最后踹了機器一腳

沈毅：太傻了

何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姜澤：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賀煒：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毅走出電梯后從圍欄探出腦袋往下看了一眼，江瑞秋變得像只小螞蟻一樣站在那里，他覺得好笑。突然江瑞秋仰頭看了過來，對上他的視線，冷不丁嚇了一跳，趕緊縮回來。后又覺得有點莫名其妙，又探頭去看，江瑞秋已經(jīng)不在那里了。

忽然肩上被拍了一下，沈毅嚇了一跳，猛地扭過身來，何翔學著他的樣子探頭看向樓下，又回過頭來看他，一臉莫名其妙，“看什么呢？這么入神。”

沈毅白了何翔一眼，摟著何翔的肩膀往里走，“沒有，就是忽然覺得站在五樓，一樓的人就會變得特別渺小，有些感慨罷了。”

何翔也摟住沈毅的肩膀，兩人肩膀撞肩膀，走路很是怪異，他哈哈大笑，“哎呦，今日沈少變成了哲學家呢。”

一頓午飯是在三人的調(diào)侃中愉快地結束，三人去了一樓的臺球室消食，沈毅懶得打臺球，但賀煒卻對臺球情有獨鐘，甚至為此研究了姿勢和角度許久，也算半個臺球專家了。

沈毅坐在沙發(fā)上看著何翔單方面被賀煒吊打，嘴角翹起，腦子想著上午老師講的奧數(shù)技巧，想得入神了，竟昏昏欲睡，腦袋一歪，在沙發(fā)上睡了過去。被何翔叫醒的時候，已經(jīng)三四點了，一臉茫然地看著何翔氣憤的臉，心道：這孩子又發(fā)什么瘋？誰惹到他了？

賀煒指了指聚集在另一桌的五個青少年，沈毅看了過去，個個都憋著一股氣的樣子，他又不理解，又看向賀煒。不等賀煒解釋，何翔已經(jīng)炸起來了，“走走走，我們?nèi)ズ退麄兇颍虻剿麄兎狻！?

沈毅被何翔拉著走，懵懵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看向賀煒。賀煒嘆口氣，給他解釋道：“那幾個人先是來挑釁我們，打了幾局臺球，打不過我們，就要用籃球一決勝負。我猜他們應該是籃球隊的，個個人高馬大的，覺得臺球連輸我們，面子丟了，想在籃球上找回面子。”

沈毅沉默了下，抓緊書包背帶，遲疑地看向對面?zhèn)€個一米八的身材，小聲道：“咱這不是找虐嗎？是你很會打籃球還是我很會？”又指了指拉著自己義憤填膺的何翔，“還是這貨四肢發(fā)達？”

他們幾個很少接觸籃球，只玩過幾次，大概也只是會運球的程度，投籃命中率極低。運動神經(jīng)最發(fā)達的兩個，一個熱衷跆拳道，一個熱衷臺球，剩下運動一般的他和四肢非常不和諧的何翔。

而且對面五個人，他們?nèi)齻€，怎么玩？

才想到這，還沒換下館服的姜澤興沖沖地跑了過來，熱氣撲了他一臉，汗臭味能熏死一地蚊子。姜澤摟住何翔的脖子，將他擠開，十分自信地揮舞著拳頭，“走走走，哥哥來了，哥哥帶著你們走向勝利的曙光。”

沈毅：“……”

是走向勝利的曙光還是推開被虐的大門。

賀煒勝負欲極低，能贏最好，輸了也沒關系。他笑著指指那兩人，安慰沈毅，“就當做是陪他們玩，運動運動，晚上回去好睡覺。”

沈毅不喜歡輸，小時候輸給堂哥堂姐一下，就意味著自己就要失去一樣喜歡的東西。那種失去的感覺烙印在骨子里，轉換成了任何比賽任何競技，他都一定要贏的執(zhí)拗。

賀煒了解沈毅的性格，拍了拍他的肩膀，“放輕松，不過就是一場娛樂，輸了也不會失去什么東西的。”

不，會失去面子！

沈毅悄悄在心里反駁。

一群人氣勢洶洶地朝籃球場涌去，午后的商場人不多，只零零散散幾個閑逛的年輕人。閑逛的沈婕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姜澤和沈毅，緊了緊正在喝水的江瑞秋的手臂，道：“秋哥，快看，他們好像要比賽。”

江瑞秋眼珠子轉了一下，咕嚕咕嚕喝了兩口，將瓶口擰緊，才點了點頭，“要去看嗎？”

沈婕點頭，燦然一笑，“要。”

商場中人本來就少，沈毅一看就看到了跟上來的沈婕和江瑞秋，臉色更差了，要被私生女看到丟臉的一面了。

姜澤遠遠就看到了江瑞秋和沈婕，熱情地打了招呼，“小婕，瑞秋，你們也在這里啊……”

沈婕乖乖打了招呼，“姜澤哥好~”

聲音十分愉悅，沈毅第一次聽到她這么快樂的聲音，視線在她挎在江瑞秋手臂上的手停留幾瞬，而后又挪開。又不是自己的妹妹，少操心她早戀的問題。

姜澤眼珠子一轉，沈毅頓覺大事不妙，甚至都沒來得及阻止，姜澤已經(jīng)開口邀請了，“瑞秋，你會打球嗎？我們?nèi)币粋€人，你要不要一起？”

江瑞秋將腦袋往左扭了一個小角度，可能是要拒絕，攔不住沈婕嘴快。沈婕一把拿過他手里的礦泉水，歡快地說：“好呀好呀，秋哥打球可厲害了，D街區(qū)的頭把好手，從無敗績。”

所有人都覺得沈婕在夸大事實，只有何翔聽得眼睛都亮了，沖過去，一把薅住江瑞秋的手臂，往籃球場拖，“瑞秋，我跟你說，就好好放手打，最好將他們打得屁滾尿流，打贏了，哥請你吃飯。”

江瑞秋很不適應，扭頭看了下沈婕，沈婕只顧得上笑瞇瞇的。

沈毅和賀煒互看一眼，沉默了。

江瑞秋那不足一米六的身高，瘦瘦小小的，怎么打得贏對面一群一米八荷爾蒙正盛的少年？

開局驚呆了眾人。

對面五個人十之八九是校隊的，叫了一個路人當裁判，沈婕還貢獻了白紙和黑筆、紅筆，紅筆記的是對面五個人的成績，黑筆記的是他們的成績。他們一群不懂球的，不明白什么中鋒前鋒后衛(wèi)的，只能由身高最高的姜澤跳球。

姜澤一米七五，跳起來比別人矮半截，咻一下，他只感覺面門一陣疾風過，球就已經(jīng)到了別人手里。他震驚了，沒反應過來，傻愣愣地扭頭去找沈毅，沈毅已經(jīng)拔腿追球去了。

江瑞秋比他更快，像是龍卷風席卷而過，也不知道他動作是什么樣的，反正等沈毅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球已經(jīng)在江瑞秋手上了。球在他手上非常聽話，直接起飛，直到他帶球到內(nèi)線，哐啷一下就被撞飛了，球咕嚕咕嚕地打著滾。

江瑞秋很懵，沈毅一行人也傻眼了。

第一反應，江瑞秋是真的會打球。

第二反應，江瑞秋是怎么做到哐啷一下就被撞飛的？撞飛……撞飛！

第三反應，要完！一個會打球，但太弱小了，可想而知根本帶不動四個菜雞。

嗶——

也不知道臨時拖來的裁判哪來的口哨，一聲長嘯，球到對方手里了。

江瑞秋個子小，底盤低，速度又快，咻一下，球又到他手里。這下他學乖了，球傳給了沈毅，沈毅運球速度不如江瑞秋，但好在穩(wěn)，沒有掉鏈子。在小伙伴的幫助下，他順利地運球到內(nèi)線，腳步一沉，準備投籃，眨眼間，他眼前出現(xiàn)了一座大山……毫不夸張，像一座山一樣。

那座山大手一揮，啪的一下，球跑了。

對面的人速度不如江瑞秋，沒有江瑞秋靈活，不一會功夫球又到他們手里，這次江瑞秋將球給了姜澤。

姜澤抱著球，哐哐哐瘋狂跑，嗶的一聲哨響，判定姜澤犯規(guī)，“帶球走步，犯規(guī)——”

對面五個人哄堂大笑，但他們都不知道他們在笑什么，都一臉茫然。沈毅問江瑞秋，“你不是會打嗎？”

江瑞秋也很茫然，回道：“我打的是街頭籃球，沒有規(guī)則。”

“……”

好了，真的要完！

他們用一小節(jié)時間即十二分鐘摸清籃球規(guī)則，彼時比分零比十五。但第二小節(jié)的開始，也慘得離譜，因為江瑞秋搶不到球了，他們針對江瑞秋擬定了策略，只要有江瑞秋的地方，球就會被傳走。

沈毅很氣。

沈婕跑過來喊加油，她穿了一條連衣裙，修腰，露出一雙曲線好看的小腿，對面一個男生直勾勾地盯著那雙小腿，輕佻地吹了口口哨。沈婕往后躲了躲，江瑞秋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這次他們是攻擊方，對面是防守方。沈毅拍著球，江瑞秋雙手掌心朝著他的方向，示意他傳球，啪一下，沈毅傳球給了他。江瑞秋打得很兇悍，重心壓得很低，忽而左腳在前，忽而右腳在前，球像是吸在了他掌心一樣，不管跑去哪個方向，最后都會彈到他手里。

對面來了兩個人防江瑞秋，江瑞秋左突右破，突不出去，兩人同時伸手要搶球。江瑞秋猛地往后撤了一大步，直奔三分線，跳起來，掄著胳膊就砸了過去，眾人的視線也跟了過去。

對面的人：不可能進的，這姿勢完全不對。

沈毅一行人：這么彪悍的嗎？能進才有鬼！

哐當——

隨著兇悍的一聲撞擊聲，籃球見鬼似的，一下就進去了。

三分球！

姜澤抱著何翔歡呼，撞過來要摟沈毅，沈毅還在震驚中沒反應過來，賀煒走過來撞了下他的肩膀，揪起肩膀上的衣服擦汗，小聲說道：“你妹是在和他談戀愛嗎？他生氣了。”

江瑞秋生氣得很明顯，但還沒忘記籃球場上的規(guī)則，只是速度更快了，手腕很靈活，假動作頻出，反復急沖急剎，身形再一晃，竟晃過了兩人，背身投籃，斜睨了那吹口哨的男生一眼。

就像是知道球會進一樣，頭也不回，眼神輕蔑，頭顱揚起，像個不敗將軍。

為了彌補體型上的吃虧，江瑞秋提高速度，滿場跑，加一些街頭花式籃球的技巧，重心壓得很低，球與地面離得很近，運球狂奔，背身后翻，背身轉身，假動作頻出，對面根本反應不過來。上半場結束時，分差已經(jīng)追平。

所有人都跟不上街籃出身的江瑞秋，氣喘如牛，江瑞秋微微喘氣，眼神想要殺人般盯著那個對著沈婕吹口哨的男生。沈婕買了水拎過來，給沈毅他們分了，拿著礦泉水乖乖站在江瑞秋身邊。

江瑞秋看向沈婕，眼神瞬間柔和了下來，接過她手里的水，喝了一大半，抹了一把嘴，看向對面，道：“別擔心，輸不了。”

沈婕很高興，“我不擔心，秋哥沒輸過。”

沈毅看了一眼沈婕，眉頭皺起，他覺得沈婕好像真的在和江瑞秋談戀愛。哪個異性逛街是手挽著手的？哪個異性看到別的異性吹口哨就氣到要想殺了對方的？除了男女朋友這個關系，他想不出其他的關系。

沈毅覺得非常不舒服，就算他不承認沈婕是他的妹妹，但他……總之就是非常不舒服。

賀煒撞了撞他的肩膀，他才驚醒，原來他看著沈婕和江瑞秋看了那么久。五人又上場，但這次沒打太久，因為對面五個人體力不支，舉白旗了。江瑞秋坐在地上，擰開礦泉水，又喝了一大半，對上沈毅的視線，眉頭皺了起來。

這人怎么回事？

對面走來了一個男生，喘著氣問江瑞秋，“你是籃球隊的嗎？”

江瑞秋看著他，不說話。

他又問：“你好厲害，但好像不是籃球隊的，你是有專門的老師嗎？”

江瑞秋沉默了很久，才懟道：“關你屁事。”

沈毅雙手撐著膝蓋，邊喘氣邊想：他應該是還在對有人對沈婕吹口哨這事耿耿于懷。

那人碰了一鼻子灰，摸摸鼻子走了。但對面有個暴脾氣的，指著江瑞秋的鼻子，掄著拳頭就要揍，“你什么態(tài)度？”

姜澤不干了，沖上去當胸就是一腳，現(xiàn)場開始混亂起來，你打我一拳，我踹你一腳，最后被保安掄著電棍分開，除了姜澤和江瑞秋，所有人都鼻青臉腫的。

怎么回事？

沈毅長這么大，第一次被打得這么慘，眼睛腫到睜不開，嘴角也是破的，手重到抬不起來。都這樣了，何翔還嚷著要去慶祝，“這場架，我們沒輸！”

“要慶祝！”

一行人又洋洋灑灑地去了藍月樓，沈毅自暴自棄地想：算了，毀滅吧！就讓疼痛來得更猛烈些吧！